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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一院春風意(6)

2024-08-25 10:43:34 作者: 咬春餅
  第26章一院春風意(6)

  溫以寧從沒在哪個場合見過、聽過唐耀。

  甚至不知道唐其琛還有一個弟弟。

  唐耀做的是科技公司,高明朗估摸也不識這人,腦子懵了才休戰。

  這會回過味來,依舊不肯善罷甘休。

  他報警,扣著溫以寧不讓走,非要出這口惡氣。

  這事兒真要較起真來,江連雪肯定撈不著好。

  再以一個故意傷害罪起訴留個案底,最吃虧的還是溫以寧。

  這份上了,唐耀自然不會再勸,他扶溫以寧起來的時候,低聲說了句:「建議你聯繫律師。」

  溫以寧點點頭,「謝謝。」

  唐耀想了想,站起來,轉過身又對高明朗說:「高總,高高興興吃個飯,都是有買賣要談的人,咱們講究一個和氣。

  為這些小事情敗了興致,不值當。

  人姑娘帶家人來這裡也是闔家團圓。

  都是好事,各退一步都舒坦。」

  高明朗牙齒都被打鬆了,疼得他齜牙咧嘴。

  唐耀說的是這麼個道理,火氣敗了大半,但惡氣還梗在嗓子眼。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他陰惻惻地說:「唐先生,我賣你面子。」

  唐耀拍了拍他的肩,又對門口的秘書說:「高總這桌飯,我請。」

  都是聰明人,給個台階也就下來了。

  高明朗心說自己他媽的撞了南牆,不就那麼點色心,幾次三番地被這女人攪渾,見鬼了。

  這個局硬是被唐耀給圓了回來。

  他沒再多留,走之前對溫以寧說:「去醫院檢查檢查。」

  「謝謝你,唐先生。」

  溫以寧喘著氣說:「這錢不能讓你出,我沒那麼多現金,方便微信轉你嗎?」

  一事歸一事,別把好心當理所應當。

  唐耀笑了下,「好。」

  兩人互加了微信,但唐耀沒有馬上通過她的好友申請,只意味深長地留了句:「溫小姐,以後有機會的。」

  然後離開了。

  沒心情再吃午飯,溫以寧帶著江連雪打車回住處。

  兩人也就是頭髮亂了,就江連雪那撒潑的架勢,自己准不會吃虧。

  「狗屁人渣,還敢叫警察,我還告他性騷擾呢!」

  溫以寧揉著發疼的肩膀,「你能不能不給我惹事兒?

  !」

  江連雪冷聲一笑,「慫包一個。」

  溫以寧沒忍住,怒氣全往心尖兒鑽,「你做事不計後果的嗎?

  今天要是高明朗他跟你死磕,你就等著吃牢飯吧!」

  「我為你出頭,你什麼態度!啊?

  你在這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過習慣了是吧?

  我知道你非得改行的原因,這些年我沒跟你提,怕你難受。


  但我現在看出來了,你軸勁兒上頭,壓根就沒打算醒!」

  江連雪吃了炸藥一樣,氣極:「你妹妹死了,明白嗎?

  以安是抑鬱症跳樓自殺!跟別人沒關係!法院判了的事,你還不信嗎?

  你能不能放過自己?

  !」

  溫以寧的臉色瞬間發白,握著拳頭的手指尖往肉里掐,久久沒有說話。

  江連雪被她這死灰的模樣給嚇著了,知趣地閉了嘴,這一瞬間,她也像是蒼老了五歲。

  母女之間情緒漸淡,一個看窗外,一個兀自出神,一路無言。

  溫以寧回家睡了一下午,臥室門關著,把江連雪留在了客廳里。

  等她醒來天都黑了,拉開門,江連雪正好從外頭回來。

  「你去哪兒了?」

  溫以寧嗓子啞,看到她手上提的藥,一愣,「看醫生去了啊?」

  「手上淤青,開點消腫的。」

  江連雪自自然然地把塑膠袋塞進行李箱裡,彎著腰,背對她說:「我明早就走了。」

  溫以寧沒什麼表情,嗯了聲,「買票了沒?」

  「買了。」

  溫以寧回臥室,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小疊錢,「拿去用。

  少打點牌,久坐傷身體,你那結石病……」

  「知道了知道了。」

  江連雪把錢接過,美滋滋地點了點數,「明早你就不用送我了啊。」

  次日,溫以寧回公司上班,去陳颯那兒打了個招呼。

  陳颯正要去開會,打量了她兩眼,「病好了?」

  「好了。」

  「行,這幾個東西你幫我搞出來。

  十點之前來辦公室碰個頭。」

  陳颯遞給她一疊文件,「下午兩點有個關於公司產品推廣渠道的討論會,準備一下,你跟我一起參加。」

  只有忙起來的時候,才覺得生活又步入了正軌。

  一上午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一陣忙完後,溫以寧才有空看手機,兩小時前江連雪給她發了條微信:上車了。

  又翻了翻好友列表,唐耀一直沒有通過她的申請。

  正出神,同事叫她,「以寧,下午是不是你和陳經理參加會議呀?」

  「嗯?

