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花灑噴出的水流,溫溫熱熱的,但厲騰手掌的溫度,更熱。阮念初驚愕地低呼了聲,一轉頭,就對上厲騰熱水沖刷下的眼。
漆黑濕潤,深不見底,裡面有滔天巨浪在翻湧。
阮念初怔住,目光往下掃過他受傷的右肩,紗布沾了水,已滲下去。她大腦卡殼,沒想起來羞澀,也沒想起來尷尬,只皺緊眉頭道:「你進來做什麼?你的傷口不能沾……」
話還沒說完,他吻先壓了下來。
狂風暴雨一般。
傷口痛感加重,而且沾了水容易感染,厲騰知道,但,沒功夫管。從他推開門,看見她的那一刻起,他腦子裡就裝不下其它東西了。
洗浴間的空間,本就狹小。
一次性站兩個人,很擠。
加上水蒸氣太熱,他的吻,阮念初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於是,她輕輕推了他一下,試圖喚回他的理智。
阮念初不知道,美人在懷,還是這嬌滴滴的模樣,厲騰哪裡還有什麼理智。
於是這一推,換來了相反效果。
他一發狠,直接把她抵在洗浴間的瓷磚上,禁錮得她動彈不得,然後,吻得愈發深。
混亂中,不知誰把花灑給碰落。啪嗒一聲,蓬蓬頭掉在地上,熱水水柱亂七八糟地沖向空氣,整個洗手間全是水,下雨似的。
熱氣氤氳下的阮念初,臉頰變成淺粉色,頭髮濕漉漉的,垂下幾縷,半遮著蒙了霧的眼,比平日更嬌俏妖嬈。
傷口感染了可以重新消炎,疼痛和對她的渴望比起來,也微不足道。
厲騰一隻手包完她小巧的下頷骨,低頭,鼻尖親昵蹭著她的,眼微闔,嗓音啞得可怕:「阮念初,我可能忍不了了。」
聞言,阮念初臉色緋紅彎了彎唇,「那你想做什麼?」
他盯著她,有一瞬竟覺得,這個自己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女人,沒準真是個妖精。否則冷靜自持如他,怎麼她隨便一笑,就能勾走他的魂。
厲騰啄吻她的額頭,眉心,鼻尖,一路往下滑,停在距離她紅唇一公分的位置。她手臂輕輕攬住他脖子,腦子暈乎乎的。
正等著,吻半天不來。
她有些迷茫地睜開眼。
他抱緊她,眼裡的濃黑能把她溺斃,低語誘哄:「念念,你來。」
「……」
阮念初笑,嘟嘴貼上他的,小聲問:「厲隊,你是不是準備跟我演愛情動作片?」
厲騰嗓音啞啞的,「跟你演喪屍片。」
她茫茫然:「什麼?」
他說,「吃了你。」
洗澡的時候辦事很方便,連脫衣服這道程序,都省了。
阮念初事後回想,覺得自己真虧。
她就像一顆紅蘋果,知道他想吃,於是自己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削好了皮,直接滾到他嘴邊。
厲騰理所當然地把阮念初這顆小果子吃了,並且,吃得徹底。
直接從天黑吃到了天快亮。
不知幾次之後,阮念初累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全身軟軟的,蜷在厲騰懷裡不想動。他親了下她的頰,一伸手,扯過被子把她裹嚴實,只露出張緋紅的小臉。
好一會兒,阮念初才癟了下嘴,嘀咕著抱怨:「好累。我明天還要搭飛機回雲城。」
「嗯。」厲騰把她抱緊,嘴唇貼著她的耳朵,低聲:「所以快睡覺。」
熱氣全鑽進耳朵里,阮念初癢得縮縮脖子,然後扭過頭,瞪他,「八點鐘集合,這都快四點了,我最多還能睡三小時。」
厲騰低眸瞧著懷裡的人,淡淡,「再耽擱就只能睡兩小時。」
「……」她握拳,「厲上校,我這是在變相譴責您,您聽不懂麼?」
厲騰不冷不熱:「譴責我什麼。」
她哼哼兩聲,一字一頓道:「縱.欲過度。」
厲騰直接把阮念初腦袋摁懷裡,閉眼,沒什麼語氣地說:「睡覺,還是接著干,自己選。」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幹什麼?」
他回答:「你。」
「……」阮念初嘴角抽搐了瞬,向他抗議:「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直接,委婉一點好不好?」
厲騰靜幾秒,說:「睡覺,還是接著睡你,自己選。」
服氣。
「……我選擇睡覺。」阮念初沖他乾笑了下,然後支起身,去撈床頭柜上的手機。
厲騰捏住她藕節子似的手臂,「睡覺不准玩手機。」
她眨眨眼,「我只是想調鬧鐘。」
厲騰:「你幾點起?」
阮念初認真想了想,「七點吧。」
