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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2024-08-25 07:35:27 作者: 弱水千流
  Chapter11

  幾人談買賣的地方,就是圖瓦平時住的那間屋子。位於營寨腹地,周圍里三層外三層,全是持重型機槍的武裝人員。他們來回踱步,眼神狠戾而精銳,充滿殺氣。

  屋內,戴墨鏡口罩的中年人在主位上入座,左右手分別是同來的歐美人和圖瓦。厲騰站在圖瓦身後,眸低垂,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圖瓦先笑呵呵地開口,介紹道:「對了BOSS,我給您介紹一下。這個兄弟叫Lee,四年前開始跟我的,身手好,頭腦好,絕對的人才。」說著乾咳一聲,「Lee,過來跟BOSS打個招呼。」

  厲騰於是上前一步,「BOSS.」

  中年人抬眼,黑色鏡片後的目光在厲騰身上打量幾遭,然後才緩慢點頭,「嗯,是個青年才俊。」邊說邊摘下墨鏡和口罩,放在桌上,「你阿公的眼光,向來沒得挑。難得他賞識你,不錯,好好干,將來一定能有番大作為。」

  聽他說完,厲騰終於掀高眼皮。

  面前這人長得並不起眼,五十來歲的年紀,頭髮花白,國字臉。整副容貌唯一能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對眼睛,似狐又似鷹,滿是老奸巨猾的精光。

  這就是亞洲地區最大的軍火走私商之一,坤沙。

  此次任務的頭號目標人物。

  厲騰冷眼直視這個中年人,不吭聲。柬埔寨的五年,他蟄伏黑夜,刀尖舔血,把自己徹底變成另一個人,為的就是這一天。

  對面的人點燃一根煙,盯著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厲騰突的彎唇,笑容很淡,「謝謝BOSS,我一定會好好干,不讓您和阿公失望。」

  坤沙聞言笑了幾聲,擺擺手,注意力回到身邊的歐美人身上,說:「奧博倫先生,這是我的兄弟圖瓦,Lee。這是奧博倫先生。」

  幾人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

  奧博倫耐性差,沒說幾句話就直入主題,用英語道:「坤沙,你知道我大老遠從馬德里過來的目的。我時間有限,沒工夫陪你們閒聊。先看看貨吧。」

  坤沙慢悠悠地吐出口煙圈,點菸灰,「那麼重要的貨,你覺得我會隨身帶著?」

  話音落地,奧博倫先是一怔,勃然大怒,起身拔槍指著坤沙的太陽穴,「你他媽的耍我?」

  電光火石之間,厲騰手裡的槍已對準奧博倫。周圍隨之「哐當」數聲,子彈上膛,兩方人馬舉槍對峙。

  坤沙動都不動,繼續慢悠悠地抽菸。

  倒是圖瓦,盤著佛珠一副和事佬的姿態,笑道:「欸,大家有話好好說,別總打打殺殺。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和氣,和氣才能生財,是不是?」

  空氣靜了幾秒鐘。

  半刻,奧博倫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放下槍,重新坐回椅子上,怒極反笑,「坤沙,你到底什麼意思?」

