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
水銀智者愣了一下。
他看了眼陸鳴，又看了眼外面的天地。
外面的生靈都被陸鳴嚯嚯成什麼樣子了，你管這叫安全？
「這天下什麼時候安全過？」
「目前肯定不安全。」陸鳴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不過以後說不準，等我抹平了世間眾生的欲望就安全了。」
水銀智者輕輕搖頭，道：「沒有欲望的生靈，那還能叫做生靈嗎？」
「你沒有欲望，你是不是生靈？」
陸鳴能輕易的看到水銀智者身上的欲望。
不是沒有，很淡很淡。
而且水銀智者的欲望只有一種，那就是探索未知的欲望，因此他才會有如此博學的知識，也正因為太過博學，水銀智者才會這麼理智。
「我算是生靈嗎？」
水銀智者陷入混亂之中。
他是生靈，就相當於回應了剛才自己的問題，沒有欲望的生靈也是生靈。
如果他說自己不是，固然可以反駁陸鳴的話，同樣也是否定了自己。
否定自己的存在，否定自己生活的意義。
「我是生靈。」
水銀智者嘆了口氣，道：「可是大多數的生靈都需要欲望的支撐來修行生活下去，沒了欲望，他們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怎麼沒有區別？」
陸鳴一臉的坦然。
「最起碼他們還是有理智的，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可以做什麼。」
「那還不如死了。」
水銀智者輕輕搖了搖頭。
陸鳴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你就說這樣的世界安不安全。」
「安全，但是不完美。」水銀智者語氣無比認真的說道：「你想要的是個多姿多彩的完美世界，還是想要一個跟死了沒區別的世界？」
「我想要前者，但我必須完成後者。」
陸鳴扯了扯嘴角，略顯失望的看了眼水銀智者。
他現在知道這傢伙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水銀智者開始質疑起自己的存在，質疑起自己活著對生靈有什麼幫助。
即便陸鳴不親自動手，水銀智者也會在自我懷疑中漸漸消散。
到這個階段，水銀智者於陸鳴而言已經無用了。
他需要的是一個絕對理智的大腦，而不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聖賢。
後者做不了前者的事情。
前者想做後者的事情，完全是在跟聖賢搶奪飯碗，關鍵陸鳴也不缺聖賢幫他做事。
「你還有什麼疑問？」
陸鳴平靜的看著水銀智者，語氣里沒有半點情感。
水銀智者愣了一下，略顯茫然的看著手腳，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肯定會死。」
「死是什麼樣的感覺？」
「冷，無助，被絕望包裹的感覺。」
陸鳴努力的回憶著當時自己在夢中死去的感覺，那種感覺非常真實，真實到他分不清那是一場夢。
「你經歷過死亡？」水銀智者體表的水銀已經停止了流動，陸鳴的模樣也定格在他的身體上：「陸先生，我很好奇你的過往。」
「你最好不要有這個想法。」陸鳴抿嘴微笑，笑容意味深長：「知道我過往的下場只有一個，死亡。」
「對我來說總歸都要死的，不是嗎？」
水銀智者無比坦然的笑了笑，略顯期待的問道：「可以讓我看看你的過往嗎？」
隨著他情緒上的變化越來越理解，他身上的水銀也越來越淡。
陸鳴平靜的望著四肢已經失去顏色的水銀智者，暗自嘆了口氣。
見他沒有動作，水銀智者無比遺憾的低下腦袋。
「聽說白骨大王開闢出一個陰間死界，你說我死了之後，會去那個地方嗎？」
「不清楚。」陸鳴搖了搖頭。
水銀智者非常特殊，完全是一團液體，且天生地養。
按照正常的天地靈物來講，水銀智者的壽元是無窮無盡的，但他生了智慧，從此有了壽元。
若是水銀智者一直保持那種絕對的理智，或許還能擁有無盡壽元，但是他不再理智，壽元也就消失了，他的生命有了終點。
「有遺言嗎？」
陸鳴看到水銀智者的顏色僅剩下胸口的巴掌大小的位置，沉聲問道。
「希望陸先生能打造出一個完美世界。」
水銀智者最後的水銀色化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沖陸鳴擠出個笑容。
當這個臉出現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水銀無相，越是理智，身體越是乾淨純潔。但你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生命也隨之流逝。你得到了眾生最普通的東西，因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水銀智者的死，是因為他有了情感。
在他消亡的那一刻，陸鳴清晰的感覺到從水銀智者體內爆發出無比強烈的七情六慾。
那是一個鮮活的生靈能擁有的情慾。
以前的水銀智者完全不具備，但是在死之前，他具備了成為鮮活生靈的基本條件。
雖然只有那麼短暫的一剎那。
望著面前猶如琉璃的空殼，陸鳴悵然若失，仿佛失去了一個至交。
「以後天下生靈又少了一個懂我的人。」
陸鳴收起水銀智者留下的軀殼，獨自坐在院子裡，連三大文明的事情都不再過問。
日月輪轉，四季交疊。
陸鳴忘了自己獨自一人坐了多久。
當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三大文明對貴族的收割已經徹底結束。
在洛朝和神藏文明的干預下，三大文明的統治者有了優勢，完成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割韭菜。
但是割韭菜只是剛開始。
隨著時間的推移，貴族還是會如雨後春筍般的冒出來。
就像洛朝，新的氏族已經有了苗頭。
南宮問雅處理完三大文明的事情後，回到洛朝的第一時間，開始對剛有些勢力的氏族揮動鐮刀。
「這種情況要持續很長的時間，短時間內不會進行第三步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陸鳴起身，伸了個懶腰，看向褚玄鏡的方向。
褚玄鏡的劍傳人像是天地的一柄利劍，只要出現劍修無理由的壓迫，劍傳人就會立刻出動，予以公平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