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顏:【夏夏,還沒下班嗎?】
邊顏:【我已經在你律所樓下了。】
夏梔剛碩士畢業回國,順利進入津城的一家律所擔任實習生,兩人已經許久未見過面,邊顏碰巧路過律所事務所的地點,眼看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便約了夏梔一起吃頓晚餐。
扶梯口處,邊顏倚著牆,神色不耐地敲擊著手機屏幕。又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夏梔才姍姍來遲。
「你怎麼這麼慢?」
「不好意思,」夏梔面露歉意,「我老師突然讓我趕一份文件,耽誤了時間。」
邊顏蹙起眉,「又是你大學那個老師?」
夏梔點點頭。
這麼晚了還有工作,邊顏感慨了一句:「社畜不好當啊。」
夏梔彈一下她的腦門,「哪像你天天拍視頻就能賺錢,我現在還是實習期,很正常。」
「剪輯也很累的好不好,哪有你想的那麼輕鬆,」邊顏摟住夏梔的腰,「話說,你怎麼還跟著本科的老師。」
「老師很厲害的,他願意留我是我的榮幸。」
本科期間,夏梔和邊顏並不在同一所大學內,偶爾邊顏也會聽到夏梔和她抱怨導師的嚴苛,所以一直留有印象。
談話間,夏梔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後的某處,恭敬地叫了一聲:「老師。」
這名老師一直只活在夏梔的口中,邊顏有幾分好奇,聞言側過頭。
就見男人佇立在人群中,長身玉立,黑髮微微遮擋住墨染般的眉,輪廓深邃清晰,薄唇微抿。他的氣質矜貴冷漠,透著生人勿近的疏離,視線落在她身上時,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詫異,又稍縱即逝,好似是邊顏一時的錯覺。
江時墨。
居然是江時墨。
這張臉她牢記於心,時隔多年,又比記憶中的要成熟幾分。
她緊攥著拳,滲出的汗水濕潤了她的手心,天旋地轉,非常規的心跳讓她渾身酥麻。
夏梔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反常,朝她介紹道:「這就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我的老師。」
她本應該跟著夏梔叫他,才顯得得體禮貌,可邊顏望著那張臉,卻始終說不出口。
江時墨長腿一邁,幾步便走到她們跟前,凌厲的眼神一掃而過,「不介紹一下?」
夏梔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按照江時墨的脾性,他本應是略點下頭便離開,倒沒想到他會停頓下來,夏梔回過神,忙說:「這是我好朋友,邊顏。」
「呵。」江時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只有邊顏聽懂他嘲諷之意。
只是不知道在諷誰。
突如其來的重逢所帶來的震驚還未散去,邊顏難以回應這從未預想的場面,而江時墨卻氣定神閒,面不改色地問了一句:「你們要去哪?我可以送你們。」
江時墨素來冷漠疏離,作為他多年的學生,也未見他主動詢問,夏梔難免有些受寵若驚,禮貌地拒絕道:「謝謝老師,我們就準備在附近找一家餐廳就餐,不用麻煩老師了。」
聽此,江時墨微微頷首,越過她們離開。
等他已經徹底離去,邊顏還有些驚魂未定。
「邊顏?」身邊的夏梔在喊她。
她回過神,抱歉地笑笑,故作鎮定,「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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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你真遇到你之前那個哥哥了?」
夜晚的酒吧紙迷金醉,觥籌交錯的繁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蓋住交談的人聲,舞池裡是隨著節奏舞動的人群。
一旁的卡座內,顧近承之間夾著燃燒的香菸,因為邊顏的話手一抖,菸灰掉落在昂貴的襯衣上。
「對,他還是我閨蜜的老師,」邊顏鬱悶地將眼前的啤酒一飲而盡,「這世界還真他媽小。」
一般而言,邊顏是很少講粗話的。
由此可見她內心的煩躁。
「我去,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他裝作不認識我,」一想起江時墨下午那近乎陌生的眼神,邊顏一氣之下捏扁手中的啤酒罐,「真特麼能裝。」
「你媽媽她……」
「閉嘴,不准跟我提我媽!」邊顏冷睨他一眼。
「okok,公主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顧近承比了一個封嘴的手勢。
舞池又傳來人群的歡呼聲,兩人尋聲望去,舞池中央被人群空出,僅剩一位性-感的舞者在隨著動感的樂聲舞動,妖嬈引人。