  對。」

  「那你注意點哦。」

  「怎麼了?」

  這個負責行政事務的女同事跟她關係不錯,湊近了小聲告訴她:「你這兩天不是休假嘛,好多事兒不知道。

  前天集團的高層辦公例會上,鬧的很不愉快呢。

  唐總一直想優化集團現有的產業結構,但好幾個董事一致反對。

  談得異常艱難,這幾天公司氣氛挺低壓的。

  下午那個會祁總和肖總也參加的,你悠著點兒啊,儘量少說話。」

  溫以寧來亞匯半年多,確實沒留意過這方面的動向。


  一般大企業之中的明爭暗鬥從來不會缺席,在CEO這個位置上待著,唐其琛確實稱得上是年輕有為。

  但要說跟他幹事兒的個個死忠,沒有不對付的人,那不現實。

  董事會大都資歷深,別的方面還好,一碰上推陳出新的政策提議,各種煩擾就來了。

  就是這麼個局面,誰還沒點難處,溫以寧是明白的。

  下午,亞匯集團高層會議室,出席會議的人員無一遲到。

  唐其琛是掐著點進來的,柯禮跟在他身後,一進來就讓秘書去倒杯熱水。

  自那晚之後,好幾天沒見著他人了。

  唐其琛臉色不太好,眉間倦容難掩,往那兒一坐,柯禮主持會議,幾句開場簡明扼要,事關集團產品的營銷投放策略。

  陳颯的前期準備已是面面俱到,從效果投放,品牌提升投放等各方面進行了分析闡述。

  最後列舉了數個營銷埠,這一塊的分解由溫以寧做匯報。

  完畢後,有異議的可以會上研討。

  「移動端和搜尋引擎這兩個渠道我認可。

  同時可以覆蓋BD聯盟、自媒體以及視頻植入。

  但你這個遊戲的投放,是不是多餘了?」

  發言的是董事之一肖國明。

  溫以寧有條有據地答:「肖總你好,亞匯推廣的這款產品涉及AI領域,年輕人的接受度是非常高的,而遊戲的群體,正是針對這些年輕人。

  雖然GG費用占比高,但我們預計的效果也會是最好。」

  肖總本就是反對唐其琛投資現代智能領域的董事成員之一,對這個系列的產品不太看好,但唐其琛仍是極力促成了產品的研發銷售。

  他負責的又是經營相關,自然不會聽之任之。

  要故意刁難是很容易的事,幾個十分主觀的觀點,就把態度撂的明明白白了,說溫以寧這份策劃案不行,沒有全面了解產品定位。

  溫以寧說:「肖總,您所說的大格局的穩定,是由政策體制決定的,但我們應該就事論事,GG的最終目的就是宣傳,讓內容價值回歸。

  一味追求總量考核已是被時代淘汰掉的規則。

  我們既不能唱衰紙媒,也不能去否認各種新媒體平台所帶來的發展。

  流量轉為利潤,能聚攏人心,才是最好的。」

  肖總臉色已然難看,毫不客氣地點評:「浮於表面的理論。」

  溫以寧不卑不亢地問:「這份策劃案的所有數據都是基於真實的反饋,哪一點讓您存疑,您可以指出來,我逐一向您解釋。」

  她之所以說得如此自信,正是因為對這項工作百分百的用心。

  而肖總不願意在這個系列產品上花費更多的投入,所謂的挑刺兒也是空泛而談,要他列舉出具體一二,還真被堵得啞口無言。

  會議氣氛陷入僵持。

  幾個高層神色微凜,部長級別往下的人員,個個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陳颯坐在左手邊的第二個位置,也跟沒事人一樣,既不幫愛徒解圍,也不做表態。

