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番外④
寧語遲與許洛佳又一次見面，是在她從巴黎飛回海城之後，所參加的一期網絡綜藝里。
她作為嘉賓出席，他也是，節目錄製結束，一眾人在後台閒聊。
該節目主持人三四十歲，外形溫婉大氣，寧語遲該稱她一句前輩。
前輩贊起她的業務能力，說她年紀輕輕前途無量，最後奉勸她：「你正是最好的時候，千萬不要著急人生大事，等事業穩定一些再考慮。
這都是過來人的話了。」
寧語遲說：「謝謝前輩，不過我已經訂婚了。」
——「訂婚了？」
一句話，兩道聲音重合。
主持人轉過頭，見原本坐一旁玩手機的大男孩，此時從屏幕中抬起頭，表情驚愕，半晌回不過神來。
「怎麼，洛佳跟語遲也認識？」
許洛佳意識到自己表情管理失控，連忙調整好，笑了笑，說：「語遲姐是我好朋友。」
只這一句，沒再說其他。
主持人道：「訂婚也好，早定下來，有人疼你愛你，也是件好事。」
寧語遲應承幾句，話題很快轉移。
從演播廳離開，寧語遲到門口等車，許洛佳帶助理上保姆車。
這次錄製行程保密，並沒有粉絲在門口等。
她一個人在路邊，這會兒正是初冬，她穿得單薄，他怕她在路邊冷。
他喊助理停下，請寧語遲上車，準備送她一程。
他盛情相邀，向來滿是少年氣的面龐，此刻看起來心事重重，連笑也勉強。
她心中有愧，想了想，沒有拒絕。
保姆車內開了空調，溫度比外面高不少，她沒有那麼冷了。
她與許洛佳並肩坐在同一排的座位上，車玻璃都被貼成了黑色，向外看，視野蒙上一層茶色。
車內沉默了一段路，這對向來開朗的他來說，是已經稀罕事。
過了兩條街，許洛佳突然道：「姐姐什麼時候訂婚的，怎麼沒說一聲？」
寧語遲沒料到他如此直白，但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她將鬢髮別到耳後，說：「前段時間在巴黎訂的，因為是私事，就沒有對外說。」
私事……許洛佳的拳頭捏緊，臉上還是笑著的。
他說：「真羨慕那個人，能擁有這麼好的姐姐，我能知道他是誰麼？」
她還記得兩人上次的不快，假如直白告訴他，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二次傷害。
她說：「這有什麼好羨慕的，你才是最值得被人羨慕的人。
你年紀輕輕，就有超高人氣，有這麼多粉絲，你知道這圈子裡有多少人都想成為你？
你是偶像，偶像不可以談戀愛，這些不是你該想的事。」
她只能隱隱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許洛佳的拳頭一點點鬆開，他蒼白地笑了下，說：「是啊，我是偶像，不能談戀愛。」
「你能明白就好。」
聽見他這樣說，她暗中鬆口氣。
許洛佳轉頭，目光灼灼道：「假如我不是偶像，我只是普通人，姐姐會考慮我麼？」
他說得如此認真，以至於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她緩了一下，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回復他，她說：「洛佳，你很出色，所以你更應該考慮一下，什麼才是真正適合你的人。」
「什麼意思？」
「你覺得喜歡是什麼？」
「喜歡就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寧語遲語調溫柔：「假如我們在一起，我閒暇時想出去逛街，你卻喜歡宅在家裡，你會為了我讓步你難得的休息時間麼？」
「假如我要求你二十四小時向我報備，干涉你的每一筆花銷，盤查你跟每一個人的來往，你能容忍多久？」
「假如我睡覺時喜歡開著電視，而你聽不得一點聲音和光亮，我們兩個誰該退讓？」
「我與你的朋友發生原則性爭吵，你又如何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
「這只是情侶在一起之後，最微小不過的摩擦，當你逐漸發現我們很多觀念無法契合的時候，喜歡也會隨之減少，到那時，你還會有現在的衝動麼？」
「喜歡是一回事，適合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
被人如此反駁一番，許洛佳很不甘心，試圖說服寧語遲，「我們沒有相處過，你怎麼知道我們不適合？」
寧語遲說：「我已經知道了。」
「哪裡？」
「你年紀小，太粘人，我不喜歡粘著我的，時間長了會感到厭煩。
你改得掉麼？」
「……」
寧語遲道：「姐姐我到年紀了，而你還年輕，前途大好，不應該談戀愛斷送前程。
往前看吧，會有更適合你的人。」
「那你呢？」
「什麼？」
「跟你訂婚的男人，是適合姐姐的人麼？」
提起裴行舟，寧語遲心中一腔熱意，頓時化為春池的水，柔得不能再柔。
她笑得溫柔：「當然。」
……