  坤沙瞥他一眼,「開什麼玩笑。永恆能源半成品,全世界都想要的東西,我怎麼會帶著到處晃悠。如果出了事,算你的還是我的?」

  奧博倫琢磨幾秒鐘,「有點道理。」頓了下,忽然有些好奇,「我聽說,那枚電池的製造技術資料,是你們殺了一個中國的科學家之後搶過來的?」

  「殺個科學家算什麼。」圖瓦笑起來,語氣里透著得意,壓低聲,「你聽過『獵鷹』麼?」


  厲騰面色平靜,握槍的五指卻寸寸收緊。

  「中國空軍空降旅最強的特種部隊。」

  「沒錯。」圖瓦輕聲,「殺那個科學家的時候,我們還順手,宰了兩隻鷹。」

  「Woo,that'scool.」奧博倫讚嘆。

  輕蔑的笑聲一時間充斥了整個屋子。

  就在這時,屋外猛地一陣驚呼:「什麼人!」緊接著就是一陣重機槍掃射的聲音。突的,不知從哪兒扔過來一顆煙霧.彈,刺鼻的濃煙滾滾瀰漫,屋內人哎喲連天,全成了睜眼瞎子。

  屋外,整個營寨槍聲叫喊聲此起彼伏,亂成一鍋粥。

  坤沙臉色大變,起身道:「怎麼回事!」

  「媽的!」奧博倫狠狠啐了口,槍口一把抵住身邊的圖瓦,怒吼:「狗雜種,你這兒有內鬼!」

  圖瓦厲聲駁斥:「我的人絕不可能有問題!」

  「都別吵了!」坤沙斥,「先想法子脫身。」

  *

  暴.亂發生的前一秒,阮念初還在跟托里學高棉語,然後,一陣重型機槍突突掃射的聲音便響徹了整個營寨。

  兩個人同時一驚,回過神後立馬衝到窗前向外張望。

  槍戰,人群,四處都是受傷倒地的武裝分子。而外圍區域,一夥不明身份的人正手持武器從四面八方急速突圍,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四處都是濃煙,阮念初看不清那群人的衣著打扮,一把關上窗,捂住少年的嘴,抱著他躲到床邊角落處。

  托里臉發白,瘦小的身軀不停發抖:「阮……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她不停地吸氣吐氣強迫自己鎮定,壓低嗓子,「Lee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亂跑,所以我們暫時先躲在這兒。別害怕,沒事的。沒事的。」

  托里又小聲地問:「厲哥會來找我們的,對不對?他會來救我們的,對不對?」

  「……」阮念初把孩子用力抱進懷裡,點頭,「嗯。會,一定會。……對了,你的槍呢?」

  「這。」托里掏出一把老舊手.槍,遞給她。

  屋外槍聲夾雜爆炸聲,火光沖天。

  阮念初嘴唇幾乎要咬出血,抱緊托里,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那扇緊閉的房門,通紅的眸戒備警惕。

  突的一聲巨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她嚇得六神無主,無意識地就扣下了扳機。

  「叮」,子彈歪了,剛好打在那人腳邊。

  「……」厲騰眯眼,要被她氣死,大步過來拽她胳膊。阮念初很輕,被他拎小雞似的給拎起來。他惡狠狠地斥她,「姓阮的,你他媽抽什麼瘋?」

  「對不起……」看見他,她沒由來的全身一松,不住道歉,「我、我剛才實在太害怕了。我以為你是壞人。對不起。」

  厲騰咬咬牙,「別廢話,先出去再說。」拽著她轉身就走。

  阮念初趕忙牽起托里跟在他後面。

  然而,三人剛走出門口兩步,就又緩慢退了回來。托里顫聲道:「……阿公,這兒危險,您快跟我們走吧!」

  圖瓦身上已多處掛彩,但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他神色並不見過多慌亂,手裡的槍對準幾人。寒聲道:「阿公當然要走,但走之前,阿公還有件事要辦。」


  厲騰側身擋在姑娘和少年前頭,很冷靜,「阿公要辦什麼事,交代我就行。」

  圖瓦盯著阮念初,目光陰鷙,「我這地方隱蔽,這麼多年了,從來沒出過事。這女人一來,禍事也就來了。她肯定有問題。Lee,你讓開,等阿公殺了他,就帶你和這小崽子一起走。」

  阮念初皺眉,聽不懂他們的高棉語。

  厲騰不動,「阿公,這裡這麼多人,你就這麼肯定她是鬼?」

  「她不是鬼,難道你是鬼?」圖瓦冷嗤,「Lee,這麼多年,阿公一直把你當半個兒子栽培,我可沒教過你婦人之仁。不過一個中國妞,你喜歡,阿公找一百個送你。」聲音沉下去,「讓開!」

