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戰略同盟(2)
頓了一會兒,她看向簡茉律:「我對進入那個圈子暫時不感興趣,跟男朋友也沒有要分的打算,這個話題就擱淺吧。」
「真可惜,你不接受我的建議就算了,還不聽我的話。」簡茉律雖然笑著,態度卻從眼神里產生變化,時音準備走,她仍在後面說,「可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早上碰到了一位你的熟人,她告訴我……一些你高中時候的事情。」
時音步子微微地停,回頭去看,簡茉律依舊站在原地,陽光背在她的身後,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原來你當年,是高考落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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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音長久以來的漠視態度,終於將簡茉律惹惱了。
她說完之後,身後有人走上來,那個人同樣背著光,時音眯著眼才看清她,看清後,呼吸依舊平靜,她將懷內的書移到腰後,看她們兩個人。
物以類聚,高衫依這回……可找著老大認祖歸宗了。
她剪了發,留到與簡茉律一個長度,面容清秀如初,悄悄在這學校潛伏至今,逮著機會才冒出頭,此刻依傍在簡茉律的身後對著時音笑。
陽光在三人之間劃出一道明顯的分割線,她們在光里,時音在光外,兩明一暗,空氣陰冷。
「哇哦,」簡茉律首先嘖嘖搖頭,「好豐富的黑歷史,從高二開始的學習排位就一直是倒數,同學對你的印象只有愛說假話,還有什麼……遲到早退,缺課逃學,對追求者開口就提上賓館,哦,好像你的酒癮還很嚴重啊,騙人精小姐。」
「騙人精小姐。」時音對前面她所提的每一項信息都無動於衷,惟淡定地念出最後五個字。
「對呀,請問學習成績排在末位的騙人精小姐是怎麼通過考試考上總校的?又是怎麼……誤導我們所有人,你認識那個圈子的人呢?」
「社長,」高衫依輕輕地開口,「她已經很可憐了,你幹嘛還說出來。」
可是她才以這副嘴臉說完話,下一秒又換了副嘴臉:「剛聽說我們年級有個女生跟大二的圈子有關係的時候還很好奇,結果知道是她,笑死我了,她怎麼可能跟那個圈子有關係啊,太子爺對她……」
時音看著她,她也看著時音。
「根本就一眼都不會看啊。」
話落,簡茉律嘆著氣搖頭,時音收視線,面無表情地用手拍了拍襯衫肩口的皺痕。
「還說什麼法罄也來看過她,其實,是過來看看以前那個鬧過笑話的人現在落魄成什麼樣子了吧,高中時候,她那個樣子簡直是不能看。」
高衫依並沒有全說出來,時音從她挑著講的話與簡茉律的態度中聽出來了。
她想要踩自己,所以刻意隱瞞了她和席聞樂交往過的事情,而將簡茉律的注意力引到「慕時音故弄玄虛」這樣的話題上,不但讓簡茉律一起跟著踩她,即使是火薇聽說後也會立馬撇清關係。
見風使舵。
簡茉律不會不信,即使存疑也不會去調查,因為她現在正需要一切關於時音的負面信息,然後從裡面挑出最致命的,拿去嘲笑一番以為自己傍上了圈中人的火薇。
「你對我到底知道多少呢,」在對方的自我滿足之後,時音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對我的生活掌握了一點鳳毛麟角就以為悟透了我的全部,四處賣弄,以泄露別人的隱私為樂,還不自知羞愧,反而產生一種不知道哪裡來的優越感,你還想說多少?我的高考分數?我的師生印象?還是我的感情生活?那我是不是也要說一說關於你的事情。」
時音沒有說完,慢慢地朝高衫依走近一步:「說說我當初對你如何得好,讓你從我這兒汲取夠溫暖之後,反咬一口!還記得你喜歡我到什麼程度嗎?模仿我的衣著,偷竊我的氣味,甚至,搶奪我看中的人。然後呢?然後楚楚可憐地求我繼續做你的好朋友。可惜我沒有,你就開始詆毀我,以老同學的名義見縫插針不亦樂乎,你現在所出口成章的一切不過是摻雜了個人情緒的假說辭,在我看來,可笑,卑微,幼稚,窮乏!」
「只是沒想到,」說到最後一句,她輕輕地笑,掃向簡茉律,「也有人信啊。」
話畢,簡茉律用手指撫弄著手臂處的襯衫,高衫依在原地呼吸起伏,緩過來後冷笑一聲:「慕、慕時音你現在講話倒是利索了!「
「難道我真的要配合你所瞎掰出來的酒癮,手抖給你看?」
簡茉律繼續靜觀其變,時音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有人耳根子軟才會給這種人發揮的機會,她今天這樣子對我明天就不知道會對誰,小心啊,別被她知道得多了,她嘴賤,攔不住。」
「唉,」簡茉律終於發聲,「現在我知道了,你跟她都不是好人。」
「社長!」高衫依發聲。
時音鎮定從容。
