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勒斯如約來到了凱爾森家。
「少爺,需要我跟您進去嗎?」
下車後,倫克輕聲問了一句。
因為知道少爺要赴宴,他特意在勒斯下班之前將莊園最好的馬車送了過來。
「不用,你在車上等著吧,或者找一家這附近的酒館坐坐。」勒斯搖搖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禮服。
「我知道了,少爺。」
倫克點了下頭,然後轉身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到路邊,自己就站在車門旁等待。
勒斯無奈搖了搖頭,走上了凱爾森家門前的台階,那裡早有一名穿著燕尾服的中年人恭候。
「勒斯閣下,歡迎您的到來,請進。」
「謝謝!」
剛進門,快一年不見的凱爾森就帶著僕人大步迎上來,熱情的和勒斯擁抱了一下。
「歡迎光臨,勒斯。」
「好久不見了,凱爾森。」
「是好久不見,之前找你幾次,都碰巧你不在,而你回來了,我卻又因為生意上的事情離開,好在這次回來後,還是約到你了。」
「最近挺忙的。」勒斯隨便解釋了一句,然後在對方的引領下走進了別墅。
「你來的真是時候,我的主廚剛剛告訴我,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咱們直接過去吧。」
勒斯欣然點頭,跟著他前往餐廳。
而一進去,他就意外的碰見了一個人。
「噢,勒斯,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蒙納德笑著起身,來到他身前握了握手。
勒斯看了眼蒙納德,又看了眼身旁微笑的凱爾森。
「我還不知道,你們兩位竟然認識。」
「我們一直都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凱爾森解釋道。
「可以想像的到。」
一位奸商、一位地下組織首領,有交際是很正常的。
「坐下說吧,我通知僕人們上菜。」
三人隨即走向餐桌。
而這時,勒斯神情卻猛然一肅,再次停下了腳步。
凱爾森家的餐桌是正常的長方形桌面,周圍是一片寬敞的空地,這種餐廳可以舉行自助冷餐,也可以像是這樣在中央擺放一張長桌,供六到十位客人用餐。
在剛進來的時候,勒斯雖然注意力都集中在蒙納德的出現上,但也清楚的記得,當時餐桌上只有他一人落座,房間內也並沒有其他人。
而現在,一名穿著黑色銀邊晚禮服、姿態優雅婀娜、氣質冷艷高貴的年輕女人,正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朝他微笑致意。
最關鍵的是,勒斯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隱晦卻又熟悉的魔力波動。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半個月前,在無法之地二層的鬥獸場中就出現過這種波動,並瞬間秒殺了那名叫特里的七級騎士。
「這位是維吉尼亞小姐,也是我的朋友。」凱爾森的聲音在身旁響起,讓勒斯緩過了有些慌張的心神。
剛才他在想,自己要不要轉身就跑,然後立馬發信號叫人把這裡圍了。
不是他慫,而是當初對方秒殺特里的手段實在讓他忌憚不已,再有那詭異的暗影法術也讓他束手無策。
但在凱爾森的聲音響起時,勒斯便有了決定。
人家還什麼都沒說,自己轉身就跑,實在是太沒面子,再怎麼說他如今在布蘭提斯也算一號人物,需要注意點體面。
還有就是,勒斯覺得這幫人沒有無故動手的理由。
自己來凱爾森家吃飯這事兒,知道的人有很多,一旦他有什麼不測,目標很容易就會鎖定到凱爾森身上,這傢伙在布蘭提斯的產業很龐大,如果沒有足夠的緣由,絕對不會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
想到這裡,勒斯淡定的朝這位女巫師紳士一禮,隨後繼續走向餐桌。
再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蒙納德這小子快走了兩步,直接坐到了男主人旁邊的位置。
勒斯:「……」
根據諾亞的餐桌禮儀,在這種宴席中男主人會坐在長桌中央面對大門的一邊,女主人則坐在他的對面。
而來賓,則是男女交叉在兩邊落座,這樣可以保證每位客人身邊有一位異性,更便於交流,不會受到冷落。
