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2024-08-25 10:43:48 作者: 甘凡
  傅斯南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愣。

  不知道俞子悅跟沈蔓語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沈蔓語到底夢到了什麼,才會說出這樣的囈語。

  更不知道沈蔓語的那些囈語到底代表著什麼。

  是心疼他?可憐他?還是…後悔跟他分手了?

  傅斯南只知道,方才僵住身子的一瞬間,他的心跳如雷。

  那一瞬間,所有對最後一種可能的期待都浮現於心,完全無法欺騙自己。

  他就是放不下她,從未放下她。

  篆刻在心裡交纏了五年的恨和怨,好像劇烈掙扎著剝離開來,又在她輕聲囈語中,漸漸零落成泥,在夜風之中消散而去。

  傅斯南忍不住伸出了手,動作緩慢地靠近了沈蔓語的臉,指尖微微顫抖著,越靠越近。

  在即將輕柔撫上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她若是生出後悔的情緒,他便能心甘情願地放下所有的怨和隔閡,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只要能和她在一起麼?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像一隻可憐的……哈巴狗。

  傅斯南調動自己所有的理性,控制著自己,要將那隻伸出去的手收回來。

  但偏偏這個時候,沈蔓語醒了。

  沈蔓語覺得自己可能是白天在香港機場,聽俞子悅說那番話後情緒波動太大。

  心酸混著心疼,交織著入了夢。

  夢裡,傅斯南面前擺了一大桌子白巧克力。

  他不顧旁人的勸阻,一塊一塊地不停往嘴裡塞,一邊被白巧甜膩得皺了眉,一邊被心裡的苦澀攥得落了淚。

  她被人群隔在外面的,聽著旁邊人討論說他失戀了才這般作踐自己的。終究是擠了進去,抓住了傅斯南的手臂,試圖阻止他繼續塞的動作,無果。

  看著傅斯南因塞了太多巧克力而鼓起的腮幫子和眼角不斷滑落的淚,她的淚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用力抓住了傅斯南的雙手,帶著哭腔跟傅斯南說,「你看看我,我就是你前女友!」

  「傅斯南,我不離開你了。你別再吃了,你這樣我心疼!」

  「傅斯南,只要你不吃了,我給你買黑巧克力,以後都給你買。」

  「你別再吃白巧克力了,我跟你和好,我以後都不離開你了。」最後一句,是被傅斯南掙脫開雙手後無能為力的無助。

  但傅斯南確實停下了動作,卻是因為俞子悅拍了拍他的肩。並且傅斯南回過頭來之後,還伸手將她推開了,她摔出了圍觀群眾之外,傅斯南和俞子悅的身影被擋在她的視線之外。

  然後沈蔓語身子顫了顫,驚醒了過來。

  本來這噩夢最後的結果,讓她轉醒後還沉浸於被推開的心痛和失落之中。

  但這一顫,傅斯南要收回的手,剛好從她的臉上拂過,落在了她的胸前。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沈蔓語一愣,剛睡醒的朦朧感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何處,眼前是哪般情形。

  她轉頭探究地看過去。

  四目相對,氣氛瞬間尷尬。

  傅斯南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轉身直視擋風玻璃前方,手握緊方向盤。

  沈蔓語殘餘的睡意和情緒也消失殆盡,全部轉為震驚。扭過頭看向右側的窗外,避開傅斯南的餘光範圍。

  後視鏡里,自己臉上被傅斯南碰觸的地方,好像不知不覺就爬上了紅暈,耳朵也好似充了血一般。

  眼神之中也滿是震驚,傅斯南竟然趁她睡著……偷偷摸她的臉?不,還準備襲她的胸?!

  視線移了移,後視鏡里,好像沒有看到俞子悅的身影了。

  沈蔓語轉頭過去確認,整個后座,的確空無一人。

  然後便聽傅斯南輕咳了咳,「她困了,先回去睡了。」

  「哦」,沈蔓語輕聲應道,語氣里沒有包含太多情緒。

  心裡卻開始吐槽,臥槽女朋友在的時候還人模狗樣濃情蜜意的,女朋友一走就開始對前女友…動手動腳?

  以前他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就算木訥了些不那麼體貼,但好歹是專一的,連個眼神都不願意多施捨給別的女生。這這這…怎麼分手後開始往渣男方向發展了。


  傅斯南也是有些窘迫,不管怎麼解釋,他占她便宜都實錘了。

  乾脆破罐子破摔,繞開話題,不解釋了,問道,「你家地址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沈蔓語沉默,抿了抿唇道,「要不…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去?」

  「已經十一點過了。」傅斯南低聲道,言外之意便是大晚上的,她打車回去不安全。

  但此時的沈蔓語,覺得傅斯南比計程車司機更加不安全。

  只是不太好說出口,遲疑了下,說道,「好吧,那你送到門口就好,謝謝。」

  然後將手機聲音關至靜音,低頭打開了導航。

  傅斯南開車過程中,見她時不時地將手機側向她的方向,低頭看些什麼。

  在途中一個紅綠燈時,餘光瞥了瞥,看見了她手機屏幕上的導航路線圖。

  傅斯南:……感覺有被冒犯到。

  十一點五十,車停在了沈蔓語家的小區門口。

  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轉身跟傅斯南說謝謝,關上車門。動作一氣呵成,乾脆利落。

  正要轉身走,傅斯南搖下她那側的車窗,出聲把她叫住了,「等一下。」

  沈蔓語回過頭,視線落在傅斯南身前的方向盤前,避免與他視線交匯,快速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謝謝你。」

  說完便猛地轉過身去,腳步匆匆地往小區里走。

  仿佛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她似的。

  傅斯南無奈地撇了撇唇,看著窗外沈蔓語的背影融入到清冷的夜色中,熄火也下了車。

  從後備箱拿出沈蔓語的行李,以大長腿的優勢趕在沈蔓語進小區的前一秒追上了她。

  然後就見保安放沈蔓語進去後,伸手將他攔了下來。

  板著張臉,氣勢洶洶地問他,「幹什麼的?」

  見沈蔓語被這聲勢驚擾得回過頭來後,那保安還跟她說,「姑娘,你快回去吧,以後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家小心些。」

  然後又轉回頭來,表演了場瞬間變臉,瞪著傅斯南。

  傅斯南:……

  方才一直跟在沈蔓語後面,被當成尾隨的變態猥瑣男了。

  他尋思著自己最近是長相出了點問題,還是氣質出了點問題?