「居然有人搶姐姐我的風頭。」邊顏將啤酒罐往桌上一扔,大步流星往舞池走。
「喂!」生怕她又要鬧么蛾子,顧近承急忙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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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二樓包廂做好了充足的隔音設備,相較於一樓的吵鬧,倒更像是清吧。江時墨坐在其中,從容地融合進推杯換盞間的輕聲交談。
生意談妥,就剩無意義的閒聊。
夏則言給他遞了杯酒,「有勞你照顧夏梔了。」
「不了,我開車,」江時墨抬手表示拒絕,「她自身能力出色,我並無太多的貢獻,不必謝我。」
「話可不能這麼講,」夏則言淺笑,「也是你給她傳授知識的。」
江時墨並不領情,「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夏則言抬手看了眼腕錶,「有些晚了,我先告辭。」
見他起身準備離開,其他人也覺得有些許晚,紛紛起身。
江時墨自然也沒有逗留的意願,跟著他們出門。
沒有了包廂內的隔音設備,一出門便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舞池裡傳來的歡呼過於刺耳,惹得他們一行人忍不住側目觀看。
江時墨腳步一頓。
以他的高度,舞池中央一覽無餘,一眼便看到扭動身姿的女孩,線條曲線凹凸有致,他甚至能將周邊的男人眼中的貪婪盡收眼底。
幾年未見,有能耐了。
「時墨?」夏則言叫了他一聲。
江時墨置若寡聞,鐵青著臉,疾步走下樓梯直奔舞池中央,動作之快,連夏則言都來不及阻撓。
男人身高太高,鶴立雞群般,冷漠矜貴的氣質與忘情扭動的人群格格不入,強制在人群中分出了一條路。
有女人趁機想揩一把油,剛伸手就被男人冷厲的眼神遏制住。
邊顏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靠近,白皙的手高舉在空中,髮絲隨著動作肆意擺動。而下一秒,手腕被人用力地鉗制住。
她略帶怒氣地看向來者,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你……」
「你他媽誰啊!」邊顏身邊的男人盛怒地看著突然闖入的江時墨,怒不可遏。
酒吧本就極易產生衝突,那男人覺得突然被打斷有失體面,一拳頭就揮了上來。
江時墨將邊顏拉到身後,另一隻手輕鬆地擋住突襲而來的拳。
這一騷動很快招來了酒吧里的經理和保安,經理很有眼見的看出江時墨不一般的身份,「先生,請息怒。」
江時墨將邊顏拉出舞池,冷笑,「有能耐了?」
「你管我?」邊顏活動著剛剛被他死死圈住的手腕,「不是不認識我麼?」
他挑眉,「不認識你?」
「走開!」邊顏用力地推開他,走向幫她收拾好東西的顧近承,「我們走。」
顧近承深深地看向江時墨,回頭見邊顏已經離開一段距離,又連忙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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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騷的法拉利緩慢行駛在夜間酒吧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裡,顧近承一手控著反向盤,「你是想把你哥氣死。」
邊顏抱著胸,冷言冷語:「他現在又不算是我哥。」
「你閨蜜知道嗎?」
邊顏沒想過還有這層關係,幾分頭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我還沒和她說過,找個時間和她講一下吧。」
「吱——」刺耳的剎車聲響徹空間。
邊顏由於慣性向前傾,還好安全帶發揮了固定作用,「顧近承!你不會開車就說一聲!」
「靠,誰開車這麼猛……」
話音未落,橫亘在他們車前的黑色悍馬駕駛位的車門被打開,一抹修長的身影從悍馬車上下來。
男人逆著光,一時還沒有看清他的五官,待他走近,停車場內微弱的燈光勾勒他深邃的眉眼,邊顏呼吸一滯。
江時墨幾步走到法拉利的副駕駛室上,修長的手指微屈,在玻璃窗上敲了敲。
邊顏不情不願地降下車窗。
顧近承尷尬地笑了笑,主動打招呼:「江大哥。」
「嗯,」江時墨淡淡地應了一聲,「下來。」
後面的那句是衝著邊顏說的。
空氣靜默了幾秒。
顧近承並不想得罪江時墨,更何況他也得罪不起,主動道:「邊顏,你跟江大哥走吧。」
果然關鍵時刻這人最不靠譜,邊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她也不好死賴著不走,遂打開車門。