「嗯。」他下巴抵在她腦袋頂,整個人和她貼得嚴絲密縫,柔聲說:「明天七點鐘我叫你。睡覺。」
過了幾秒,懷裡的姑娘扭了扭,「你不用鬧鐘麼?」
厲騰說:「不用。」
她又扭了扭,忽然想起什麼,支吾道:「受了傷不能……劇烈運動,剛才又那麼……劇烈,你肩膀上的傷要不要重新包一下?」
「不用。」
「你不疼麼?」
「不疼。」
「你明天也是和我一班飛機嗎?」
「嗯。」
她翻了個身,覺得更不舒服,又重新翻回來,手指在他胸前畫圓圈,認真思考著,忽然又說:「那……」
「……」厲騰擰眉,忽然掀開眼皮直勾勾盯著她,捏住她下巴,語氣低得危險:「阮念初,你這精神頭挺不錯。不想睡了?」
這女人簡直就是為折磨他而生的。他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火,讓她一扭,再扭,又給引燃了。天曉得,剛才那頓他豈止沒過度,簡直只算解了個饞。
阮念初的表情有點委屈,「不是。我有點不舒服。」
聞言,厲騰神色微變,眉頭皺得更緊,「哪兒不舒服?」
她兩頰溫度往上躥,難為情,「……就是不舒服。」
這模樣,厲騰瞬間明白過來,語氣低柔道,「對不起,我的錯。下次我儘量控制。」
阮念初裹著棉被「切」了聲,「『對不起』光說就行了麼?哪兒那麼容易。」
厲騰好笑,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把,語氣低柔:「我家女王還想怎麼樣?」
她眼珠子轉了轉,捉住他的大掌,捏捏,眸光促狹:「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
他挑眉:「哪部電影兒學的?」
她乾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倚天屠龍記》里的經典橋段……你到底答不答應?」
「行。」厲騰點頭,「什麼事。」
「……」阮念初思考幾秒鐘,「具體的三件事,我暫時還沒想好。先欠著,等我想好了就告訴你。」
倚天屠龍記里,趙敏和張無忌因三件事之約,成就了一段姻緣,傳奇,浪漫。這個劇情,給當年正處於童年時期的阮念初,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小時候的阮念初,也時常幻想自己和未來心上人,發生一段曠世奇緣。
沒想到的是,在她十九歲那年,奇緣還真來了。
所以說,夢想還想要有的。
這晚,阮念初睡在厲騰懷裡,看著窗外的夜空,身體很累,頭腦卻格外清醒。她忽然在想,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厲騰的。
他喜歡她是在七年前。
她仔細回憶當年的心路歷程,一琢磨,好像也是那時喜歡的他。所以在時間先後上,他們誰都沒占著對方便宜。
但分開之後,他對她眉間心上念念不忘,她卻過得逍遙。可見,他中毒的程度比她要深,他喜歡她,也比她喜歡他多。
這麼一想,阮念初終於有種賺到了的感覺,於是閉上眼,心滿意足地睡過去了。
*
頭天夜裡顛鸞倒鳳,註定了第二天的悲劇。
次日集合,演出團的其它同事都精神飽滿,興沖沖地交流這幾天的旅遊見聞。唯獨阮念初,眼下青黑四肢無力,哈欠一個接一個。
好像身體被掏空。
許芳芳很關心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念初,你這幾天搞『絕地求生』去了呀?這麼疲倦。」
阮念初故意一副震驚臉,「你怎麼知道?還真是。」
「哎呀,幽默幽默。」同事們都沒當真,嘻嘻哈哈地又聊其它去了。
回雲城的航班,是上午的十一點四十,這個時間點很尷尬,不吃午飯,大家餓,吃了午飯,怕來不及。演出團的團長思來想去,發揮勞動人民的偉大智慧,給一幫演員每人都準備了一盒牛奶加兩個餅,外加一桶泡麵。
於是,中午的時候,阮念初只好跟著大部隊一起,坐在候機大廳啃餅。
啃著啃著,面前多出一桶炸雞。
肯德基豪華全家桶。
阮念初懵了。抬起頭,厲騰表情如常,一身休閒裝站在她跟前,左手全家桶,行李箱上還放了一大袋其他吃的。
「……」她乾咳了一聲,趕緊讓出個位子給他坐,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低聲:「欸,你怎麼現在就過來了?」
厲騰語氣挺淡,「我的習慣是提前一個鐘頭值機。」
「不是……」她擺手,聲音更小,「我的意思是,你怎麼跑我們座位這邊來了?其他地方沒空位了麼?」
