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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與你

2024-08-25 07:03:28 作者: 羨枳
  《唯一》

  文/羨枳

  天色湛藍,萬里無雲。

  津城中級人民法院第一法庭里,庭審已接近尾聲,而觀眾席卻依舊近乎座無虛席,按快門的聲音此起彼伏。

  「下面徵詢各方當事人意見,原告,是否願意調解?」

  原告席上的律師與當事人商量幾秒後,回道:「願意。」

  法官又將目光投向被告席,「被告是否願意調解?」

  被告席上,女人的頭髮被隨意地紮起,露出了白皙的天鵝頸,萬眾的目光匯集到她精緻的五官上,皓齒明眸,只見她嘴角微微揚起,緩緩道:「不願意。」

  便見原告律師瞬間臉色鐵青,法官接著道:「鑑於一方不同意調解,法庭不再當庭主持調解工作,雙方當事人在庭後仍然可以申請法庭進行調解工作,今天庭審到此結束,雙方請在庭審筆錄上簽字,」法槌落下,「現在宣布休庭。」

  -

  「咔!過!休息半小時!」

  隨著導演的一聲令下,郁修竹收起表情,與女主演拉開距離。一直在一旁等待的助理急忙給他遞水遞手機,「郁哥,你手機一直在響。」

  「謝謝。」郁修竹垂眸看了下手機屏幕,未接來電的備註顯示「母親」。

  化妝師正在給他補妝,他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抱歉,我接個電話先。」

  郁修竹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戴上藍牙耳機,回撥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

  「媽。」

  「修竹,你今晚什麼時候回來?」

  他想了一下今日的行程安排,「不回去,我今晚住劇組安排的酒店,明天要拍早戲。」

  蔣儀瓊有些不悅地說:「我發了夏家千金的照片給你了,你有看嗎?」

  郁修竹閉上眼,不由自主地加重呼吸,緊握著手機,「媽,我現在不想結婚……」

  蔣儀瓊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是你父親的意思。我今晚本來想帶你到夏家拜訪的。」

  父親……

  又是父親。

  郁修竹苦笑了一下,自始至終,他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興致缺缺地點開微信,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郁修竹呼吸一窒。

  照片裡的女孩和記憶里的五官完美重合,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慌神,他有些不置信地放大照片,手指描摹著女孩的臉。

  「是不是很漂亮,家世也好,跟你挺般配的。」

  郁修竹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帶著十二分不確信,卻又忍不住想要證實,「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夏梔。」

  郁修竹微屈著腿,平復呼吸,卻依舊按捺不住瘋狂跳動的心臟,「我拍完戲就回家。」

  -

  庭審結束,夏梔在書記員遞過來的庭審筆錄上簽字,原告律師走近,「夏律不愧是津城最有名的後起之秀,江時墨的親傳弟子,果然名不虛傳。」

  「嚴律過獎了。」夏梔展顏一笑,神色動人,不驕不躁,甚是謙虛。

  這一起商標權糾紛案件,當事人是當下熱播的兩檔綜藝節目的製作公司,從起訴開始便備受關注。記者早就等候在法庭門前準備採訪雙方當事人,卻不料夏梔跟審判長交談後,帶著兩名助理從法官通道離開,避開了記者的蹲守。

  這一庭審足足開了三個小時,好不容易得此空閒,夏梔拿出庭審前便關機的手機,第一步動作便是打開微信,果不其然,置頂聊天的那個人依舊無聲無息,聊天界面仍然停留在早上她對他的問好。

  夏梔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唇線,但也不氣餒,多少也是習慣了周廷深忙碌時不冷不熱的態度,她將手機重新放回手提包里,兩名助理一左一右地走在她身邊,正在不停講話。

  「夏梔姐,剛剛法庭辯論真的太精彩了!我看到原告律師臉都綠了!」男助理李颯是剛畢業的研究生,稚氣未脫,雖然跟夏梔已經出庭過幾次,但還是容易激動。

  另一名女助理劉媛同樣也是剛畢業的研究生,在一旁附和著:「是啊是啊,我什麼時候才能跟夏夏姐一樣優秀。」

  夏梔依舊是淺淺地笑著,輕輕地拍了拍劉媛的後背,「你們以後會比我更出色的。」

  說話間,三人來到法院的停車坪,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顯眼地停在她的車旁,見到幾人走來,副駕駛座走下來一名中年男人,男人恭敬地向夏梔略略鞠躬,「大小姐,夫人叫我來請您回家。」