見她這麼乖順,江時墨才平息暗攢的怒意,幾步走到她跟前,主動幫她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車輛緩緩啟動,江時墨也不主動和她講話。邊顏難以辨別他此時的情緒,只能借著餘光偷偷打量他。
他一直以來都習慣面無表情,以前感情好時,她還能憑藉他不易察覺的小動作來判斷他生氣與否。
但闊別多年,她也無法確定他以前的習慣如今是否還存在。
「地址。」
他突然出聲,邊顏有些反應不過來,「啊?」
「我問你現在住哪?」江時墨把手機遞給她,已經打開了地圖,「自己定位一下。」
邊顏靜默片刻,才從他手中接過手機。
又是一路的沉默,邊顏很不習慣這種氛圍,沒話找話:「虧你還是個律師,還故意去撞別人的車。」
「又沒撞上,」江時墨淡淡道,「那人是誰?男朋友?」
邊顏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男朋友會這樣讓我跟你走?」
「確實,」他點頭表示認同,「看來是我多慮了。」
多慮什麼?但邊顏已經不想繼續問他。
不同於顧近承那種飆車族,江時墨車速適中,勻速平緩。他車裡有種好聞的味道,而男人的氣息太容易給她安全感,不知不覺中滋養了睡意。
等江時墨叫她醒來,已經到了她所租住的公寓樓下。
她解開安全帶,低聲說了句:「謝謝。」
「不請我上去坐坐?」江時墨支著額,「連哥哥也不叫一聲,真是白教導你了。」
邊顏捏緊手中的安全帶,深吸一口氣,淺笑,「哥,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江時墨唇角微揚,解開安全帶,和她一起下車。
他先是環顧四周,安保措施看上去還算可以,之後他跟著邊顏進了樓棟。
邊顏租住的戶型較小,兩房一廳,但一個人住也綽綽有餘。進屋前,江時墨仔細地觀察她玄關處的鞋櫃,沒有男款鞋子,基本可以判斷是獨居。
邊顏是很注重生活的那一類型,即便是租住的房屋,她也進行了裝修。主色調偏屬暖色,邊顏給他找出一雙大碼的拖鞋,但江時墨穿上去還是短了一大截。
「你將就著穿吧,家裡也沒有再大一點的拖鞋了。」
「無妨。」
江時墨在四處打量她的居住環境,邊顏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走到客廳,「你想喝紅茶還是烏龍?」
「紅茶吧。」
邊顏的房門都沒有關上,江時墨走到走道上,一眼就看見屋內的情況。
一間是居住的,而另一間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打光燈……以及大屏幕電腦顯示器。
幾經推敲,基本就可以判斷邊顏的生活現狀。
江時墨回到客廳里坐下,看似漫不經心地問:「現在在做些什麼?」
「做美妝博主。」邊顏猜測江時墨大概不知道什麼是短視頻,找了個比較容易理解的詞形容。
江時墨點點頭,「副業?」
「不是,是全職。」
「收入怎樣?」
「還行,夠我一個人生活。」
見她這麼說,而且從居住環境上看,收入水平大抵還算可以,江時墨稍稍放了心,伸手接過邊顏遞過來的茶杯,「謝謝。」
又閒聊了幾句,基本上都是江時墨在打探她生活現狀,感覺她略微放下了原先的戒備,江時墨才問道:「你這幾年,去了哪?」
「什麼去了哪?」邊顏覺得他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我一直在津城啊。」
聞言,江時墨握住茶杯的手一頓,不知覺稍加了力氣,連指間都開始泛白,「你一直在津城?」
「不然我還能去哪?」
「那為什麼……」他微眯著眼,收住想要問出口的問題,話鋒一轉,「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國的,也沒有聯繫方式。」
江時墨和邊顏曾經是重組家庭,而江父和邊母后來離婚時,江時墨還在國外進修,沒了家庭這一紐帶,又無血緣關係,自然而然的也就沒了聯繫。
只是邊顏沒有想到,江時墨居然就是夏梔口中嚴苛的老師,更沒有想到他們還會重逢。
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空氣又安靜了一瞬。
江時墨將茶杯所剩無幾的紅茶一飲而盡,「怎麼沒見你母親?」
邊顏顯然不想提及這個話題,一語帶過:「她不在津城。」
「嗯,」江時墨鬆開領帶,裝作語氣平淡,「現在是單身嗎?」
「沒找到合適的。」她倒是有問必答,只是沒看到江時墨聽到這個答案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他伸手讓邊顏把手機拿給她,用她的手機撥打自己的電話,「這是我的號碼,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不了吧,免得讓你女朋友誤會。」她和他的關係太複雜,不適合又過多的聯繫。只是細聽之下,話語間帶著一點酸意。
不曾想江時墨蹙著眉,「女朋友?」
「你沒有女朋友嗎?」按理來說,以他現在的年齡,不應該是單身。
「沒有,」江時墨語氣篤定,「我一直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