  「……」厲騰垂眸靜半刻,淡聲道,「畢竟一場情分,我來動手吧。」說完就拿過了阮念初手裡的槍。

  托里大驚失色,慌道:「厲哥!你們肯定哪裡搞錯了!不可能的!」

  厲騰緩緩舉起手.槍。圖瓦沉著臉,手裡的槍緩緩放下去。

  阮念初不解地看向托里:「Whataretheytalkingabout?」

  托里急得想跳腳:「Leewillkillyou!」

  阮念初:「……」

  然而下一瞬,厲騰猛一回身繞到圖瓦背後,繳下圖瓦的槍,把圖瓦的胳膊反擰到背後,槍口同時對準他腦袋。動作極快,乾脆利落。

  圖瓦怔住,完全沒反應過來,「……Lee?」

  他說:「我是鬼。」

  圖瓦這才恍然大悟,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

  背後的人面無表情,一個字就是一句話,字正腔圓的漢語:「中國空軍空降旅獵鷹特種部隊,厲騰。」

  他話說完,阮念初腦子嗡嗡的,一時間根本回不過神。

  直到不遠處,幾個身著空軍迷彩服全副武裝的戰士匆匆跑來,其中一人道:「厲哥,這裡差不多控制住了。但是坤沙已經突圍,隊長說你對周邊環境最熟,讓你去立刻支援!」

  厲騰點了下頭,語速飛快:「這是二號目標人物圖瓦,找兩個人來把他押回去。記住,一定得是活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

  說著,戰士一腳踢圖瓦膝蓋骨上,圖瓦吃痛,跪下去,被鉗製得動彈不得。

  厲騰折返回屋子裡,彎腰,從床底下翻出一個大黑口袋,刺啦一聲拉開拉鏈,從裡頭翻出幾把槍和彈藥跨在身上。戰士們側目一掃,這才注意到屋裡還杵著個水靈靈的小姑娘。

  大傢伙一愣,「厲哥,這是……」

  厲騰看了阮念初一眼,淡道:「一個意外。」

  「……之前你說的出了意外,就是說她?」

  「嗯。」

  他帶好裝備後轉身就走,經過一個戰士時頓步,說:「地圖你們有。她是中國人,來這兒支教的時候被抓了過來。送她去大使館。保證她的安全。」

  「好嘞。」

  交代完,厲騰靜了靜,轉身走到阮念初身前,站定。然後從褲兜里摸出幾樣東西遞給她。她低眸一看,原來是她的身份證護照,還有手機。

  阮念初遲疑地伸出手,把東西接了過來。


  他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要出門。

  突的,「厲騰。」

  他步子頓住。

  阮念初囁嚅了會兒,才輕聲道,「以後,我怎麼找你?」

  厲騰站半刻,回身,視線冷淡看向她。反問,「你找我幹什麼。」

  「……」也是。她心裡莫名泛起一絲異樣,沖他笑了下,「那……謝謝你了。」

  「職責所在。沒什麼可謝的。」

  「……」她不知道回什麼,索性沉默。然後又聽見他說,「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什麼?」

  「這是絕密任務。出去以後,你得把這兒的所有人,這兒發生過的事,都忘乾淨,這輩子都別再想起來。」他的語氣很淡,「記清了沒。」

  阮念初垂著眸,不知怎麼的,她捏護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隱約浮現。最終平靜地點點頭,「嗯。」

  穩健有力的腳步聲響起,遠離。

  她抬眸,只依稀看見硝煙狼藉中大步遠去的一個背影,輪廓模糊,拐個彎兒,就那樣消失了蹤影。

  阮念初仰頭看天,艷陽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獲救了。這一天,距離她被綁架剛好過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這片土地上看見陽光。

  真好。

  唯一遺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識一場,到最後,竟然連句道別的話也來不及說。大概不會有再見的那天了吧。

  她看著天空想。

  再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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