裴行舟回國已經是年底的事了，巴黎酒店的事終於得以喘息，他把事情交給海外負責人，自己回國享清閒。
放在以前，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跟寧語遲訂婚後，他越來越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國內，從前錯過太多，他只想陪在她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
下飛機是鄭才接的機，他不在國內的日子，一切事務都由鄭才暫代，他信任他。
從機場回市區這一路，都在聽鄭才向他述職，他聽著聽著，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心思漸漸飛了。
「開到電視台。」
驀地被人出聲打斷，鄭才愣了一下，緊接著應道：「是。」
今天是跨年晚會，她是主持之一。
車停到廣電門口，裴行舟讓鄭才先回，自己進了廣電大樓。
以他的身份，到達電視台，立即有領導迎接。
不多時，就連坐在演播廳的台長也出來迎接。
新台長上任是裴行舟一手提拔，他對裴行舟的感念也在情理之中。
裴行舟淡淡點頭，隨意應了聲，心思全在演播廳內。
新台長早被他打了招呼，知道他對寧語遲上心，沒多羅嗦，直接把人領到後台。
後台一溜工作人員見台長親自接待，不知道的也知道這位是個大人物。
無需開口，光是那周身氣度就已經讓人望而生畏。
後台亂糟糟的，大多是明星候場，見台長過來，連忙打招呼。
台長把裴行舟請到休息區，說：「您在這兒稍等片刻，語遲很快就下來了。」
裴行舟說不用，下巴朝演播廳那邊示意：「方便過去麼？」
「當然。」
台長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走過去，站到燈光照不到的舞台暗處。
那是觀眾看不到的地方。
她穿著晚禮服，站在舞台之上，修身長裙包裹她玲瓏有致的身姿，性感且優雅。
台下是成千上萬的觀眾，台上是四面八方的燈光，她站在舞台中央，明艷動人，像是她在發光那樣。
他忽地想起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
那時青澀，稚嫩，站在台上小心翼翼，周身滿是念錯名字的惶恐。
任誰也想不到，那個在重要場合犯了大錯的小姑娘，會在將來站在舞台之上，面對現場的，以及電視機前上億的觀眾們，自信、坦然地主持這樣一場盛大的晚會。
更加想不到，這個第一個念錯他名字的小姑娘，會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闖進他的生命，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多麼有幸，他能伴她成長，也能親眼見到她的成長。
他不由輕笑，轉身回到後台。
台長殷勤，不斷誇讚寧語遲，誇她出色，誇她能力強。
裴行舟向來不喜奉承，此時聽了這些誇讚，竟比誇他本人還令人愉悅。
正說著，舞台上音樂響起，候場的演員已經上場了。
他向舞台通道那邊看，就見寧語遲提著裙角走過來，見到他，愣了愣，緊接著眼睛一亮。
「裴行舟？」
她又驚又喜，直直撲到他懷裡，也不管後台有多少人，身邊又有多少人在看。
她只知道她想他，而他就在眼前。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告訴我？」
他撫著她的脊背，沉聲回答：「想給你個驚喜。」
好吧，的確是非常驚喜。
她從懷裡退出來，仰頭望他，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周身滿是成熟男人的氣息，每一處，每一處都那麼令她著迷。
她湊近他耳邊，輕聲道：「我好想你。」
他也小小聲回答：「我知道。」
「只有知道？
你就不想我麼？」
她並不滿意他的回答。
「我想不想，你會不知道？」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裴行舟摟著懷裡的女人，她如此嬌媚，他根本不捨得放開。
他微微彎唇，說：「好，我告訴你。」
「嗯？」
她睜大眼睛，期待他的答案。
裴行舟貼近她嫩白的耳，先是輕吻，而後用最鄭重，最真摯的語調，道出那句他虧欠她太久太久的話。
「我愛你。」
年輕時，尊嚴大過一切，以為世事涼薄，沒什麼東西能夠天長地久。
不肯承認她對他的重要，不肯面對痛失她以後的苦悶酸澀。
如今他沒什麼不能承認，也不願再繞。
他愛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從遇見她開始，從她敲開他心底那扇門開始。
也許他錯過了什麼，所幸餘生很長，今後的每一天，他絕不會再錯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