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身形矯健,看樣子也有些武功底子。
但那和尚見自己身份暴露,直接窮凶極惡起來,他一個側身躲過女子刺來的匕首,同時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往下一折,女子發出一聲悶哼。
她手腕軟軟的垂了下去,做工精緻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女子伸腿往和尚下身一絆,但和尚下盤極穩,分毫不動。反倒是女子被和尚鎖住了咽喉。
和尚惡狠狠盯著假山處:「假山後面的人給我出來,不然我扭斷這妞兒的脖子!」
所有人都扭頭看假山,但假山那邊什麼動靜都沒有。
葉卿也盯著假山那邊看,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她就是有一種錯覺,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跟她對視著,這份感覺叫她莫名的安心。
女眷中有人發出唏噓聲:「那可是顧將軍的獨女!」
有人反駁:「什麼獨女,顧將軍不是還有一個兒子麼?」
「你忘了,去年年關將近的時候,顧將軍兒子就戰死關外,如今膝下只剩這個女兒了。」
「難怪她見到西羌人這般衝動……」
知曉那女子身份,葉卿心道也真是陰差陽錯。顧臨淵沒死,她妹妹若是為了給他報仇,死在這西羌和尚手中,未免太叫人唏噓。
出征在即,主帥顧硯山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只怕會動搖軍心。
她給墨竹和文竹使了個眼色:「不論如何把顧家姑娘救下來。」
墨竹和文竹點了一下頭。
那西羌和尚見假山後沒人出來,面色猙獰掐緊了顧臨昭的脖子,顧林昭用力摳著他手背,直把和尚手背摳得皮肉翻起,鮮血直流,和尚手上還是半分沒鬆開,她自己因為缺氧而面色漲紅。
墨竹和文竹正欲出手,只聽「咻」的一聲,一把飛劍正中和尚後背。
和尚口中溢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再也鉗制不住顧臨昭,整個人跪到了地上。
接引殿外燈火通明,一群官兵打著火把快步往這邊走來。
見著官兵,貴女們明顯都歡喜起來。官兵來了,意味著她們就能平安從寺里出去。
葉卿一眼就望見了走在最前邊的葉建南,他手中只剩一個劍鞘,顯然和尚後背那柄劍是他扔的。
葉建南也瞧見了葉卿,很是吃了一驚。
他們往這邊趕來的時候,顧硯山並未過多的透露前來所謂何事。如今瞧見葉卿這裡,葉建南很容易就想到蕭珏怕是也被困在了寺中。為了帝後的安全,他也不敢走漏風聲,只用眼神跟葉卿交流,示意她放心。
脫離假和尚的鉗制,顧臨昭跌坐在地,顧不得火燒一般灼痛的喉嚨,她撿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又朝著和尚胸前扎了幾刀。鮮血濺了她滿身,她流著淚道:「大兄,我給你報仇了!」
在場的貴女們哪裡見過這等血腥場面,不少人扭頭就吐了起來,宋婉清亦是臉色發白。
葉卿好歹經歷過幾次刺殺,情緒倒還算穩定。
葉建南和另一名將領帶著官兵清點了一下死去的假和尚人數,又粗略檢查了一下他們身上的傷口。
見他們大部分都是死於箭傷,心頭不免疑慮。
不多時,顧硯山就和主佛殿那邊的僧人們一道過來了。
葉卿瞧著走在前面的那個和尚俊俏得不像話,還有幾分驚疑。那和尚看起來身份不低,莫非現在寺廟裡也是看顏值論高低了?
和尚開口的時候,一聽見那聲音,她就驚出了一身冷汗。這貨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古怪的少師。
他瞧見地上死了這麼僧人的時候,眼中有慍色一閃而過,看清他們衣襟都被扒開,露出胸口的羊頭圖騰時,面上的神情只剩下悲憫:「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顧硯山拱了拱手道:「大昭寺包藏西羌賊子,老夫奉旨搜查,明華少師,得罪了。」
明華捻動這手中佛珠道:「師父剛圓寂,寺中出了這等大事,我等實乃難辭其咎,將軍儘管搜查便是了。」
大昭寺住持的聲望極高,朝中不少大臣都極其信服他。
明華抬出住持的名號,無疑是在告訴顧硯山,大昭寺不管怎樣,都還是國寺。
顧硯山卻沒再接話,抱了一下拳,對著自己身後的將士們一揮手:「搜!」
他身後的將士立刻如黑蟻一般竄進了寺廟的每一個角落,軍營里的人難免粗手粗腳,在翻找房間時,時不時又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跟在明華身後的僧人們一臉憤懣,大有要站出來跟顧硯山扳扯的意思,被明華抬手制止。
「鄙寺備了熱茶,顧將軍賞臉上房一坐,喝口茶吧?」明華開口,依然是溫聲細語,從容而內斂。
「不了,公務在身,耽誤不得。」顧硯山抱拳:「倒是勞明華少師得回房待些時日了。」
話說得客氣,但不就是禁足的意思麼?
