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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3章 這究竟是佛祖的庇佑,還是佛祖的考驗?

2024-12-26 13:40:38 作者: 揮劍斬雲夢
  第1493章 這究竟是佛祖的庇佑,還是佛祖的考驗?

  「咚!…嗚嗚!…嗡!!」

  北海是如此的廣闊,一日一夜的航行,就像在佛祖頂天立地的法相上,量出了一根毫毛。穿透而悠遠的法螺聲,不時在天台船隊間響起,指揮著前行的關船,划過齊整而有序的弧線,靈動的就像是活物一樣。

  當這吹奏的聲音,傳入「法華丸」堅固的船艙中。盤腿打坐的覺慧法師眼瞼低垂、恍然未覺。他已在起伏的波濤中,在最不平靜的航海中入定。

  「唵,阿那隸,毗舍提,鞞舍提,毗舍提,鞞舍提…」

  如同本能的誦經聲,正在狹小的艙室中震人嗡響,就像從法師腦門上發出來的一樣。這正是「是大佛頂白傘蓋陀羅尼」,也是漢傳佛教中日常修行最長的神咒,《楞嚴咒》。四百二十七句的咒文念誦一遍,哪怕是最擅長念經的僧人,也得花上半刻鐘。而按照修行的規矩,一天念上百遍,那一日的功夫,也就過去了。

  「嗚嗚!!」

  「踏踏…」

  急促的法螺聲,驟然在船艙外響起。然後,本來穩速前行的關船,開始驟然減速,直到徹底停下不動。坊官斯波真威急匆匆的從甲板上下來,看到法師正在念誦「破除邪惡、降伏魔障、護持正法、增長智慧」的《楞嚴咒》,他頓時腳下一滯,遲疑地張開口。

  「覺慧僧正?…」

  「?…」

  覺慧法師停了念經,驟然睜開一雙慈悲的眉眼。他看向臉色複雜、神態奇怪的斯波坊官,只是一眼,就看出對方的忐忑不安,又有著說不清的激動難耐。

  「斯波坊官!為何如此心緒起伏,恐懼又渴望?既然入我宗門,需得降服心猿。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所見恐怖不存在,所見欲望也不存在…」

  「嗯?不對!船為何停了?算算路程,我們應該才剛剛到之前黃金交易的河口吧?…山靼人眼下船隊的位置,按照那艘受損的商船計算,應該在東邊一日的距離,大概明後天撞上才對…」

  斯波坊官抿了抿嘴,耐心等覺慧法師的「教誨」說完。直到對方發出疑問,他才恭敬的行了一禮,指了指頭頂的甲板。

  「僧正,您說的不錯!我們已經到了之前黃金交易的河口…只是,只是山靼船隊的情形,與我們之前見到的完全不同,也與之前所有的計劃,都不一樣!…」

  「…!」

  覺慧法師霍然起身,二話不說,直接往甲板上行去。開闊的蝦夷之海,從頭頂的梯口,展開成眼前無際的畫卷。深色的海浪,拍打著嶙峋深翠的海灣,那個山靼模樣的營地,就如上次一般,靜靜佇立在海灣的最凹處,就像褻瀆佛國的污痕。而最讓人驚訝、讓他不可置信的是…

  「一、二、三、四、五、六!六艘山靼人的大船,包括我們交易過去的哪一艘,都和上次一樣,依然停靠在海灣里?!…」

  「不對!山靼人的營地里,明顯人少了許多,也看不到那麼多堆積的貨物。該死!他們竟然沒有上船走水路,沒有用船隊運輸貨物和黃金?!他們把船停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不回去了,就要在蝦夷地過冬嗎?…」

  看到海灣營地的山靼船隊,覺慧法師臉色驟變,原本精深的佛法,也瞬間破了大防。

  如果山靼人不上船,那還打個屁的海戰!他前後布置了那麼多,又是親自觀察山靼水軍,又是故意送船,又是算好了追襲伏擊的時間,尋找藏金營地…這下全都做了空!


  真是該下油地獄的山靼妖魔,把不該歸他們的黃金,把屬於佛祖的黃金還回來!黃金,佛祖的黃金在哪?還在那些船上嗎?又或者,在山靼人的老巢,那不知道在何處的藏金營地?

