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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82章

2024-08-25 08:09:36 作者: 語笑闌珊
  劉喜陽重重跌落在地,脖子扭曲著,再也沒有了聲響。

  院中一片寂靜。

  最先說話的人是劉幫主,他看著劉喜陽的屍體,其實還沒從這場巨大的變故里回神,也沒理清楚怎麼侄兒就成了叛徒,但有這麼多的武林同盟正在看著,自己身為劉家幫的掌門,必須表現出應有的態度,便上前道:「厲宮主,此事我定會查個明白。」

  祝燕隱扯了扯厲隨的衣袖,小聲埋怨:「你怎麼把他給殺了,不是說好先留一條命,再細審的嗎?」

  厲隨冷冰冰地回答:「忘了。」

  劉幫主的身形晃動兩下,險些當場暈過去,這這這,忘了?

  其餘江湖門派也頗不是滋味,雖然死的不是自己門人吧,但這還沒查就把人給殺了,實在是有些……但又不敢說,就只面面相覷地看著。

  祝燕隱叫來家丁,協助劉家幫將劉喜陽的屍體抬回裡屋,而厲隨顯然是不會有心情管這些事的,殺完人後,就裹著滿身的霜雪走了,長發在風中散著,看起來還能再殺一百個。

  好恐怖。

  被軟禁的潘仕候也聽說了這件事,祝燕隱親自告訴他的,並且還問了一個問題:「你與劉喜陽有仇嗎,或者是知道他什麼秘密?」

  潘仕候搖頭:「我與他素不相識。」

  祝燕隱端著椅子坐在對面:「那為何劉喜陽要暗中散布消息,引眾人對付你?」

  潘仕候答:「或許是想打壓武林盟的士氣,畢竟我與厲宮主的關係——」在別人面前,他還能就此事含糊其辭地攀附一把,但在祝燕隱面前,潘仕候只有識趣地選擇閉嘴。

  祝燕隱評價:「中原武林有你,可真是倒了大霉。」

  潘仕候並未理會這譏諷,只神情慘澹道:「我現在只想為錦華報仇,只要能親眼看著赤天死,只要他死,我也就不必再行屍走肉般活著,自會給萬盟主、給全江湖一個說法。」

  「不給厲宮主一個說法嗎?」

  「……」

  「不過無所謂了,他也不需要你的說法。」祝燕隱道,「今天下午,你就帶著人逃吧,我們會在西邊留出破綻,不過等你離開武林盟,進入焚火殿的地盤之後,是死是活,可就全憑自己的本事了。」

  潘仕候點頭:「赤天酷愛拉攏武林正道,哪怕明知道錦華是死於銀筆書生之手,他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只怕仍會花言巧語來利誘。」

  祝燕隱又提醒:「你早一天帶回有用的消息,武林盟就能早一天攻破焚火殿。」

  潘仕候看著他:「我想見見厲宮主。」

  祝燕隱拒絕:「我不答應。」

  潘仕候:「……」

  但江南闊少就是這麼理直氣壯,說不許見,就不許見。

  晚些時候,各門派還在討論著劉喜陽的事,就又聽到了另一個消息,潘仕候逃了。

  先前傳出風聲,說潘仕候因為想救兒子,不惜勾結魔教時,所有人都在嘀咕,嘀咕不知道厲隨會不會看在養育之恩的面子上,放他一條生路,而現在突然就逃了——萬仞宮的防守有那麼鬆懈?

  萬渚雲對此事避而不談,只敷衍派了十幾個弟子去追,結果當然一無所獲。

  武林盟似乎被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了起來,具體來說,就是「你我都知道是厲宮主有意徇私放走了潘仕候,但你我卻都不能提」,於是眾人對厲隨的態度也隨之發生了微妙轉變。以往是敬畏加懼怕,現在懼怕依舊在,敬畏卻……當然了,誰都沒有切實證據,又正是討伐魔教的情勢危急時,所以並沒有人咬著這件事不放,都只藏在心裡。

  倒是譚疏秋,對厲隨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迷之信任,甚至還因為這個與親爹吵了一架。聲音大了些,被人聽到後,又傳進祝燕隱耳朵里,說是譚老幫主提醒兒子少往萬仞宮與祝府跑,免得將來說不清楚,結果遭到譚少主義正言辭地反駁,堅持厲宮主絕不可能徇私包庇。

