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小孩走了？」雪微離開後半小時，副教練和律師才回到辦公室，他們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紙條，拿起來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嗤笑出聲。
「這小子，心比天高。」副教練「嘖」了一聲，「這種年輕人我見多了，慣出來的毛病。真要有本事，還至於在陪練隊混麼？」
雪微走出SSQ俱樂部。
他看了一眼，司機並不知道去哪裡了，一樓的拍攝還沒有結束，一片歡聲笑語，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走向附近的公交站。
國家青訓園就在對面，路他是認識的。
雪微剛看了看馬路，忽而聽見遠處有人叫他：「喂！那個！那個誰，鬧鬧！你是Now嗎？」
他對面衝來一個穿著毛絨睡衣和厚拖鞋的男人，這聲音他很熟悉。
教練Alan。
Alan跑得滿頭大汗：「剛聽說SSQ把你接走了，去你們俱樂部找你你又沒在，我想著說不定直接過來找你會快一點，沒想到還真碰到你了。」
雪微瞅著他，雙手插在兜里，儼然一位冷酷BOY：「你找我，有事？」
「你簽SSQ了嗎？」Alan問他，同時打量著眼前這一團裹得仿佛要去南極的少年。
沒等雪微回答，Alan先笑了起來：「你不能簽吧？你還沒成年，他們要先拿到你之前和EGT簽的授權書，還有監護人同意書。」
雪微瞪他，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我還有一個月就成年了。」
「好，好，總而言之，你先跟我回去一趟，我有話跟你說。」Alan拉著他，「來來來，我們詳談一下，關於你進了國家隊之後的事……」
「我進了國家隊？」雪微莫名其妙。
「你沒看頁面？」Alan瞪大眼睛，「你被錄取了呀，在二隊，一個月後新賽季，你就得過來跟我們一起打培訓了。」
「你們說我信息不對。」雪微回想了一下，「我以為就是沒有進的意思。」
「…………」Alan吸了吸凍出來的鼻涕，「叫你重填的意思，是我們需要聯繫你，你要規範一下你的個人信息，好通過最後一道資格審查。」
「哦。」雪微說。
他們倆大眼瞪小眼，寂靜持續了三秒鐘。
雪微說：「那，你是我的教練是嗎？」
Alan理所當然地說：「是啊，我現在是國家隊的副教練。」
「哦。」雪微說。
他想起趙小奕之前在他耳邊嚎的話：
——「新賽季聞神退出教練位了！說是不帶青訓也不參與訓練計劃了，怎麼辦啊啊啊不會是要退役了吧嗚嗚嗚不會是要結婚了吧！」
Alan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雪微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但他居然從中看出了微微的……失望。
雪微說：「走吧。」
Alan打了個電話：「對，對，人接到了，你跟SSQ那邊也說一聲。」
「嗯嗯，聞隊要後天才能回，走流程，我一會兒送小朋友回去，你幫忙說一聲就行，我衣服都沒換，沒法見人……哦哦哦對，你說得對，看我這腦袋，這麼晚了，直接留他住一晚。」
另一邊，戰隊經理說：「行，我打個電話，就說人已經是我們的了。」
SSQ電話接通。
蘇薇拿起電話：「餵？這裡是EGT俱樂部。」
「我們是中國國家電競基地，我老金。」金經理說，「這邊聞隊讓我們打聲招呼，我們這邊說遲了，不過現在也不晚。」
「好的好的，您說。」蘇薇坐直身體，聲音變得謹慎了起來。
「Now這個選手，我們國家隊簽了，下個賽季，他將從EGT轉出，直屬國家二隊運營，不與其他任何俱樂部建立連接。」
「國……國家隊？」蘇薇愣了一下。
「那是，聞隊欽點的人，這不趕緊過來跟你們說一聲。」對面笑了起來。「不然他能把我們頭擰下來。」
「聞隊欽點？」蘇薇愣的時間更長了。
老金還在對面笑：「那就先這麼說了啊，掛了，拜。」
蘇薇掛了電話，副教練問她：「now已經被簽走了是麼？」
「對。」
蘇薇打開聯盟選手交易內部網站，轉會期所有俱樂部的掛牌信息都公示在上面，每個俱樂部出價之前，都基本已經談好了，並且需要報備合同內容。
他們沒有想過雪微會拒絕，之前已經上傳報備了，競價開的是三百萬。這個數字相比之下很小，淹沒在一群天價報價信息里。
目前聯盟里身價最高的是聞蠻，他的身價無法估量，但參與掛牌的青訓明星選手中，歷史最高成交記錄是四千七百萬。
她往下翻了翻，看到預成交列表里刷出一條最新競價信息，幾分鐘前剛刷新的。
掛牌選手：EGT.now
匿名出價方：CHNxxxxty
出價：五千萬。
*
Alan凍得鼻涕吸溜，終於領著雪微回到了基地大門。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但還有人沒睡，他們一回來，國家隊的隊員們紛紛出來圍觀，客廳里聚著一堆少年在吃外賣，聽見動靜，都回頭來看他。
「Alan教練回來啦！」
「那個人是誰啊？」
「你們下賽季的隊友。」Alan簡單介紹了一下，「EGT的。」