「不過她是不是好人對我沒好處也沒壞處,」簡茉律接著說,「但是你慕時音不是好人,對我就只有好處。」
時音笑:「所以這是打算幫著她說謊。」
「有的人能把假的說成真的,也有人能把真的說成假的,是金子就驗驗,怕什麼,慕時音。」
「好,儘管說,」時音走到她面前,面色冷靜,話語卻含著比剛才更甚的力度,「但是你要做就做得絕一點,因為這話一旦傳出去,我一定會有反擊,到時候我們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簡茉律盯著她,時音與她擦撞過肩,到書櫃的轉角口時又停下:「對了,我再請教一下這位臆想症小姐。」
臆想症小姐稱呼的是高衫依,高衫依沒回過神來,簡茉律豎著耳朵聽。
「如果我真的跟那個圈子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二皇子會在比賽的時候指著我呢?」
「這不過是……」
「還是說我只是現在跟那個圈子沒有關係,」時音搶高衫依的話,笑著說,「但在剛才的催化下,馬上就要有了呢?」
簡茉律咬唇,高衫依立馬觀察到自己社長的面部變化,瞪時音。
時音走了。
直到走出圖書館,才從胸腔內呼出一口憋良久的氣來,她用手扶住門框,穩住有些虛的腳步,額頭滲出一些冷汗。
簡茉律被她唬住了,暫時。
高衫依是顆隱形炸彈,這無關乎火薇與簡茉律會對她持什麼態度,重要的是過去那些傷疤要再次血淋淋地揭開,那種被人議論,被人嘲笑,被人輕視的感覺重新會回來,催醒已安眠在血液里的恨意,讓人渾身戰慄,寒冷。
她不願意。
穩定下來正要繼續走的時候,忽然察覺身側多出來的呼吸聲,她下意識往旁邊看,雙眼正好對上同樣倚靠著另一道門框上的……那位二皇子。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在的,好像是從剛才就跟在她身後了,現在雙手插著褲袋,一邊慢慢地嚼著口香糖,一邊打量她,直到與她視線相對後,笑嘻嘻地說:「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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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愛正好上樓梯來。
時音走人,席道奇反應很快,立馬跟在她身後,她喊芝愛,芝愛不動聲色地隔在兩人之間,席道奇的腳步被硬生生擋住,時音下樓。
「慕時音?哪個慕哪個時哪個音?」人不能跟了,他就爭分奪秒地問,看時音不回他,就直接看芝愛,「哪個慕哪個時哪個音?」
芝愛不理他,等時音走遠後才獨自下樓。
這回席道奇纏上了她,跟著她並肩走,打探:「我哥追她的?還是她追我哥?同居了?你是她妹妹?」
「好煩。」
席道奇不但不收斂,還笑著伸手指芝愛:「辣。」
芝愛停步,他跟著停步。
兩人都原地不動地站在樓道口,芝愛別頭看他,身子跟著轉向他。
想突如其來地往他膝蓋上踢一腳的時候,卻被他反應更靈敏地後退一步,芝愛的抬膝動作只做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席道奇指著她的膝蓋想笑說什麼的時候,時音重新回到了他們的樓下:「席道奇。」
他看過來。
兩人在意式咖啡吧坐著談。
這裡經常有大一的學生來往,時音挑在不顯眼也不隱蔽的一處,席道奇在她對面看著她,問:「不怕別人說閒話?」
「別人再怎麼說閒話也沒有你的口不擇言厲害,我再不叫著你,全校都快聽見了。」
他雖然笑,視線依舊緊緊鎖定在她的身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打量,時音放咖啡杯:「你到底對我好奇什麼?」
「你是我哥的女朋友。」
「很不搭嗎?」
「搭,」他點頭,靠著沙發,「你居然能跟我哥玩得起來。」
這句話有點意思,時音歪了歪腦袋,示意他繼續說。
他重新坐起身來,用雙臂抵著桌沿,伸出食指來指著自己的腦袋:「他腦子好。」
「所以他從不跟我們玩,同齡人里沒有人跟得上他的思維,他只跟長輩玩,比如說我老爸,他們玩金融遊戲。」
他說這話的時候,座位頂上的燈光打在他那與席聞樂有點相像的眉鼻上,眼睛裡總是含著一股年輕的笑意。
「他也跟他老爸玩,他老爸很強,一般沒人玩得過,我老爸就經常被他們父子倆輪著虐,不過他也被他老爸虐過,」他頓一會兒,聳肩,「反正他的腦子全放那兒去了,我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騰出空間來藏個女朋友。」
說完,他問:「你們現在住哪裡?」
時音不答。
席道奇一下就明白她的態度,倒不在意,點頭繼續說:「我們這家的新一輩里他是最有領導相的,也就是你們俗稱的……」
「太子爺。」
「對,其餘所有同輩都被壓在他的下面,所以即使有親緣關係,大家也不太敢跟他說話,那麼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給他飯吃。」時音慢悠悠地答。