明華身後的僧人們面面相覷,唯有他依然是一臉溫和,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相信陛下會還大昭寺一個公道的。」
言罷便帶著一眾僧人繼續往主佛殿那邊去,想來是要回去繼續為住持大師誦經。
他轉身的時候,視線在貴女中瞥過。
跟他眼神對上的那一秒,葉卿只覺得自己像是被黑暗裡吐著蛇信子的毒蛇盯上了一般,渾身都冷了下來。
但他目光移到自己身旁的時候,視線似乎又一下子柔和了下來。
葉卿側過頭,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宋婉清,她似乎在走神,並未注意到自己打量的目光。
明華方才,是在看宋婉清麼?葉卿心口微微一沉。
明華帶著僧人們離去後,葉建南和另一個將領前去復命:「將軍。」
顧硯山朝著那邊死人的地方抬了一下下巴:「這些人怎麼死的?」
「有幾個是被踩死的,大多數都死於箭傷。」葉建南答道。
「箭傷?」顧硯山語氣微變。
葉建南點頭:「末將從現場的世家貴女口中得知,先前這邊還有刺客。」
顧硯山背著手一陣沉思,刺客為什麼要殺西羌人?他一番思慮,料定這是西羌人的陰謀,眼見大軍過來,怕落在他們手裡抖出去什麼秘密,暗處的西羌人才把這些偽裝成僧人的西羌人都殺了。
另一名將領趁機道:「將軍,小姐方才險些喪命於西羌狗賊之手,還是建南兄一劍刺殺西羌狗賊,救下了小姐。」
顧硯山常年在軍中,並不知顧臨昭來了大昭寺。
聽到此處才忙往前幾步,待瞧見跪在血泊中的人是自己女兒時,他明顯身形一震:「臨昭?」
顧臨昭帶著滿臉血污看向顧硯山,哭道:「爹爹,我給大兄報仇了……」
顧硯山眼中有了悲慟之色,他背在身後的那隻手緊緊捏成了拳,喉間似有千言萬語,卻只沉喝一聲:「胡鬧!」
隨即又點了自己身邊一個親兵:「顧邵,即刻送大小姐回府!」
他望了一眼驚魂未定的貴女們,吩咐道:「建南,你帶一隊人馬,把世家姑娘們都送回城內去。」
「是。」葉建南領命退下。
今夜可以說是驚心動魄了,打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貴女們放鬆下來後,還暈了好幾個。伺候的下人們心驚肉跳,死活也不肯再住大昭寺,愣是帶著自家暈過去的主子連夜乘坐馬車回府。
這一宿,京城的大夫們才是遭罪,大半夜的全被叫起來,跑去各個達官貴人的府上看病。
待貴女們都兀自離去後,顧硯山快步走到葉卿跟前,躬身行禮:「老臣救駕來遲,望皇后娘娘恕罪。」
「顧將軍快快請起,此番幸得顧將軍及時趕到,才算是有驚無險。」葉卿自己都還被墨竹扶著,自然也只能虛扶顧硯山一把。
「娘娘折煞老夫了。」顧硯山說完這句,沒見著蕭珏的影子,不由得多問了句:「不知陛下現在何處?」
葉卿想起那個和尚先前說假山後面有人,雖不能肯定,但她還是覺得裡邊的人就是蕭珏,便道:「我同陛下走散了,如今也不知陛下在哪兒。但那邊假山似乎大有玄機,將軍不妨帶人過去看看。」
顧硯山當即帶著人去了假山那邊。
一番搜尋後,果然叫他們發現裡邊別有洞天。
假山下面有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密道,密道口落下了一把弓箭和一枚玉佩。
葉卿一眼認出那是她以前送給蕭珏的護身玉佩,喝道:「這是陛下的東西!」
葉卿猜測蕭珏先前肯定是出來過一次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又回密道去了?
見顧硯山帶著人要下密道找人,她心急如焚:「顧將軍,本宮隨你們一道下去。」
顧硯山忙道:「娘娘,這可使不得,您在上邊等著吧,老臣一定把陛下毫髮無損帶回來!」
墨竹和文竹也拉住葉卿,勸道:「娘娘,您腿上還有傷呢,還是安心等著吧,陛下乃真龍天子,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道理葉卿都懂,可這一顆心懸在嗓子眼的滋味,實在是只有自己經歷過了才知曉。
她也明白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最終退開一步,眼眶微紅對顧硯山道:「陛下就拜託給將軍了。」
顧硯山重重點頭。
顧硯山帶著官兵下密道後,半個時辰過去了密道口還是沒甚動靜。
墨竹她們勸葉卿去禪房裡等著,她又不肯,為了驅寒,官兵們在院子裡生了火堆。
約莫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地底下突然爆出「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大昭寺的山頭地動山搖,佛殿前的瓦片都給震下來一大片。
「地動了?」
「大家快些往寬敞處去!」
官兵們都被這突來的地動給驚到了。
葉卿第一反應也是地震了,她撒開腳丫子還沒開跑,就被墨竹一把背起來,飛檐走壁往寺廟前院的廣場那邊去。
她趴在墨竹背上的時候,望著驚慌逃竄的人群,想著蕭珏他們還在密道里,此番怕是被壓成肉餅了,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蕭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穿著喪服給狗皇帝燒紙錢的阿卿:狗皇帝你死得好慘啊,屍身壓成肉餅都找不著了嗚嗚嗚QAQ
狗皇帝:……朕還沒死訥……朕該氣還是該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