  最近一直在忙案子,算起來,她已經有些時日沒回老宅了。

  夏梔將自己的車鑰匙交給李颯,「你送劉媛回家,明天再把車開到律所給我。」

  -

  夏家老宅坐落於近郊的半山腰上,依山傍水,還附帶一偌大的莊園,夏家到夏梔父母此輩有兩子,但夏梔的小叔英年早逝,所以僅剩夏梔的父親夏世良一人,迎娶了溫家的大小姐溫晴,共孕育了三子女。雖說是三代同堂,但小輩都已立業,基本都在外工作,只是得空才會回老宅。

  夏梔回家的時候,晚餐早已準備就緒,餐桌上卻只見母親溫晴和大哥夏則言。

  夏梔還有幾分疑惑,她以為是有家庭聚餐才叫她回來的,正要詢問,便聽夏母溫晴滿是責備地說:「你看看你,多久沒回家了?」

  「最近工作太忙,」夏梔殷勤地給溫晴夾菜,「怎麼不見聖熙?」

  一提起這個,溫晴就一肚子火,「當什麼練習生去了,你和聖熙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一個非要讀法學,另一個一心想著當偶像,怎麼都不向你們大哥學學?」

  夏梔笑意盈盈,毫不在意,「這樣多好,你們沒有子女爭家產的煩惱。」

  「我倒希望你們能爭家產,總比現在讓我省心。」

  後面溫晴還在碎碎念些什麼,夏梔「嗯嗯啊啊」敷衍地應付著,眯著眼睛吃飯。

  她這段時間真的太忙碌了。大約半年前,她的師父江時墨與前律所的其他合伙人因理念不合而徹底鬧翻,遂出來自立門戶,夏梔自然而然地跟隨著辭職,因為執業已滿三年,便也出資成為新律所的合伙人。

  自身的能力以及江時墨名氣的加持,她在津城已有一定的名聲,而這段時間案件累積,且大多都是疑難大案,費了不少時間精力。

  這會好不容易得空休息,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閉著眼睛都能睡著,自然沒去留意溫晴在和她講些什麼。

  晚餐還沒結束,夏梔實在是太累了,提前離開餐桌上樓休息,走上旋轉樓梯的時候,依稀想起剛剛母親好像是在和她說……相親?

  而且她好像還答應了?

  夏梔拍了拍自己的太陽穴,難道自己已經累到產生幻聽了嗎?

  不宜多想,夏梔回到自己的房間,拉上窗簾,脫了鞋子就往被子裡鑽,疲憊席捲而來,很快便陷入深度睡眠中,就連女傭來敲門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

  夏梔是被手機的提醒音驚醒的。

  這鈴聲太熟悉了,是她給周廷深專門設定的,很少響過,卻爛熟於心。

  她幾乎是一秒清醒,接起電話,「廷深?」

  「夏夏,」周廷深清冷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直擊夏梔的心臟,「我喝酒了,林穆今天出差,你可以來接我嗎?」

  她太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

  久違的,低啞的磁性。

  她幾乎沒有猶豫,「可以呀,你把地址給我,我現在過去。」

  「不急,」他低緩地笑,報出地址,「你慢慢來。」

  夏梔迅速起身,簡單地化了個淡妝,換上一套素雅的連衣裙,急匆匆地往樓下走。

  走到二樓時,聽到二樓的大廳傳來愉快的交談聲。

  莫非有客人?

  夏梔緩步朝大廳走去,第一眼便見夏則言正和一名男子在交談,後腦勺背對著她,看不清臉,只能依稀看到修長挺拔的身形。

  溫晴見到她,連忙招呼她過去,「剛剛去敲門你都沒回應,快來跟你蔣阿姨問好。」

  大概是母親的客人,自己是失禮了,夏梔反應很快,微笑著走近,歉意滿滿地說:「抱歉,這段時間工作忙,剛剛不小心睡著了。」

  「沒事沒事,夏梔果然跟照片裡一樣漂亮呢,」蔣阿姨眉眼滿是驚喜,熱情地拉住她的手,「這是我兒子,郁修竹,你們倆差不多年紀,不妨互相認識一下。」

  「謝謝阿姨誇獎。」看來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夏梔在一旁的單人沙發坐下,抬頭,對上對面男人的眼睛。

  恍若驚鴻。

  夏家基因本來就好,無論是夏則言亦或是夏聖熙,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而周廷深也是遠近有名的美男子,夏梔看多了便習慣了,以為自己對皮相好的男人早就免疫了。


  可這次她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因為對面的那個男人,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四目相對,就見男人骨相線條流暢,鼻樑高挺,狹長的眼睛濃稠似墨,雖是坐著,手工裁剪的西服格外修身,身材比例極好,此時他薄唇微揚,聲線磁性,不急不緩,「你好,我叫郁修竹。」