「你是個,」席道奇面對這個答案沒有猶豫什麼,笑著回,「很有質感的女人。」
兩人談話到此結束。
時音沒給他透露過多信息,但從他的話里隱約感覺出他對席聞樂的某種欣賞與崇拜,這兩種情緒就連帶著愛屋及烏到了她的身上:所有人都把席聞樂像神一樣地供著,獨獨她,擁有他的七情六慾。
她起身離座時,席道奇說:「我費解,只要你說你是他的女朋友就沒人針對你了,你為什麼不說?」
時音俯下身,用雙手撐著桌面,回答:「你不了解女人的世界。」
在沒有紮實的地基條件下,突然空降到最被垂涎的位置,即使他願意在前面替她擋風,背後也有數不盡的寒箭蓄勢待發,輕視,嘲諷,暗地裡的勾當見著縫隙就發作,覬覦著有一天能把她從那個位置拉下來。
不,是扯下來,然後狠狠地推進低谷。
席道奇走後,時音沒有立刻出咖啡吧,她拐去另一個席位,不遠,隔著四五米就看見紀桃沢縮在那兒低頭打電話的模樣。
「嗯……是跟席道奇在一起,但聊了什麼聽不清……」
時音在她對面坐下,她還沒察覺,還在打電話,時音抱起臂,等到紀桃沢終於抬頭看到她時,神情一愣,嘴邊的話立馬止住。
時音朝她攤手心,勾了勾手指。
紀桃沢無奈地將手機擺到她手心,她接到耳邊,聽到那面簡茉律的聲音:「那你就去聽,聽清楚到底講了什麼。」
「就講了些學校的新鮮人新鮮事,還有剛才一些有趣的傳言,你很感興趣?」
時音一開口,那方就死般寂靜,她接著說:「如果想繼續保持朋友關係,並且是永久的朋友關係,就把高衫依帶到學生活動樓的音樂教材室來,我在那兒等她,有好多舊情要跟她敘一敘。」
簡茉律依舊不吭聲,時音淡淡說:「我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社,長。」
兩個小時後,高衫依被推進音樂器材室,陪同她來的沒有別人,只有簡茉律社團內的兩名女生,她們毫不留情地將她推進這兒後就走人,門一關,剩下滿室的壓抑氣氛。
時音迭著腿坐在第一排的課桌上,用指尖撥動懷內的吉他,一聲乾澀的音正好發出來,高衫依扶著講台站穩,嘲笑:「難聽。」
「你也知道難聽。」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她冷哼。
時音微微地笑,將吉他往旁遞給芝愛:「這就是你啊。」
高衫依瞪她。
「不壓著你就忘本了,以為自己說幾句話就能煽動一個年級,可惜準備工作不足,學得又不像,一下子就被我打出原型了,學到了嗎?怎樣才是真正的煽動人心。」
高衫依才向這邊走一步,就被芝愛威脅:「你敢。」
她只好停在原步。
時音走到教室後頭的位置,從擺放器材的箱子內扶出一個黑色琴袋,當著高衫依的面拉下琴袋的拉鏈,裡面的大提琴露出來。
高衫依壓著自己的呼吸,盯著她。
她嫻熟地提起大提琴,用底端的金屬棒抵著地面,琴身靠著自己的肩膀,然後舉一支琴弓,說:「術業有專攻,我擅長的地方你不一定擅長,還記得剛才的吉他音嗎?那是你。」
話落,時音往大提琴上利落地抹一把,弓與弦摩擦出來的迷人音質一下子震出來,強烈的真實感與高貴感激盪進空氣,充滿力度與情感張力,高衫依往後跌撞到講台。
「而這是我。」
高衫依發抖。
行了,她已經被嚇到了,時音緊接著拋選擇題:「總校,還是分校?」
「你要把我趕出這個學校……」
「還是你要自謀生路呢?」
「慕時音,」她的喉嚨口上下咽動,良久,說,「對不起。」
「我不接受。」
「對不起!」
「我姐不接受。」芝愛冷冷打斷。
她改變套路,憋紅著臉喊:「你難道甘心在火薇的底下忍氣吞聲?慕時音你不是腦子很好嗎,我投降了!你不應該趁這個機會把我納入麾下嗎!只要你不逼我走,我會對你忠心到底的!」
安靜。
時音單手扶著大提琴,看著快要哭出來的高衫依,芝愛回頭看向她,等待她的指示。
一會兒後,時音說:「你先回教室吧。」
高衫依擦一把眼淚,怯生生地看芝愛,芝愛泄氣,背過身看都不看她,她這才動步朝門口走。
時音依舊站在原地。
——你難道甘心在火薇的底下忍氣吞聲?慕時音你不是腦子很好嗎,我投降了!你不應該趁這個機會把我納入麾下嗎!只要你不逼我走,我會對你忠心到底的!
有一點對,又有一點不對,的確可以這樣做,但不該是高衫依這個人。
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呢?
到底哪裡不對?
音樂器材室內靜得很,時音腦子在轉,心中在念,而就在此刻……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此刻,就在高衫依剛出教室三分鐘不到的此刻,器材室門口又傳出一聲巨響,那聲巨響還伴隨一聲痛苦的呻吟,芝愛與她都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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