  祝燕隱聽到這兒時,還挺感動,結果護衛又補了一句,理由是譚少主覺得厲宮主看起來就很冷血殘酷,所以一定六親不認。

  祝二公子:「……」

  你還是不要說話了。

  這日下午,六親不認的厲宮主正坐在桌邊,仔細擦著那把湘君劍。

  祝燕隱推門進來:「萬盟主那頭接到消息,潘仕候已經被人帶進了焚火殿。」


  厲隨道:「赤天倒是看重他。」

  祝燕隱問:「你準備好了嗎,與他的最後一戰?」

  厲隨放下劍:「我已經準備了許多年。」

  「不一樣的。」

  「我會為了你活著。」

  「是為了我們活著。」祝燕隱扯住他的臉,搞教育,「萬一這次打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丟人的。」

  厲隨笑:「好,我記住了。」

  他對祝燕隱向來是有求必應,但就是太不假思索了,總顯得很沒有可信度,像是隨便敷衍一下「好啊好啊我會活著哦」,轉頭就拉著赤天一起滾進火海。沒辦法,讀書人的腦子就是這麼擅長胡思亂想,所以這段日子祝燕隱比萬渚雲還要忙,經常鑽進舅舅的房間裡,也不知在商議什麼大事。

  厲隨其實是個很沒有好奇心的人,但架不住祝燕隱跑得連影子都不見,便問了一回:「你最近在幹什麼?」

  祝二公子隨口回答,在商量要怎麼接你回江南。

  厲隨不解:「接?」

  祝燕隱解釋:「我們家規矩多。」

  厲隨:「……」

  他本來也是個很沒有壓力的人。

  不過現在突然就有了。

  ……

  潘仕候在焚火殿似乎混得不錯。

  因為僅僅過了十餘天,他便往萬仞宮傳回一條極有用的消息,說銀筆書生與黃鶯會在五天後前往野風口,在那裡布一處新的迷陣。

  「野風口在焚火殿東南角,是一處深險峽谷,被雪山環抱。」萬渚雲道,「想要攻入焚火殿,這裡算一條近道。」

  厲隨點頭:「我去。」

  祝燕隱不放心,回房後研究了半天野風口的地形圖,甚至還想去糾纏一下舅舅,從他手中將軍隊借過來。

  厲隨:「不必。」

  祝燕隱提議:「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稍微把話說長一點。」

  厲隨將人拉到自己懷裡:「不聽。」

  大魔頭就是這麼冷酷。

  五天後的天氣更糟糕,滿天都是黑滾滾的雲。

  厲隨帶著萬仞宮弟子,一共二十餘人,悄無聲息地隱匿在了雪山深谷中。

  臨近正午,對面的半山腰上果然出現了一行人,因為距離相隔甚遠,所以辨不太清楚是誰。

  影衛握緊刀柄,屏氣凝神地看著對方走過一道山彎,卻沒有繼續下到野風口,而是停在了一處凹進去的巨石上,像是在商議什麼。

  一粒小小的雪砂「撲」一聲落在面前。

  影衛的視線跟著晃了晃。

  緊接著,又有一塊更大的冰自高處砸落,同時傳來的,還有沉悶的隆隆聲,先是遠得像是來自天邊,卻又很快就炸開在耳畔。

  巨大的冰坨從高處轟然滾落!

  腳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震顫著,被砸得漫天揚起的雪花將視線也染成白色,自高空傳來響聲如萬噸炸|藥被同時引燃……不,那本來就是炸|藥,沉寂了許多年的雪石被巨大的衝擊力從中破開,又裹著萬鈞的力道從高處滾下,沿途帶落更多冰雪沙石,幾乎要掩埋整條山谷。

