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層層遞進

  有了初步的判斷之後，金故意從嚴辦公室推門出來，對著就坐在門口的老張大聲問了句：「怎麼會有一筆400元的入帳?」金就是要擺出姿態，撇清與這件事關係：「入帳清單數據都是我做好給到你的，沒有超過32元的呀。"之後，她轉身對嚴說：「我核實下，稍後回復您。"

  金從老張的入帳清單找到了那筆400元的異常。除此之外，其他的數據都是正確的。金更肯定是老張做了手腳。但老張依然狡辯：「我不知道這400元是怎麼出現的，可能是總部入帳的模版表格遺留下來的，我忘記刪除了。」

  看著為了區區400元而百般抵賴的老張，金內心無比鄙視。但金依然不動聲色，一邊請老張去找到原始的總部入帳模板，以證明他說的屬實；一邊自己登錄系統查到了收這400元的客戶信息：客戶確實是本市的，總部的模板清單不會巧到正好是本市的一位客戶信息。再扎進去看，是一個94年的女生，工作單位是本市的一家超市。唉，想來又是一朵桃花。不明白小妹妹們是怎樣做到接受油膩大叔的，尤其是一個大腹便便、滿身煙味，又一年四季不停用手抓腿撓癢的老張。或許是老張那輛A4起到了作用。

  在金看來，情況是很明朗了。金自上任以來，一直想清除老張：他不僅是以身做反則，更是枚炸彈。老張在金上任之前，一直是負責人的角色，以他這種愛貪小便宜的作風不知道搞了多少灰色收入去。有一天東窗事發，即使自己不受牽連，難保不會殃及做了他3年領導的李。李於金，師父的身份大於領導，金還是想著可以儘可能維護她的。之前想著把老張調去其他城市，但都被當地負責人拒絕了，因為他口碑實在太差了。雖然老張走後，短期內無法補充人手，但能以這樣一個涉及極小金額、但又絕對可以上綱上線的理由清理他，不失為最好的結果。但，如果把這件事處理得不惹一身騷，這個尺度要好好把控。明確之後，金撥打了李的手機。於公於私，金都需要取得這位直線領導和師父的支持，也需要儘快把身上的猴子推出去。（三）李收到金的電話之後，決定立刻向省里的一把手曾匯報。在李看來這隻猴子不能留在自己身上。在省內，曾是第一負責人，又是權欲極重的人，尤其老張是他當年招聘入司的，這件事情李更不會自己做主。即使她從內心極其希望公事公辦，開除老張。曾剛出差回來。李進了他的辦公室，才想到此時恐怕不是一個很好的對話時點。曾此次是回總部，每次在總部的領導、那些動輒哈佛商學院MBA畢業的精英們面前，僅有高中學歷的曾都會失去一方諸侯的聲勢。前幾年得益於公司的迅速擴張，曾從一個普通的業務員變身為省級分公司的一把手。位越高，曾越覺得自己沒有接受高等教育的缺點越明顯。別說談宏觀經濟、發展戰略等這些他不擅長的話題，單是聽懂領導們飈出的那些專業的金融術語、談話中夾帶的英文單詞，已經讓曾倍感吃力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的感覺才好了些。如果晚上能叫上下屬們一起去吃飯喝酒，在酒桌的C位里，會更能找回自己的聲勢。聽了李的匯報，曾的第一反應是：息事寧人。他在本省的任期將滿，馬上會調任另一個省。如果此時引爆一個合規問題，勢必於己不利。雖然有在總部那樣的不成聲勢，但曾依然期待自己有更高的職位。老張這樣的小嘍囉，不值得成為自己職業生涯上的污點。曾游離在李的匯報之外，已經迅速想好了如何回復這件事情。處理的基調已定,李所匯報的那些數字、過程之類的細節，在曾看來，已經不值得再聽了。曾看著李，對著這位年逾40、比自己還要大1歲的女下屬，情緒有些複雜。他曾從各個方面評估過自己與李的差距∶論出身，李的父親是省里的廳級幹部，而曾來自農村，論學歷，李是中山大學研究生畢業，論能力,李在業務及情商方面都表現不俗，直接獲得了前任總裁的垂青，據說前任總裁退休時，李是為數不多的被他被贈予臨行點撥的人之一。李3年前因為要回到省內照顧女兒，才從總部調到了他的手底下，主管市場。李剛到時,曾頗感不適,雖然李事事承奉他。有一次借著酒酣，曾直接對李說:「自從你來了，我時刻感覺戰戰兢兢。」自此，李便更有姿態。這姿態，單是李陪著曾喝的酒里就可以看出，有一次李甚至因為喝太多而直接進了急診室………想著這些，曾再次一次釋然了。即使有那麼多的差距，但他是她的上級，比她高一個等級。這就足夠了。曾開始回復:「老張是公司里的老人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李聽到這句話，就已經得到了方向。她按撩住自己，附和道：「是，領導，他為公司服務10多年了。」

  「此次涉及的金額也不大。"曾停下來，喝了一口杯子裡的礦泉水。本地人愛喝功夫茶，曾入鄉隨俗，辦公室里也設了一整套茶具，堆的普洱也是幾千塊一餅的。但他還是愛喝白水。「如果處理的不合適，引發老張的過激行為報復你和小金呢?」「他這是在威脅我！軟硬皆施。」一絲憤怒湧上來，但李臉上滿是平靜，繼續聽著。「你再了解下情況，觀察下老張的悔過態度。"曾繼續指示。」領導，老張的合同年底就到期了。如果現在不處理，到年底再不續簽，公司反而要賠錢給他。」李想繼續爭取下。」是否賠錢是HR應該考量的因素。我們只看他的工作表現。這樣吧，你們成立個調查組，再深入調查下吧。如果有必要，你和我，可以專項會議討論下處理意見。」「他這是要責任共擔，明明自己罔顧公司規章，還要拖我下水。」李暗自思忖，但依然答道：「好的。」這時，孟敲門進來了。曾立刻起身笑臉相迎。孟和曾一起入職，是老相識了。當年,曾也是很花了一番心思追求孟的，但孟似乎是嫌曾身高和學歷不夠拒絕了他。現在孟是曾的下屬，雖然她已結婚且倆娃，但依然是是曾心目中永恆的白月光。李見勢，從曾的辦公室里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