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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80章

2024-08-25 08:09:36 作者: 語笑闌珊
  赤天多年來掠奪了無數高手的內力,藍煙還以為這人是口無底的巨缸,給多少都能吞,現在看來,原來也不是。據柳瀏陽的描述,那股力量出現得極為詭異,在剛開始時是沒有的,中途突然就轟一聲炸開來,遊走於四肢百骸,像是從內里給了赤天重重一擊,打得他當場方寸大亂。

  藍煙追問:「是什麼樣的內力?」

  柳瀏陽猶豫著回答:「至寒,像是出自厲宮主。」

  藍煙驚訝極了:「你的意思是他雖然奪走了我家宮主的內力,卻一直沒有融為己用?」

  柳瀏陽點頭:「若我方才沒有試錯,的確沒有。」

  ……

  赤天反手一掃,冰室的門帶著巨響「隆隆」合住。

  粗重的呼吸被寒意凍成白霧,他狼狽地跌坐在冰床上,用盡全力想將那股狂躁的內力壓回去。細密飽脹的刺痛撐開了每一條血管,他甚至已經分不清那究竟是酷寒還是灼熱了,只知道渾身都似被繩索絞緊——這回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赤天才重新睜開眼睛,後背早已是一片冷汗。

  那股內力又蟄伏了回去。

  三年,他已經遭受這樣的痛苦整整三年。雪崖那夜後,他自以為成功拿走了厲隨的內力,也確實成功了一陣子,可是某一天,他卻在錐心的刺痛里驟然從夢中驚醒,只覺得魂魄與骨髓已經被體內那股橫衝直撞的內力生生絞成碎片,胸骨悶痛得喘不過半口氣,拼盡全力才從鬼門關里爬出來。

  他大汗淋漓,也驚魂未定,本想將這部分內力交給原野月,最後卻還是咬牙留在了自己的身體裡——只有這樣,他才能有八成的把握打敗厲隨,否則,頂多五成。

  中原武林時有傳聞,說赤天的功夫要遠高於厲隨,更是沒有將武林盟放在眼中,但卻沒人說起,前提得是赤天的內力一直平穩,這樣他才能是所謂的「天下第一」,而一旦真氣開始□□遊走,厲隨甚至都不用出招,就能冷眼看著他被沖斷筋脈,吐血而亡。

  連厲隨本人都不知道。

  所以他還在抱著殊死一戰的心態——嗯,現在不能死了,不過估計也會受點傷的心態,在陪雪白的江南讀書人吃飯,又一直扯他同樣雪白的髮帶,讓那一頭烏黑微涼的墨發散開。

  正在喝湯的祝燕隱:「……」

  你好無聊。

  厲隨將髮帶在指間隨意繞了兩圈,道:「明天我帶你去個地方。」

  祝燕隱擦乾淨嘴:「去哪?」

  厲隨道:「雪崖。」

  祝燕隱對這個名字有心理陰影:「那裡不是……」

  「與赤天無關,我小時候經常在雪崖練功,想帶你去看看。」

  「嗯,也好。」

  祝府上下不想關心江湖事,只想關心自家公子的生辰,雖然氣氛不適合大操大辦,但祝小穗在第二天一早,還是暗暗給自家公子換了身新衣裳,並且神神秘秘地抱出來一個盒子,說是一早就買好了。

  厲隨進門時,恰好趕上這主僕間溫馨的送禮儀式,腳步稍微一頓,還是冷酷地跨了進來。

  祝小穗:唉,江湖人。

  禮物是一把摺扇,不名貴,但上頭的字寫得很飄逸灑脫,祝燕隱果然很喜歡,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厲隨屈起手指在他頭上一敲:「收起來。」


  祝小穗在旁邊就很不滿了,我給我家公子送的禮物,和你又沒有關係。他現在已經不怕厲隨了,於是清清嗓子,脆生生地說:「厲宮主,今日是我家公子的生辰,你若沒什麼事——」

  「有事。」

  「有什麼事?」

  「送禮。」

  祝小穗目光狐疑,上上下下掃視了一圈,禮呢,你明明就是空著手來的。

  祝燕隱也問,你要送什麼?

  厲隨道:「我。」

  祝小穗當場就驚呆了,這天底下有多少人想進祝府,哪個不是削減了腦袋挖空心思往裡擠,你倒好,不給我家公子送賀禮也就罷了,還妄圖將自己也倒貼進來,世間竟有如此會占便宜的人,我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祝燕隱笑著握住他的手腕:「好,那你可別反悔。」

  祝小穗:公子?