「陪練隊那個？」他們有點疑惑，「這賽季青訓營里不是沒有人合格嗎？」
「他合格了，而且情況有點特殊，回頭你們反正會認識，我先帶他上去了。」Alan拽著雪微乘電梯上二樓，隨後進了房間。
雪微以為自己會被帶到會議室，結果被帶到了一個很大的房間，有落地窗，臨湖，視野很好，窗外的燈光透進來，溫暖又閃亮。
室內很乾淨，一塵不染，書架上放著書，桌面只放著一個剔透的菸灰缸。
「過來，給你換身衣服，屋裡暖氣開得足，你裹這麼厚小心悶感冒。」
雪微還在打量這個房間，Alan直接過來剝他的外套，雪微往後躲了躲，隨後說：「我自己脫。」
他很利落地脫掉了羽絨服，摘掉帽子和口罩，露出被帽子壓得亂糟糟的一頭碎發。
Alan倒是愣了一下：「……你長得還挺好看的。」
眼前的少年眼睛很大，睫毛長，唇紅齒白的模樣，雖然神情有些冷，但五官好看得挑不出任何一絲瑕疵。瓷娃娃似的。
亂剪的碎發和不講究的穿著可能是唯一減分項。
這小孩之前也是裹成一團，根本看不清臉，任誰看了他身上那件破羽絨服，大概都只會覺得他是個不修邊幅的宅男。
「隊服大家要統一定，還得等幾個月，我找一件給你。」Alan像是不太熟悉這個房間，轉了半天才找到衣帽間，從裡邊翻出一件還沒拆的隊服，「你穿這個吧。屋裡有淋浴間，你可以先去洗個熱水澡。」
「哦。」雪微吸了吸鼻子。
他白皙的鼻尖已經被凍得通紅，倒是不介意去洗個澡，只是現在已經很晚了，他問：「我今天在這住嗎？」
Alan說：「對，太晚了，你回EGT路程又長，影響你休息——你是不是第二天要直播？」
雪微說：「我下午和晚上直播。」
「那行，明早我開車送你回去。今晚你安安心心睡。」Alan說，「事情辦妥後，我們再正式接你入住，到時候你還可以選個自己喜歡的房間。」
雪微進去洗澡了。
淋浴間也很乾淨，纖塵不染，不過東西倒是很齊全——沐浴乳和洗髮液都是外國牌子，都是青檸味的，很好聞。
他洗完後，換上隊服。這款隊服是夏季的，藍白兩色，就是尺寸對他來說偏大了，不過當睡衣就剛剛好。
他頂著毛巾被出來，Alan已經把合同放在了桌上，跟著一起送來的還有滿桌的零食和飲料：「過來，鬧鬧，我來跟你講講——你真名叫雪微是嗎？我叫你雪微？」
雪微彆扭了一下：「不要。」
這個名字很秀氣，他小時候身體差，算命的說要當女孩來養，所以跟著起了一個漂亮秀氣的名字。他不喜歡這名字，仿佛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的身體狀況。
「那就還是叫你鬧鬧吧。」Alan給他念了一下合同，介紹了一下國家隊福利和基本生活補貼。
他在這邊念，雪微就很自然地拆了桌上的巧克力條，開始啃。
「我們不禁止，也不推崇職業選手的商業活動，一切活動都要以不影響隊內訓練為中心展開。」Alan說，「還有聞隊制定了一百條隊規，違反者會遭到嚴厲處分，比如呃……算了。」
第一條不准帶飲料零食進訓練室。
聞蠻自己給破了。
第十五條，禁止在非內部比賽中殺隊友。
聞蠻自己又給破了。
樁樁件件，好像全TM都是為這個少年開的先例。
雪微還望著他，正在認真聽：「比如？」
「算了，不重要。」Alan還不知道聞蠻那邊談了多少，他感興趣地問道，「SSQ給你開了多少啊？怎麼不去他們那兒啊？」
雪微說：「三百萬。他們太菜了，而且他們要沒收我的帳號。」
「哦。」Alan說，他有點想為這少年的自大感到笑，但是又鬼使神差地，被他嚴肅的語氣說服了，「還有呢？」
雪微已經吃掉了一包巧克力條，開始吃草莓蛋糕，他又想了想：「還有，他們那裡沒給我準備吃的。」
這些吃的都是聞蠻讓買的，而且是清單上一條一條列出來的。
Alan忍不住八卦：「你和聞隊以前是不是認識啊？」
雪微愣了一下。
雪微捏著薯片包裝袋，眼睫微垂，聲音平淡：「以前認識，不過他應該不記得我了。我和他一起打過遊戲，在很早的時候。」
「就這點關係？」Alan表示懷疑。
「我……我有一個朋友，那時候暗戀他。」雪微有些生硬地改了口。他把薯片袋子折了幾下，折成很小的方塊，隨後扔進垃圾桶，「暗戀失敗，隨後沒有下文了。」
「表白被拒？」Alan猜測。
雪微說：「沒有表白，只是單戀，看不到希望。」
Alan第一次聽到聞蠻感情上的八卦，不由得入迷了——天知道聞神的私生活有多難扒，那個事業型魔鬼，要挖他的桃色新聞簡直比登天還難。
Alan說：「你那朋友——漂亮嗎？」
雪微停頓了一下，耳尖不知道怎麼的，有點微紅：「感覺……呃……可能還可以吧。不過他應該不喜歡。」
「聞神對她好嗎？」Alan繼續追問。
「很好，帶我朋友玩，每天要聊很多話。還去醫院看他，去了很多次，因為他沒有家人陪。」雪微說，「不過後面想了一下，也就是……稍微好一點的網友關係。」
「不對啊，這不正常，聞隊就不是愛跟人聊天的性格。」Alan一拍大腿，「有戲！這樣了怎麼都沒在一起？」
雪微用微涼的手指捏了捏耳朵尖，聲音鄭重，卻隱隱有些低落：「可能他喜歡的是病房裡的女護士吧。」
他回想了一下：「胸很大，很漂亮的一個護士姐姐，長發大波浪，很溫柔，我也很喜歡她。」
Alan：「？」
A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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