  集團層面的會議,唐其琛在,要表態也輪不上她。


  所有人都在等,等這位正主的態度。

  溫以寧背脊挺得直,坐在那兒不發一語。

  肖總抽起了煙,打火機點燃後就丟在桌面上,吞雲吐霧的,也是青著一張臉。

  唐其琛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個圈,看不出一絲漣漪。

  最後他說:「我贊成肖總的意見,重新調整渠道,取消遊戲埠這一項。」

  沉穩有力的一句話,為這次的爭執蓋棺定論。

  唐其琛對柯禮抬了下手,柯禮點頭,對眾人說:「繼續下一個議題。」

  溫以寧的姿勢沒有變,表情也不見半分波動,她把手上的資料輕輕合上,像是在為這點可笑的堅持畫上了句號。

  散會,唐其琛回到辦公室,柯禮把門關緊,吩咐秘書來客一律不見。

  他轉過身一看,果然,唐其琛坐在沙發上,正閉著眼睛掐眉心。

  「您還好?」

  柯禮給他倒了熱水,「這兩天的會議就沒停過,肖總對您要投資的材料項目是反對意見最大的一個。

  他在集團待了這麼多年,和幾個董事的關係十分密切。」

  唐其琛捧著杯子,手指一下一下摩挲著杯壁,「老功臣,這個面子還是要給。」

  「您別太急,循序漸進地來,骨頭老了,硬了,難啃也很正常。」

  柯禮知道他這段時間為這些事情夠操心了,項目推進得不算順利,磨心燒神也傷身體。

  「對了,我聽到話了,老爺子那邊,近日提及唐耀的次數非常多,兩人的聯繫也不少。」

  唐其琛把水杯放回桌面,平靜道:「他回董事會是遲早的。」

  柯禮愣了愣。

  「你心裡有個數就行。」

  唐其琛看他一眼。

  柯禮表示明了。

  安靜了一陣,他欲言又止,「剛才會上,以寧的觀點其實……」

  「她說得很好。」

  唐其琛神情動了動,疲倦之色也拂去大半,他點到即止,沒再多說一句,而是往沙發上靠了靠,「我休息一會,半小時後讓老余把車開過來。」

  唐其琛晚上還有應酬,和市政委的李秘書長在攬香設了私宴。

  兩人交情頗深,都不嗜酒,飲淡茶,聊閒語。

  李秘書長告訴他,市傑出青年企業家的頒獎典禮,又有其一席之位。

  九點左右散了局,老余問唐其琛回哪裡。

  唐其琛看了看時間,說:「回公司。」

  到了後,他吩咐老余今晚先候著。

  老余把車停在公司門口,「唐總,您要用車就給我電話。」

  這個點了,加班的人很少,唐其琛沒去自己辦公室,而是到了陳颯部門。

  溫以寧的桌子前還亮著燈,電腦就這麼開著,她趴伏在桌子上,埋著腦袋像是在睡覺。

  等她抬起頭發現唐其琛時,也不知道他在這兒看了她多久。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高一低地對視著,溫以寧眼神沒躲,平平靜靜。


  她頭髮給睡亂了,幾縷貼著臉頰,松松垮垮。

  唐其琛先開口,問:「吃飯了沒有?」

  溫以寧把碎發捋到耳後,睡了一會兒嗓子有點啞,「沒吃。」

  「陳颯辦公室沒關。」

  「我待會兒幫她關,我有鑰匙。」

  溫以寧坐直了些,說:「她晚上接陳子渝去朋友家吃飯了。」

  唐其琛嗯了聲,也沒再說話。

  溫以寧神色也疲倦,唐其琛站著看她時,能看見她眼睛下一圈淡淡的陰影。

  「想吃飯嗎?」

  唐其琛問。

  溫以寧默了默,答應,「行。」

  老余出去買了趟外賣,他車開得快,送上來時都還熱乎著。

  加米飯和配料,亂七八糟的有十幾個飯盒。

  老余放下後就離開,溫以寧瞧見這陣仗愣了半天,「點的時候沒覺得有這麼多啊。」

  半小時前唐其琛問她想吃什麼,她沒半點猶豫,直接說了火鍋。

  唐其琛當時笑了下,溫以寧反應過來,還很抱歉,「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能吃辣。」