  「撤!」

  影衛齊刷刷向後掠去,迎著劈頭蓋臉砸來的冰雪,從袖中甩出帶著倒鉤的鋼索,牢牢釘住身後一塊巨石,依次凌空蕩起,猿猴般靈巧地攀在半空,躲過了這場驚險浩劫。

  厲隨單手拔劍出鞘,獨自踩著飛雪沖向對面山坡,風掀起他巨大的披風,湘君劍的鋒刃在黯淡天光下閃耀,眼看就要逼近對方,卻又戛然收招落地,目光森然。

  潘仕候五花大綁,被人用劍挾持著,面色慘白:「賢……厲宮主。」

  銀筆書生看著厲隨,在掌心拍著玉扇:「厲宮主果然高手,這都能逃出來。」

  厲隨看了眼潘仕候。

  銀筆書生譏笑:「厲宮主不會覺得派這麼一個話都說不囫圇的老頭過來,就能騙過教主吧?」

  潘仕候還在掙扎著怒罵:「狗賊,你還我兒的命來!」

  厲隨道:「就算明知是計,我也一樣能殺你。」

  「厲宮主的功夫自然高,不過想殺我,也沒那麼容易。」銀筆書生指著下方,「為了能好好招待萬仞宮,教主可費了不少工夫,這山里機關重重,全是有來無回的斷頭路。」


  「除了機關。」厲隨往四周瞥了一眼,「人怕也不少。」

  銀筆書生撫掌:「厲宮主果然厲害。」

  山頂上、半山腰、巨石後,無數箭刃寒光森森,突然破風而來!

  焚火殿的人早有準備,身上都穿著銀絲軟甲,扣上面具之後,更是連頭臉都遮了個嚴實。銀筆書生親自扯著潘仕候向後方逃去,箭雨的位置以及撤離的路線,他事先都經過精心計算,絕不會有半分錯漏,但再精心的計算,也敵不過天下第一的高手。厲隨連躲避都懶得躲,直接一劍掃落面前鐵雨,腳下看不出明顯移動,人卻已經追到銀筆書生面前。潘仕候也趁這個機會,一肩撞開銀筆書生,踉蹌逃向厲隨的方向。

  厲隨伸手拉住他。

  銀筆書生自知絕非厲隨的對手,自然不會戀戰,抬手打了聲呼哨,立即又有新一輪的箭雨鋪天蓋地射來,他自己則是重重撞向一處隱藏機關,頃刻消失。

  潘仕候驚魂未定:「賢……賢侄。」

  厲隨拖著他向峽谷外踏去。

  沒人知道赤天在山上布置了多少暗器與弓|弩,呼嘯不絕銀色的雨比方才那陣雪崩還要更加來勢洶洶,萬仞宮弟子想要去厲隨身邊,卻被箭雨逼得無法靠近,只能大聲吼道:「宮主,西邊!」

  厲隨將潘仕候甩到背後,飛身沖向西側山路。

  潘仕候也舉著一把刀,替他打落從後背射來的利箭。兩人的配合看起來勉強算是默契,眼見快要離開最危險的區域,潘仕候的手腕卻像被沙石打中,長刀驟然一晃,轉而裹著一股凌厲的風,劈向厲隨的方向。

  兩人的距離極近,這一招原本是不該有任何錯手的可能性的。

  但厲隨卻輕巧地一側身,讓他撲了個空。潘仕候心中一驚,本能地想要收招站穩,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地飛至半空,他雙手緊緊抓著突然咬向腰間的鐵鞭,近乎恐懼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雪地,歇斯底里地大喊:「不!」

  厲隨握著鞭柄,驟然發力,將他重重砸在雪地上。

  猛獸利齒般的鋼牙從地底彈射飛起,咬得落入其中的人血肉淋漓。厲隨沒有理會身後的慘叫,而是繼續拖著他一路衝過狹長山谷,潘仕候就像一坨巨大的試路石,將沿途所有的機關都帶了起來,等一切都平靜下來時,他已經滿身是血,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宮主!」萬仞宮的弟子也圍了過來。

  厲隨將長鞭遞給影衛,自己解開已經被磨損的皮質手套,眼睛並未看雪中的血人:「我原本是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的。」

  潘仕候嘴中溢出鮮血,一雙眼睛也被糊住了。

  「但我就想試試,那片雪裡究竟藏著什麼,讓你這麼想將我推進去。」

  潘仕候透過眼前鮮紅的霧看他:「你、你早有防備。」

  厲隨道:「因為我從來就沒信過你。」

  潘仕候不甘心:「為何?」

  「劉喜陽並沒有死,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厲隨說,「還有,我已經知道了數年前厲府為什麼會一夜傾塌。」

  潘仕候的瞳孔驟然縮緊。

  厲隨用湘君劍挑起他的下巴,目光寒涼:「所以我突然就不想給你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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