  「僧正大人!您看一看那些山靼人的船!他們把船拖到了岸上,改成了防守的營寨和小壘!他們好像,好像事先得了消息,早有提防?…」

  「嗯?!」

  聞言,覺慧法師渾身一抖,瞪大了慈悲又猙獰的眉眼,死死看向山靼人的船隊。只見六艘大船,都趁著漲潮的時候,被拖到了岸邊的淺灘上,擺成了橫著向外的姿勢,就像對著海灣的木牆。

  而每艘大船上,向著海灣的那一道「牆面」,都豎起了一片粗陋結實的防箭木料,以及明顯加工過的盾牌。在木料與盾牌底部,似乎還堆砌了黑乎乎的東西,很可能是防火、救火的泥土。這一番改進下來,原本低矮狹長的槳帆長船,一下從水戰中弱勢的古早船隻,變成了陸地上防禦的土木「船壘」了。而從海上來到陸地後,這樣的山靼船隊,就變成了無法擊沉、更無法奪取的存在…

  「嗚!嗚!…」

  看到岸上突然出現的十艘戰船,海邊的山靼營地,頓時炸開了鍋。兩三百披甲持弓的山靼武士,飛快從營地中奔出。他們大半上了「船壘」,小部分延伸到更靠前的兩側海岸,警惕的望向海面。

  覺慧法師這才注意的,那些緊靠的海岸上,也搭了些防箭射箭的木排,形制很像是武家合戰中常見的防箭棚。甚至很有可能,這些樣式莫名熟悉的船壘與防箭棚,就是這次黃金交易中賣給山靼部族的「版築大工」,幫著規劃和修建的。搞不好那些粗粗加工的防箭木料,也是賣去的「指物師木匠」,加急切割出的板材。

  「該死!該死!是誰走漏了消息,讓山靼人有了這樣的防備?!森野清?這個宗門的叛徒,竟然敢泄露我宗的情報,破壞僧正團們的大計?!…不,不像。他不像是會留下這麼大把柄,這麼不留後路的人。那就是…蠣崎氏?該死!這些卑鄙的武家!…」

  覺慧法師面沉似水,腦海中浮過森野清大笑的面孔,又變成蠣崎氏隱忍恭敬的逢迎。他清楚的知道,這一次的「奪金謀劃」,搞不好是徹底泡湯了。本家準備多時、最占優勢的海戰發揮不出來。山靼船隊停在這裡,沒法追蹤,也找不到他們黃金的營地。既然沒有黃金,那還打個屁…等等!那是?那船壘後的反光是?!

  「僧正大人!您看那船壘後面!那山靼人的營地中心,那根新樹立起來的金色圖騰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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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是!!…」

  覺慧法師深深吸氣,深深呼氣,可一股難言的燥熱,還是從他的心底燒起,直燒到他映著金光的眼睛。他終於知道,斯波坊官的激動渴望,究竟來自於何處了。只見山靼人「簡陋古怪」的船壘後面,竟然比三天前來時,多了一根金色的圖騰柱子。不,不對,那裡本來就有一顆大樹!

  只是現在,那顆大樹上的最高處,掛著一面非常破舊的「鷹旗」。而鷹旗下,像是某處虔誠的供奉一樣,每一根樹杈與樹枝上,都垂掛著金光閃動的護符,正是交易時山靼人拿出的金符!此刻,在上午的陽光下,耀眼的金光,一直從金色的樹梢,閃動到金色的樹底,化作金色的寶樹,震撼衝擊著船上眾人的心靈。那些金符的數量數以百計、數以百斤,恐怕比這次千里迢迢貿易,換回的所有黃金還要多,還要耀眼奪目!

  「僧正大人!船隊不需要找山靼人的藏金營地,也不需要找他們的黃金船隊了!…他們的所有藏金,數百上千斤黃金,恐怕全都在這裡,就在這裡!」

  「佛祖庇佑!這一定是他們的某種祭祀儀式,祭祀先祖神靈,這才把所有的黃金都拿了出來!…您看那面軍旗,我在斯波氏的傳承中有印象,好像是元寇的軍旗!對,就是元寇的鷹旗!…」

  面對震撼人心的「黃金之樹」,面對近在眼前的「元寇黃金」,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波坊官,也無法忍耐的激動開口。這樣一大筆黃金,若是能被他出身的越前斯波氏得到,那擊敗篡權的朝倉氏,讓少主斯波榮棟復興家門,再次繼承越前守護的官職…似乎也不是無法想像!

  「佛祖啊!山靼人的藏金營地,無需去尋找,就出現在了眼前。而掛著黃金的大樹,就像《阿彌陀經》中,西方極樂世界的七寶樹一般,如此光芒璀璨、如此莊嚴不凡!…」

  「南無大智文殊師利!這究竟是佛祖的庇佑,還是佛祖的考驗呢?金色的七寶樹,與我覺慧有緣,合該歸於我宗?…」

  這一刻,覺慧法師渾身輕顫,睜著金光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船頭。在他身後,是宗門五百僧兵的底蘊。在他身前,則是三百山靼武士駐守的營地。

  而只要過了那「不堪一擊」、「區區船壘」的可笑阻礙,擊潰那些明顯數量很少、沒有優勢的山靼守軍…那數百上千斤的金符,等同於整個天台宗二十年的積蓄,就唾手可得!它們就掛在金色的「七寶樹」上,等待著他的採摘。而這些金色的果實,只要在朝貢貿易中賺上一圈,就能讓眾僧徒吃上百年!

  真是佛祖的恩澤啊!既然如此,這一場黃金寶樹的佛緣賭注,他又要如何去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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