  一個晚上被三個人給當作禽獸了。

  傅斯南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一隻手推著一個大箱子,另一隻手提著三口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無語地問保安,「你見過誰尾隨還帶行李的嗎?」

  保安大叔絲毫沒有放鬆警惕,義正言辭地說道,「誰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偽裝!」

  小區大門裡駐足的沈蔓語見到外面的狀況,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後保安大叔和傅斯南都轉頭看向她。

  看見傅斯南眼神里的幽怨,沈蔓語的笑意更濃,跟保安大叔解釋道,「保安大哥,他不是壞人,是我行李忘拿了,他幫我送來。」

  保安往傅斯南的方向走了兩步,將信將疑地又打量了他幾眼。

  近距離觀察,傅斯南的五官在路燈下盡收於保安的眼底,看清了後保安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張臉也不需要去尾隨誰,感覺整個就一張招蜂引蝶的臉,而且他被自己這麼冤枉,周身還滿是氣定神閒的氣質。

  整個就一芳心縱火犯。

  保安邊在心裡感嘆,這得禍害多少小姑娘,門裡站著的那個估計就是受害者之一,一邊刷卡把門打開了。

  而門內那個受害者,本來是迎出來,要接過傅斯南手中的行李的。

  結果他看也不看她,直接繞過了她朝她方才走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百米,遇到個岔路口,又停下腳步,等後面的沈蔓語跟上來。

  其實他走得不快,特意放慢了腳步,時刻注意著著身後的腳步聲,確保自己一直在她前面不遠的地方。

  因為這個時間點太特殊了,離十二點太近。

  沈蔓語有個怪癖,晚上十二點整的時候總是會東想西想,覺得周遭環境不安全,說不準周圍就會冒出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就連遇到估摸著時間,十二點之前來不及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的情況,也會等個十多分鐘,十二點過後幾分鐘再動身去浴室。


  十二點這個時間節點,沈蔓語總是會以讓自己最安心的姿態度過,比如躺在床上,將雙手雙手都嚴嚴實實地蓋在被子下面,不論冬夏。再比如,揪著傅斯南的衣角或者握著他的手,看電視劇或者小說。

  如果十一點五十幾要去洗漱,也一定會撒嬌賣萌地讓傅斯南陪她一起去洗手間,近距離站一旁陪她。

  也不知她是受了哪部恐怖小說的荼毒。

  反正她看一部恐怖小說就總是多一個怪癖,比如晚上衣櫃要關好,不然會有怪物通過衣櫃爬進房間。

  傅斯南回想起這些場景,看著倒映在他身旁的沈蔓語的影子,唇角微微上揚。

  當時他揉了揉她的頭髮,笑她說膽子這么小,以後可怎麼辦哦的畫面又浮現在了眼前。

  不知不覺間,他竟輕聲喚了出來,「膽子這么小,以後可怎麼辦哦。」

  本來見他在岔路口停下腳步,有些好笑地在想著『你繼續走啊,你繼續忽視我啊』的沈蔓語,驀地頓住腳步。

  傅斯南……是擔心她害怕,在陪她回家?

  她那些在旁人眼裡莫名其妙但她卻是真心實意害怕才堅持的怪癖,他還記得?

  心裡驀然被揪住一般,疼得厲害,也軟得厲害。

  突然有種上前,從身後把他抱住的衝動。

  但不可以,他現在是俞子悅的男朋友。

  沈蔓語不後悔當年和傅斯南分手,但她後悔傅斯南博士畢業後的這一年多,她的所有遲疑和踟躇。

  明明分手的原因和理由都已經消散,不復存在,也不再是阻礙。可她偏偏沒了平日裡的灑脫和勇氣,慫得一塌糊塗。不敢去主動聯繫他,不敢出現在他視線里,從朋友那裡打聽到他不再傷天悲地,現在過得很好,更是覺得自己此刻若是再去打擾他的生活,便像個跳樑小丑般。

  她逞強般地想著,沒有他,其實自己活得也很瀟灑快活。

  只是,等他真真切切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才明白那些死要面子和逞強都無比可笑,也突然變得蒼白無力。因為那些,根本騙不了自己的心。

  若是早一些,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了,會不會他身邊就沒有一個俞子悅了?

  心裡的痛還在持續。但沈蔓語心裡倏地冒出句話,提分手的人,是沒有資格說心痛的。

  一切全是自作自受。

  沈蔓語不敢上前,怕盈眶的淚沒忍住流出來後被傅斯南看到,只是出聲給他指了路。

  等到進電梯前,她已經處理好了情緒,袖角也沾掉了眼角的淚。

  一路無話,直到電梯到了二十樓,沈蔓語引著傅斯南走到家門口,見他將她的所有行李放在她門邊,身影卻沒有要離去的意思,思忖著傅斯南這又送她回家,又惦念著她的怪癖幫她提著行李護送她上來,現在行李送到就讓人家走,未免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

  於是將手指放在指紋鎖上開了鎖,又偏頭遲疑著問了句,

  「要不,你進來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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