  然而祝燕隱已經拉起厲隨跑出了臥房,只留下一句「去告訴舅舅,我們晚上再回來吃飯」。

  踢雪烏騅馱著兩個人,向著茫茫雪崖一路疾馳。

  風大天冷,厲隨扯過披風,將懷中人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連一絲頭髮也沒露在外面。厚重的毛皮阻隔了刺骨寒意,祝燕隱雙手放在他的胸口處,覺得很暖和,於是將整個人都貼上去,舒服得快睡著了。

  厲隨單手抱著他,又一甩馬韁,越發風颯颯。

  雪崖雖不比林雪峰高陡,尋常人卻也難以攀爬,風停之後更是一片死寂,可景色卻極美。冷冷的陽光被冰塊折射,四野純白,滿目璀璨。

  「還有花?」

  「是雪曇,沒什麼用,只是好看。」厲隨替他折了一朵,「你若喜歡,我試試能不能在西北種一片。」

  「怎麼只在西北種?」

  「因為江南不下雪。」

  「……嗯,也對。」

  厲隨笑,又抱著他往更陡峭的峽谷掠去。祝燕隱試著睜開眼睛,卻很快就被飛速轉變的景象和風逼得重新將臉埋進對方胸口。話本里的飛檐走壁沒有騙人,果然既瀟灑又威風,祝二公子已經想好了落地時要擺的大俠姿勢,結果人卻被壓進了一整片雪曇花田,壓得狼藉一片,嘴唇也被吻住了。

  厲隨一隻手墊在他腦後,免得將人凍壞。雪曇是沒有香氣的,它們只會在花瓣上結出剔透一層冰,又在陽光下曳出一片細小的光芒,讓整片山谷越發虛幻不似真。

  「冷嗎?」過了一會兒,厲隨問。

  祝燕隱雙手勾著他的脖頸,被親得氣喘心跳,這種場景,若換成春日裡的溫暖花田,是不是就能開始不軌之事了,畢竟魔頭都喜歡幕天席地,不喜歡幕天席地的魔頭不是好魔頭。

  厲隨道:「江勝臨就是在這裡撿到的我。」

  祝燕隱靠在他懷中,往上看了看,雲環繚繞,高不可及,於是將人抱得更緊了些。

  好文弱的。

  兩人在山谷中待了大半天,手牽手四處散心看風景,哪怕不說話,只是看著彼此都捨不得移開眼睛,直到下午才回到城中。

  一進門就遇到萬渚雲,急匆匆道:「厲宮主,今天中午的時候,潘錦華已死的消息突然就在武林盟里傳開了。」


  個個都說得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得宛如親眼目睹。潘仕候有多疼愛他那寶貝兒子,全江湖都是知道的,現在驟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其實潘錦華死不死無所謂,有所謂的是潘錦華都已經死了,潘仕候卻還假稱兒子沒死,更率眾一路趕來武林盟,這明顯不合常理。

  厲隨問:「人呢?」

  萬渚雲道:「暫時軟禁在後院。」

  「消息是從哪裡傳出去的?」

  「是滄浪幫一個餵馬的小廝,但他已經死了,屍體被人扔在茅房。」

  過生辰遇到這種事,不說晦氣吧,至少也不是什麼吉祥如意的好兆頭。厲隨心裡相當不痛快,而這份不痛快也很直接地反應在了臉色上,他攬著祝燕隱的肩膀,打算將人先送回蘭西山處。

  萬渚雲不明就裡:「厲宮主?」

  祝燕隱一邊被他帶得踉蹌小跑,一邊見縫插針地回頭吶喊:「我們馬上就來!」

  萬渚云:「……」

  但祝二公子最終也沒有「馬上就來」成,因為厲隨難得和蘭西山站同一條戰線,不肯答應讓他在過生辰時見屍體,祝燕隱只好乖乖答應,心不在焉地吃了碗山珍壽麵後,就站在門口伸長脖子等厲隨——堪比望夫石。

  親愛的舅舅隱約:等等,我怎麼覺得這個場景哪裡不太對?

  ……

  潘仕候嗓音嘶啞:「對,錦華已經走了。」

  厲隨問:「藍煙呢?」

  「在焚火殿,是我出賣的她,我實在想救錦華,他們說只要我交出藍姑娘,就給我解藥。」

  「結果那解藥是假的,錦華在五天後就……我想與他們拼命,卻已經找不到人了。」

  「賢侄,不,厲宮主,萬盟主,求你們替我兒報仇!只要此仇能報,我願以死謝罪!」

  他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幾個頭,涕淚滿面。

  厲隨依舊坐在椅子上:「找你的人是誰?」

  潘仕候道:「銀筆書生,帶走藍姑娘的人也是他。」

  他胸腔里像裝了個破風扇,說起話來呼哧作響,看起來也不像能活很久的樣子。

  ……

  後半夜時,祝二公子順利等來了翻牆高手厲宮主,他熟門熟路將人用被子一裹,問:「怎麼樣?」

  「所有事情都與你推測的一樣。」厲隨道,「至於滄浪幫的小廝是怎麼回事,暫時還沒查出來,但人人都說他老實勤懇,家底子也清白,沒可能與魔教有關,怕是受人威脅或者利用。」

  「無論小廝是什麼身份,他背後的人這麼做,都是想將潘仕候引到武林盟的對立面。」祝燕隱想了想,「按照江湖規矩,萬盟主該怎麼處理這種叛徒?」

  厲隨答:「殺。」

  祝燕隱又問:「殺了潘仕候,對誰有好處?」

  厲隨將人拉到自己懷裡,捏他的後脖頸:「不知道,我累了,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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