今天的晚宴三男一女,同為客人的蒙納德搶先坐到了凱爾森身邊,那勒斯就沒有選擇了,他只能坐到這位維吉尼亞小姐旁邊。
俗話說得好,同行是冤家。
面對這麼一位能夠秒殺特里的大巫師,勒斯實在是不想離她太近,甚至還不如旁邊坐著一位七級騎士。
雖說後者對魔法師更具威脅,但他更清楚這個女人的詭異手段有多麼致命。
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勒斯故作從容的在維吉尼亞身邊與蒙納德相對的位置落座。
女巫師對勒斯的到來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仍然是帶著一絲微笑,朝他點了點頭。
看樣子這回人是到齊了,凱爾森拍拍手掌示意僕人上菜,然後又讓他們都退出了餐廳,只留下管家一人負責侍奉。
「歡迎來我這裡做客,大家先品嘗一下我廚師的手藝如何。」凱爾森笑道,然後率先拿起了刀叉。
隨即,四人開始進餐。
凱爾森準備的主菜是一種烤制的深海蟹,配上酸甜的果醬和奶酪作調味,確實非常可口。
但這頓晚餐無論如何美味,勒斯也註定是沒有什麼胃口和興致。
本以為凱爾森找自己來是為了談一些關於打火機公司的事情,比如追加投資,稀釋股份什麼的。
又或者是許久不見,想要穩固一下雙方的友誼。
但當勒斯看到蒙納德和身邊這位優雅進餐的維吉尼亞小姐時,就已經明白,今晚的這場宴會,可能是奔著自己來的……
餐桌上的氣氛很沉默,大家都在安靜的吃飯。
但正常來說,在這種場合下,應該是邊吃飯邊聊天的,凱爾森作為主人,早就要開始活躍氣氛、找話題了。
可實際上,他卻在悶頭用餐。
勒斯在喝酒的時候,借著仰頭的功夫看了對面的蒙納德一眼,這小子今天沒穿睡袍,不過……穿得竟然還是上次和殺手公會攤牌時的那一身紅藍色網格西服。
真是讓人不得不腹誹,無法會這個布蘭提斯最大的地下組織,是不是瀕臨破產。
蒙納德的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表情,就那麼靜靜的吃著。
凱爾森也是一樣,注意到勒斯的目光後,頷首一笑,然後接著吃飯。
直到四人都吃完了主餐,管家命人換上甜點之後,凱爾森終於開口了。
「我一直認為,只有吃飽了之後再談事情,才最合適。
因為邊吃邊談,可能談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而且也不能專心的享受食物的美味。」
蒙納德將胸前的餐布往旁邊一扔,聳了聳肩膀,道:
「這可真是一頓尷尬的晚餐,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
「挑起話題,不應該是紳士們的職責嗎?」維吉尼亞舉起酒杯小飲一口,展露出宛若白天鵝般修長雪白的脖頸。
「我一個整天呆在礦洞裡的黑幫頭子,難道跟你們聊殺人嗎?」蒙納德找了個理由。
凱爾森則看向勒斯,道:「我以為勒斯先生和小姐你更有共同話題,所以把機會留給了他。」
勒斯搖了搖頭,沒有按照上流社會的方式找什麼藉口,比如這位小姐太美,讓我自慚形穢不敢開口,或者身體不適之類的理由。
他將手放到餐桌上,幾根手指輕輕擊打桌面,目光直視凱爾森,乾脆道:
「這次找我來有什麼事情,我希望可以坦誠的告知。」
一般情況下,勒斯不喜歡打什麼機鋒,彎彎繞繞的,最後都是廢話。
有事兒,就直接說最好,什麼試探之類的,那是建立在兩方都心知肚明,又想虛以為蛇占據那一點點微不足道先機的基礎上。
勒斯現在只知道蒙納德和身邊這位維吉尼亞小姐有牽扯,而且和凱爾森之前也早就認識。
至於維吉尼亞和凱爾森的關係,他就不清楚了。
凱爾森說他們是朋友,但其實根本代表不了什麼。
這種情況下,與其跟他們繞來繞去的扯淡,還不如擺明車馬,有事說事,沒事我就走了。
……
勒斯的話,直接的有些過分,從其他三人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對於這種情況,他們是沒預料到的。
而勒斯也有沒想到的地方,那就是他以為這三人是一夥兒的,但實際上卻並不是。
凱爾森帶著他一貫的假笑站起身,道:
「既然勒斯先生問了,那我也就直說,這次找你過來,主要是維吉尼亞小姐想跟你見一面,而蒙納德,其實是我和他有事要談。
我看大家坐在一起都有些顧慮,既然這樣,咱們分開談吧。」
說完,他對蒙納德做了個請的手勢。
「去我的書房參觀一下?」
蒙納德點點頭,起身和凱爾森一起離開了餐廳。
這下子,房間內只剩下勒斯和維吉尼亞兩人。