  夏梔收回視線,淺淺地回以一笑,「我叫夏梔。」

  也只是一剎那的驚艷,很快也就消散了,夏梔想先行離開,可又覺得失禮,只能拿出手機微信周廷深:【家裡來客人了,一時走不開,你可以等我一下嗎?】

  周廷深很快回覆:【沒關係,我這邊也還沒有結束。】

  夏梔稍稍放了心,用手機吩咐廚師做了一碗醒酒湯,收起手機跟他們交談,只是時不時會打開屏幕看一下時間。

  男人一直在用餘光觀察她,所以這些小舉動自然而然地落在郁修竹的眼裡,他喉結上下滾動,「夏梔是有什麼事情要忙嗎?」

  聞言,夏梔不好意思地笑笑,「工作上的事,我現在得出去一趟。」

  蔣儀瓊一聽,忙說:「那你趕緊去忙你的吧,不用刻意留下來陪我們。」

  夏梔一聽,不顧溫晴警告的眼神,起身道歉:「抱歉,蔣阿姨,郁先生,我還有工作要忙,得先離開了。」

  在座的人都在看她,所以沒有人留意到,郁修竹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他苦笑了一下,緊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泛白。

  夏則言掃了一眼身旁的郁修竹,拿起茶杯,輕抿一口,眼神晦暗不明。

  夏梔急匆匆地離開,身後溫晴還在和蔣儀瓊譴責她:「這孩子,就只知道工作,你們千萬別見怪……」

  -

  驅車趕往周廷深指定的餐廳,等了片刻,周廷深跟一伙人從餐廳出來,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分外突出,夏梔趴在方向盤上看他含笑著和他人告別,鳴了一下喇叭示意他。

  他轉過身,夜幕中,周廷深看不見車裡的情況,雖然這輛車夏梔並不常開,但她仍能認出這是她的車。

  周廷深拉開副駕駛門,長腿一邁,坐進去。

  酒氣撲鼻而來,夏梔略略皺眉,把手中的保溫盒遞給他,「怎么喝這麼多酒,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醒酒湯。」

  「謝謝,」周廷深接過,並沒有急著打開,「大晚上的還叫你出來,怪不好意思的。」

  「幹嘛這麼客氣,」夏梔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也跟著彎起來,「送你回家嗎?」

  周廷深思索片刻,「嗯,回麗灣別墅。」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周廷深微闔著眼靠著椅背休息,趁紅燈停車,夏梔悄悄地打量他英俊的側臉。

  就算是看了八年多,還是很輕而易舉地就會怦然心動。

  麗灣別墅是在市郊,跟夏家的老宅不在一個方向,約莫半小時的車程。平時能跟周廷深獨處的時間並不算多,所以夏梔感覺時間過得很快。

  到了目的地,周廷深才緩緩醒來,酒意也散去了幾分。他直起腰,月色正濃,星星點點地銀光灑進車內,勾勒出他清雋的輪廓,氣質矜貴清漠,儼然就是一個非常標準的貴公子。

  他側頭與夏梔對視,曖昧的氛圍繚繞在車間,夏梔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聽說你下午打了一場很漂亮的勝戰,」他的聲音清清涼涼的,似在開玩笑,「怎麼說也得跟夏大狀道一句恭喜。」

  「還得等判決書出來才知道是不是勝戰呢。」

  「我們夏夏這麼厲害,怎麼可能不是勝戰,」周廷深緩緩地笑,眉目俊朗,目光下移,落在了夏梔白皙的右腕上,「怎麼還帶著這條手鍊?」

  夏梔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曜石,是十八歲時周廷深送她的生日禮物,這麼多年除了洗澡,從沒有取下過。

  「現在都配不上你的身份了,」周廷深解開安全帶,漫不經心地說道,「下次再送你一條新的。」

  夏梔含笑著看著他,沒有說話。

  猝不及防地,一個輕盈的吻落在她的右臉上,夏梔瞪大眼睛看著湊近的俊臉,但這張臉很快就離開了,周廷深神色如常地拿起保溫盒,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謝謝你的醒酒湯。」想了想,又說:「晚安,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改天見。」

  周廷深已經下車離開了,夏梔依舊在原地沒有動彈,纖細的手指撫過周廷深剛剛親吻過的地方,淺笑。

  喝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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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家老宅內,客人已經離開,只剩夏則言和溫晴坐在客廳里,沉默不言。

  過了片刻,管家從樓梯上來,恭敬地說:「夫人,大少爺,大小姐是去找周先生了。」

  「砰」的一聲,溫晴將手中的茶杯用力地放在茶几上,「這周家的大公子,真是一點都不把我們夏家放在眼裡。」

  夏則言一如既往的神色冷淡,輕輕地搖晃手中的茶杯,裊裊白煙升起,略略擋住他若有所思的臉,良久,才聽他徐徐說道:「郁修竹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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