  「點吧。」

  唐其琛說:「我看上面有清湯的,我吃這個也行。」

  場面其實還挺滑稽的,唐其琛這辦公室也算數一數二的精英范兒,會客區直接變成了火鍋店,配菜鋪了滿桌,送的兩個火鍋底料也已經燒開。

  兩人面對面地坐著,唐其琛脫了西裝,挽起衣袖還有模有樣。

  座位有點兒矮,他腿長,跨開了,彎著腰,放了兩片白菜葉和魚丸。

  溫以寧是能吃辣的,頭髮一紮,大快朵頤。

  火鍋店還送了喝的,一瓶橙汁和促銷裝的小瓶白酒。

  溫以寧把橙汁遞給唐其琛,自己擰開蓋兒要倒酒,「不吃浪費。」

  唐其琛也沒勸阻,只說:「你少喝點。

  你喝酒容易忘事。」

  溫以寧抬起頭,「這話柯助理也跟我說過。

  我忘什麼事兒了?」

  唐其琛看她一眼,眼神有些許笑意,一閃即過。

  溫以寧悶了兩口酒,話也多了起來,「當初你讓我跟著陳颯學東西,你說得對,她真是個好老師。」

  「她業務能力很強,只要用心帶你,你會成長得很快。」

  「她是好師傅。」

  溫以寧問:「還有陳子渝的爸爸,真的沒有嗎?」

  「是。」

  唐其琛也沒瞞著,這本來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陳颯自己都很坦然了。

  「露水姻緣,你情我願的,她也沒想讓人負責。」

  溫以寧眉頭皺了皺,「多辛苦,孩子是兩人共同的責任。」

  「她決定生的那一刻,就是她自己的責任了。」

  唐其琛聲音淡。

  短暫安靜,兩人似乎都意識到,他們之間談這些有多不合適。


  溫以寧只默聲吃東西,肥牛捲兒沾多了辣油,她端起酒杯喝的快。

  喝完喉嚨火熱熱跟小火烤著似的,人都出了汗。

  唐其琛皺了皺眉:「你喝酒有癮。」

  溫以寧只搖頭。

  唐其琛食量不大,但晚上在李秘書長那也沒吃幾口飯,光顧著談話,這個點還真有點餓,眼見那兩碟青菜都被他燙熟吃得一顆不剩。

  胃裡暖和和的,一天的疲倦也掃去大半。

  他放下碗筷,看著溫以寧,看她悶頭吃菜,悶聲喝酒,他知道,她心裡頭裝了事。

  唐其琛刺穿她的心思,問:「覺得委屈了。」

  溫以寧的動作停了半秒,隨後繼續,仍是搖頭。

  「那種場合,你不應該和肖總再起爭執。

  對你沒好處。」

  唐其琛明白她心裡的疙瘩,還放不下下午開會的事。

  溫以寧這才硬邦邦地回:「我只把事情做好。」

  「比誰的嗓門大,比誰說的話多,就是好?」

  唐其琛語氣里隱有不屑。

  溫以寧抬起頭,直視著他,「我沒錯。」

  「你工作不是一兩年了,這點道理還沒悟明白嗎?

  肖總身份擱在那兒,你讓他丟了面子,看著是你贏,但出了會議室,結果依然不會變。」

  唐其琛說得很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情,「陳颯能管你,他也能管你,來日方長,你沒必要擔這個風險,受這份不痛快。」

  溫以寧臉色暗沉了許多,低著頭,索性把那小瓶子白酒一口喝完。

  唐其琛攔都攔不住,隱有怒意,「委屈的最後還是你自己。」

  溫以寧抬起頭,眼眶紅紅的,「可明明我是對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這是你的以為,不是我的,我不接受,不認可。

  我不委屈,我有什麼好委屈的,我無愧於心。」

  說完,她站起身,離開桌子往邊上走。

  酒勁兒上了頭,一下子沖得她腳步踉蹌,摳了下桌角才勉強站穩。

  唐其琛也跟著站起來,繞過去拽了把她胳膊,把人直接給轉了過來。

  他兩手扶住溫以寧的肩膀,十指力道不算輕地把人鉗住。

  耐心被她的咄咄逼人削減的一乾二淨,唐其琛提聲:「你能不能聽我的話!」

  溫以寧甩他,「誰的話都能聽,就是不聽你的話!聽你的會要命!」

  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壯人膽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裡對唐其琛的介懷深深地梗在心口,似乎成了她生命里的一個不漂亮的烙印。

  兩人對望著,溫以寧的眼神是倔強而又滿含嗔怨,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唐其琛給罩得嚴嚴實實。

  夜闌深靜,唐其琛的心忽然就酸了。

  掐著她肩膀的十指慢慢鬆開,繼而往下,停在了她的手腕。

  溫以寧本能反應地抖了下。

  唐其琛沒讓人掙脫,而是在她手背上溫柔撫了撫,低聲說:「好了,乖……念念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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