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八斤內心也很矛盾,不想占這些人的便宜,他們真的很辛苦,足以用臉朝黃土背朝天來形容。
但是,如果遇上其他的奸商,還得在秤砣上做手腳,到時,他們虧得更多。
自己好歹是做到了問心無愧,不缺斤少兩。
他把拖拉機停在了寬一點的地方,打開車廂,把秤提下,看著一挑一挑的土豆,稱了之後,直接倒在了車廂里,看著挖爛的,撿了出來,實在太小,無法食用的,也撿出來,只要是勉強看得上眼的,都打算幫他們帶走。
清清見了,幫著撿一下爛的土豆,開始了幫著鄭八斤,做起了小本生意行當。
天快黑之時,鄭八斤帶著清清,拉著兩千斤土豆出發,直接拉到了三里村的褐煤廠里。
中途,鄭八停了一次車,買了一條紅櫻。
本來打算提高一下自己抽菸的檔次,沒想到,第一次和褐煤打交道,就把這煙送給負責看廠的中年人。
那人名叫李靜,是個男子漢,卻有著一個文靜的女生名字,很好說話,以一角錢一斤的價格,收下了兩千斤土豆,說是反正都要給工人吃。
鄭八斤高興無比,清清對他另眼相看,這不,半天的時間,鄭八斤就賺了100塊,除去油錢,至少賺90塊,再除去一天的租金,也有八十來塊錢。
照這樣計算,不用半年就是萬元戶,一年充當冒尖戶。
李靜看著鄭八斤,笑著說道:「這樣吧,你二人在此休息一晚,明天老闆來了,讓他給你結帳。」
清清面色一緊,這傢伙不會是想要耍賴吧?
然而,鄭八斤不慌不忙,笑著說道:「不用了,大哥讓人幫我裝上褐煤,我拉走就成了。」
「行,兄弟的是個會做生意的人,我馬上叫人來幫你裝車。」李靜說著,叫了兩個人,很快就裝了兩千斤煤,看著鄭八斤說道,「兄弟,如果是要拉往城裡,都是平路,可以再裝一點。如果是拉到上魚鄉,中途要上坡,不能再多。」
鄭八斤不是心厚的人,笑著說道:「兩千斤夠了,錢不是一天可以苦夠的,來日方長嘛!」
「那行,按照煤的出產價,一分錢一斤,照這樣計算,你來拉十車就低了土豆錢。」李靜也是個爽快的人,拿出一個本子,也不講價還價,直接給了鄭八斤最低價。
鄭八斤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真是多謝大哥,我就說,今天肯定會遇上貴人,以後,你就是我的大哥了。」
鄭八斤說著,把懷裡的煙掏了出來,給兩位上煤的人和李靜遞上一支,帶上清清,開車走人。
清清還有些愣神,怎麼也想不明白,鄭八斤和這個叫李靜的人,分明就是第一次見面,他竟可以大哥長大哥短的叫得如此順口?
鄭八斤並沒有回年家村,而是往下魚鄉而去。
從這裡到下魚鄉,還有一條路,完全可以繞開黃山,而且,路程還短了兩公里,只是,途中要經過一個叫著烏鴉崖的地方。
那裡兩面是懸崖,中間是一條河,路就在河邊。
相傳,這裡本來沒有路,而是兩百年前經過人工開出的一條河,目的是泄去千傾池裡的水。
而現在的通城,也就是當年千傾池所在的位置。
烏鴉崖這地方,夜裡很少有人走動,據說常有落石掉下。鄭八斤並不怕,還對清清說,自己是半仙,自然不會怕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其實,他知道,那是人為,自己和清清到的時候,已經半夜了,誰他媽的還會守在那山上,就為了嚇跑路人,撿到漏?
自己車上拉的是煤,不過一分錢一斤,就算是掉了幾斤,也值不了幾個錢。
清清聽了,心裡稍安,坐在鄭八斤的身邊,竟然睡了過去。
鄭八斤看著她累成這樣,心痛無比,把外衣脫下,蓋在了她的身上。
好在,這個時候,天氣不冷。
再加上,這手扶拖拉機,本來就跑不快,不然,還真是成了白天開著羞人,晚上開著冷人。
一路之上,所看到的是,星星點點,所過之處,關門閉戶。
但是,經過烏鴉崖的時候,鄭八斤依然很小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快速地沖了過去。
好在,相安無事,一直到了十里村,天還不亮。
鄭八斤把車停在了大伯家門口,把清清叫醒。
清清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麼快就到了?我怎麼睡著了?」
「辛苦你了,快回去睡一會兒,天亮之後,我們再把煤賣掉。」鄭八斤說著,從拖拉機里放了點熱水,洗了一下臉和腳,帶著清清一起睡覺。
而這時,半醒之中的十里村人,聽到了機器的聲音,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孩子,不過年不過節地放炮,並沒有太在意,只在心裡罵了幾句:半夜三更,吵死人了!