「凱爾森的有間品酒室,咱們也過去坐坐?」維吉尼亞看著兩人離去,率先開口道。
「我覺得不錯。」勒斯帶著一絲笑意,起身走到她身後,幫其拉開了椅子。
維吉尼亞道了聲謝,也帶著他離開了餐廳。
這時勒斯才發現,這位長相迷人的女巫居然還有一副高挑的身材,只比自己低了半頭左右,估計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但骨架很勻稱,並沒有那種突兀的壯碩感。
維吉尼亞帶著他輕車熟路的在走廊中穿行,路上沒有遇到一個僕人,管家也消失了,看來之前凱爾森是做了吩咐。
兩人也不用上樓,一般品酒室這種地方,都是挨著地下酒窖的,而凱爾森的品酒室就在一樓的角落。
「喝點什麼?」
進了房間,維吉尼亞依舊熟悉的打開了酒櫃,發現裡面沒有心儀的,又拿起桌上的鑰匙,走向了牆邊的酒窖入口。
勒斯正在打量著房間內的裝飾,面對她的問題,給了個隨意的答案。
片刻,維吉尼亞拿了一瓶酒上來,又順手拿了兩個杯子,將酒倒了進去,隨後指尖冒出一絲寒氣,將部分酒液凝結成塊。
「嘗嘗這個。」維吉尼亞將手裡的酒杯遞給向她走來的勒斯。
勒斯接過酒杯聞了聞,看似如同葡萄酒般粘稠紅潤,但實際上這是杯白酒,而且是烈酒。
見勒斯遲遲不下嘴,維吉尼亞靠在旁邊的酒桌上,嘴角勾勒起一絲不屑的笑意。
「怕有毒?」
「不,我只是不喜歡烈酒。」勒斯舉杯輕輕抿了一口。
「為什麼?我記得你當過兵,而且打過仗。」
「當兵打仗,就要喜歡喝烈酒?」
「常理是這樣的。」
「那像您這麼優雅高貴的小姐,也應該喜歡喝紅酒的。」
「也對。」維吉尼亞笑了笑,坐在了酒桌旁邊的椅子上,同時示意勒斯也坐。
「既然勒斯先生喜歡直接,那我也就不避諱了,想必你也看出我是個巫師。」
勒斯拿著酒杯的手豎起了一根手指,糾正道:「是大巫師。」
「有什麼區別嗎?」
「不提這個『大』字,我也沒必要和您坐在這裡。」
一般的巫師,勒斯根本就沒興趣跟其聊什麼,要麼抓了、要麼走人。
而大巫師就不一樣了,尤其是面前這位。
說實話,勒斯有點發憷。
對方那個陰影類法術,加上那柄不知道是否也會對魔力起到驅散效果的彎刀,都讓勒斯很是忌憚。
實際上來說,勒斯掌握的法術不少,其中威力大的二級法術也有幾個,但都是那種傳統的攻擊法術,而像對方所掌握的那種可以和陰影融為一體的特殊手段,勒斯目前可沒有。
所謂一招鮮、吃遍天,他現在煩惱的就是這種情況。
空有一身完整的體系知識,但遇到個跳級的對手,人家提前掌握了這個級別不應該掌握的法術,你能怎麼辦。
話說,維吉尼亞聽到勒斯的回答,有些覺得過於真實。
「堂堂魔法部長,手底下上百施法者,說話倒是很直白。」
勒斯攤攤手,無奈道:「無論是騎士還是施法者,都是靠實力說話。」
這話,他常跟學生們說,督促他們用心修習魔法,但現在自己倒成了反面教材。
但維吉尼亞卻沒有被勒斯的表現所迷惑,她再次為自己倒了杯酒後,紅唇輕啟。
「我雖然不清楚你的極限實力在哪裡,但通過那天在無法之地的觀察,你既然能連續釋放大量低級法術來壓制艾登那個刺客,那也一定有威力更強的單體法術。
比如現在,我就發現這個房間內的法力有些許異常,是你在控制吧?」
勒斯有些意外的看著她,這女人果然不是光憑那個陰影法術立足的,竟然能感知到自己極其小心的魔素控制。
從進了這間品酒室開始,他就已經在準備法術的施放。
提前控制魔素,可以讓自己的施法速度更快,而且也能起到感知作用,萬一打起來,這女的潛入陰影伺機偷襲,所過之處也必然引起魔素異動,從而被勒斯發現,提前做好準備。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戒備,這次我托凱爾森找你過來,只不過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麼?」勒斯表情略微放鬆,但對周圍魔素的隱隱控制並沒有取消。
「聊一聊你的魔法體系。」
「這沒什麼好聊的,你是巫師,我是魔法師,咱們的道路不一樣。」
「哦?是嗎?」維吉尼亞把玩著酒杯,道:「相信你對我的法術也一定非常好奇,咱們玩個遊戲吧。」
「什麼遊戲?」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回答你一個問題,這樣大家都公平。」
「可以,女士優先。」
維吉尼亞認真的看著勒斯的雙眼,道:
「好,我的第一個問題是——
魔法體系,真是你創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