他說:「給你送吃的。」
「哦。」她笑笑,從全家桶里拿出個雞腿,咔擦,咬一口,邊嚼邊問:「可是你直接這樣過來,是不是有點太引人注目了?」
厲騰擰開礦泉水瓶蓋,喝水,沒有答話。
阮念初吃完一個雞腿又去拿第二個,剛要說什麼,便聽見團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驚喜道:「哎喲,這不是厲首長麼?」
厲騰笑了下,「又不是正式場合,趙團叫我名字就行。」
趙團長連忙擺手,「這可不是我跟你見外,兄弟歸兄弟,級別歸級別。」說著看看厲騰,又看看旁邊把臉埋全家桶里的阮念初,狐疑,「你也來邊城出差?」
厲騰說:「陪我媳婦兒來的。」
「你媳婦兒?」趙團長驚了,又瞟阮念初一眼。
這時,旁邊的幾個年輕演員笑起來,打趣道:「團長您還不知道呢?首長在跟咱們團的阮念初同志處對象,都好長一段時間了。」
趙團長驚愕瞠目,「是麼念初,怎麼一次沒聽你提過?」
阮念初用力清了清嗓子,乾笑,「處對象嘛,挺普通的一件事,沒什麼好提的吧。」
趙團長故意板著臉,「哦,合著你是想結婚的時候直接送請柬,嚇你團長一跳?」
阮念初支吾:「我不是故意……」
厲騰伸手摸她腦袋,語氣里的寵溺,顯而易見,「算了趙哥。她臉皮薄膽子又小,你就別嚇她了。」說完,他把那袋吃的東西遞過去,「多買了些吃的,要是大傢伙不嫌棄,就隨便吃點兒。」
趙團長於是把吃的分給了演出團的其它演員。
大家很開心,連連過來跟阮念初和厲騰說謝謝。
看著同事們啃雞腿的模樣,阮念初癟嘴,湊近厲騰,道:「大家把你的午飯都分完了。」
厲騰看她一眼,「那本來就是給你同事買的。」
她驚訝:「都不認識,你為什麼給他們買吃的?你很有錢麼?」
他漫不經心地回:「窮得很。」
阮念初忍著笑:「那你還這麼大方?」
「你男人再窮,也得讓你有面子不是。」厲騰手指勾她的臉蛋兒,低聲:「不然還能睡你麼。
「……」
這人的畫風,一向能在正直陽剛和耍流氓之間隨意切換,坦白說,阮念初很佩服厲騰這種多變性和可塑性。
不過最近,他「流氓」狀態的時間,似乎越來越長,程度,似乎也越來越嚴重。
真不是件好事。
*
下午兩點多,航班準點在雲城國際機場降落。
大家奔波了大半天,都累壞了,團長給參與慰問演出的演員們放了半天假,讓他們回家休息。
阮念初歡呼雀躍,和厲騰一起坐出租離開機場。
路上,她目光來回瞄他的肩膀,道:「我還是陪你去一下醫院吧。」雖然他強調多次只是皮肉傷,但流了那麼多血,昨天晚上又沾了水,她怕會感染。
厲騰看出她擔心什麼,說:「傷口我重新處理過,沒事。」
她皺眉,這次比他還犟,「那也得去醫院。」
厲騰只有淡淡三個字:「沒必要。」那個段昆槍法不准,加上子彈彈徑偏小,殺傷力不足,這程度的傷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阮念初眯了下眼睛,壓低聲音:「不去是吧,好。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去醫院,我以後就再也不跟你睡了。」
前面的計程車司機尷尬:「……」
后座的厲騰靜默幾秒鐘,說:「師傅,先去一趟軍區醫院。」
司機更尷尬:「……。」
阮念初揚起嘴角,學他一貫的動作,捏捏他下巴,「這才乖。」
到醫院以後,醫生給厲騰重新換了藥,再把傷口包好,叮囑他別沾水,忌辛辣後,別的便沒再多問。
阮念初去藥房給他拿了口服藥,一邊打量,一邊念著讓他記:「這個是止痛的,一天半顆……這個是消炎的,飯後吃,每次一顆……」
厲騰忽然打斷,「跟你商量個事。」
「……」阮念初茫然地抬起頭,「商量什麼?」
他的表情沉下去,「上回的事有一次就有二次。你住你自個兒家裡,我不放心。」
「嗯。所以呢?」
「我要你搬我那兒去住。」
阮念初聽完愣了下,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突然搬你家裡住……我媽肯定會問的,到時候不好解釋。」她認真思索,「這個方案備用,我們先想想其他辦法,行麼?」
厲騰很直接:「不行。」
「……」她被口水給嗆了下,「你不是說跟我商量麼?」
他手指勾她臉,「我是說了跟你商量,但沒說你能拒絕。」
她懵了,「不能拒絕那不就只能同意?」
「對。」
「……」那能叫商量?商量個大頭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