到得天亮之後,有人起得早,去撿糞,就看到了鄭家山門口停著一輛裝了煤拖拉機,點頭稱頌:「鄭家山的兩個兒子,真是成器,你看,一定是他們給家裡買來了褐煤。」
「再看那鄭老海,雖然是一奶同胞,但是,生下的兒子,就不是一個檔次。一個叫八兩,快四十歲了,連個媳婦也找不著,一天就知道鬼混,鄭八斤吧,長得人模人樣,但是,不行正事,好不容易找到個媳婦,現在倒好,不知被他賣到了哪裡?真是造孽呀!」
鄭家山也起了床,開門就看到了兩個老頭在家門口議論,又看到門口的拖拉機,不由得呆了呆。
他雖然也聽到了響動,依然和其他人一樣的想法,從來沒有想過是這玩意兒。
「哎,家山呀,一定是你兒子,小飛還是小白回來了?你看,他們真是有本事,你可享福了,給你買來這麼大車煤,夠燒一年了吧!」
「雖然說這褐煤並沒有真正的煤炭燃燒時間長,煙也大,但是,引火快,趕得急,一車至少也要百多塊。」
兩人笑著跟鄭家山套近乎,根本原因在於,鄭家山的兩個兒子,小飛和小白,都沒有娶媳婦。而這兩人,剛好都有女兒。
鄭家山奇怪地搖了搖頭:「小飛和小白都沒有回來,不知這褐煤是何人的?」
兩人聽得心生疑惑,一齊投來奇怪的眼神,心裡還想,這人也太會裝了?
鄭家山比二人還要奇怪,想不出是何人所為,這麼一大早,就拉了這麼一車褐煤來。
突然,他的眼睛看向了老房子,上面的鎖不見了。
他有些著急,鄭八斤和清清都不在,不會是遭賊了吧?
他小跑了過去,推了一下門,沒推開,像是從裡面上了鎖,鬆了一口氣。
雖然說,這老房子裡,現在也沒有什麼價錢的東西,但是,有人從自己眼皮底下,端了自己的老窩,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不對,鄭八斤回來了?
鄭家山不由得敲了敲門,小心地問了一句:「八斤,是你嗎?你回來了?」
鄭八斤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大伯叫他,忙著應了一聲。
鄭家山三人聽得呆了呆,異口同聲地問了一句:「這門前的煤,是你拉來的?」
「是的,昨晚來得太遲了,就沒有驚動您,現在好睏,還想再睡一會兒。」鄭八斤壓著聲音,害怕將身邊的清清吵醒。
三人在外聽得面面相覷,這怎麼可能,他哪來的拖拉機?
就算是鄭家山,真心相信了鄭八斤變了,但是,在這一刻,心裡也開始打鼓:這小子不會是去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兩個男子更是忙著走開,不敢再逗留,害怕攤上大事。
「八斤呀,你可不能犯糊塗。」鄭家山看著兩人走了,忙著把嘴巴貼在了門縫裡,焦急地問著。
「大伯,你想什麼呢?這拖拉機是我老岳父的,不是偷來的。」
鄭家山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暗罵了一句:「嚇死老子了!」
要知道,這個時候,一輛這樣的拖拉機要幾千塊,就算是鄭八斤真的把媳婦賣了,也只能勉強夠!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大伯,一會兒下點煤放著,把它陰乾了好引火,其他的我賣了,貼補一下家用。」鄭八斤說完,接著睡了過去。
「哦哦,好好好,你好好休息,不急。」鄭家山回過神來,忙著說道,心裡高興得要死,終於,兄弟總算是有個好兒子,竟然有這般能耐,攀上了高枝!
殊不知,兩個撿糞的男子,已經開始在村里傳播,先對老婆說:「鄭八斤這次玩大了,偷了人家的拖拉機,還搶了人家的煤,真是在作死。不過,這事兒千萬不能說出去,小心是非!」
老婆聽了,點了點頭,回頭就對著隔壁的婆娘說:「他二嬸,我告訴你個事,你可千萬不能和別人說,鄭老海家兒子,鄭八斤,找了個好媳婦,但是,被他賣了,換了一輛拖拉機。」
隔壁的女人哪裝得下一句話,一出門,又把話兒給傳向了其他人:「他大媽,出大事兒了,鄭八斤這小子,賣了媳婦,還偷了一輛拖拉機,正擺在鄭家山的門口。不過,這事兒,你可不能在外亂說,都是鄉里鄉親的,萬一傳出去,影響鄭家的名聲,還壞了我們十里村的名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