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雲歡站在門邊,出聲喚他。
「過來。」裴郁沒有情緒的音調。
雲歡款款走到床邊,注目望去。
經歷兩輩子再次看到這張熟悉的相貌,她心裡一陣惆悵。
裴郁稍稍掀眼,視線側移盯上雲歡皓腕。
那裡還殘留著一圈紅暈,是昨晚捆綁手腕時留下來的。
想到昨夜,裴郁唇邊不禁盪開笑意,帶著不懷好意的玩味。
裴郁不及弱冠便四處征戰憂國奉公,身上自是帶著一股凌厲肅殺之氣,讓人望而生畏。
這會笑起,倒讓他顯得溫潤了幾分。
雲歡覺察到他的注視,本垂下的手臂抬起搭在身前,不動聲色撫起衫袖,露出如玉蔥指和一截光滑小臂。
好讓他瞧個仔細。
裴郁眸光一掠,「是弟妹雲歡吧?」他饒有興趣問。
「是,雲歡見過兄長。」
雲歡朝他俯身一禮,抬眼睨過去,與裴郁目光撞在一起。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織,糾纏。
裴郁平和盯著她那雙眸子,含著嬌弱水光,一眼便能讓人溺在其中。
別看她本人嬌弱無骨,握起刀來還是很有力量的。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色被雲歡捕捉到了。
她雙眼微眯,怎麼感覺裴郁怪怪的?
「我見過你。」裴郁毫不掩飾盯著雲歡看。
雲歡身形一頓,被裴郁投射過來的灼灼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
「兄長見過我?」雲歡試探。
這輩子的裴郁難道要直接說出半年前救過她?
裴郁收了收眼神,「嗯,當年在寧老將軍身邊見過你一回,雲小將軍如今在我麾下。」
裴郁初出茅廬時在寧老將軍身邊學習過,那時便見過雲歡。
後來又因雲歡哥哥見過雲歡幾次,裴家落魄後雲歡同她哥哥幫助過他。
只不過那些事雲歡都不記得了。
雲歡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她上前一步,視線落在裴郁受傷的雙腿上。
「兄長雙腿重傷,我正好會些醫術,可為兄長瞧瞧。」
外祖家世代忠良,男人上陣殺敵,女眷便學醫術。
她的母親醫術高超,她自小耳濡目染也不差。
正因如此,上輩子她才能輕而易舉殺了身手矯健的裴郁。
一是因為裴郁對她沒有防備,二是因為她知道刀子刺進什麼部位能瞬間斃命。
裴郁眉眼冷了幾分,他知道雲歡會醫術,她上輩子就是借著療傷的幌子一刀殺了他。
「不用了,太醫瞧過了,無礙。」他冷聲拒絕。
他不能在同一個人身上栽倒兩次。
雲歡沒成想裴郁會拒絕,略微詫異。
要知道上輩子他歸家後,總是暗戳戳撩惹她。
如今這麼好的接觸機會擺在眼前,他怎麼會拒絕?
「兄長上陣殺敵,應該知道我外祖家的醫術名揚天下,比宮裡御醫好上不知多少。」
雲歡擔憂裴郁的雙腿,可他不讓瞧,自己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覺得是裴郁不信她的醫術會比御醫好,特搬出外祖家的名頭來。
她沒有自大,當年的寧家男子能上馬安天下,女子能行醫懸壺濟世。
裴郁凝神望雲歡。
不愧是雲家和寧家大小姐的嫡長女,身上自有不可一世的傲氣。
他相信寧家的醫術,他不相信的是雲歡。
「雙腿受傷乃是要緊事,我瞧瞧吧。」
雲歡等不到男人回話也不等了,直接湊到裴郁身邊俯傾下身。
裴郁眼底夾雜著考量,雲歡不對勁。
上輩子的她可不會與他這麼親近!
除了試圖殺他的時候。
男人身上的陽剛之氣如同長了觸角一般纏上雲歡。
她抿動唇瓣,故作鎮定挽起袖邊,如玉縴手掀開被褥,輕輕覆蓋上裴郁腿部。
裴郁視線落在雲歡身上,一刻都不曾離去。
若雲歡有上輩子的舉動,他好及時出手制止她。
雲歡醫術高超,但她沒有武功,論速度是快不過他的。
正想著,看見雲歡拿起一旁的剪刀落在他腿上。
裴郁眉眼一凜,手臂伸出,有力大掌緊緊箍住她纖細皓腕。
雲歡手腕上傳來刺痛,動作被限制住。
她擰眉,驚疑探眸過去。
只見裴郁眼底印著殷紅血色,悲憤痛色難掩。
雲歡不明所以,「兄長?」
「你拿剪刀要幹什麼?」裴郁厲聲。
「剪開你雙腿上包裹著的血布。」雲歡眸光波動,審視著裴郁的反常。
太醫只為裴郁把脈,沒來得及為他清理傷部。
傷口有血水流出,應該是昨天直立行走,加重了傷情。
裴郁眉心壓低,是他誤會她了。
「抱歉,我被人刺殺過,著實害怕。」
裴郁桎梏雲歡手腕的力道卸去,但他未立刻鬆開,而是虛虛扶在她腕臂上。
不知是不是雲歡的錯覺,她總覺得裴郁這話是在對她所說。
「兄長乃是大將軍,小心些是應該的。」
雲歡笑著抽回自己手來,白嫩肌膚上赫然浮現一道紅手印,足以見剛剛之人用力多大。
雲歡斜瞄而過,忍著火辣辣的疼痛剪開裴郁腿上的血布,拿乾淨帕子擦拭傷口。
許是怕裴郁吃痛,她湊近些輕輕吹著氣。
熱氣噴灑在裴郁腿上,他氣息逐漸沉重,被她觸到的部位不自覺燙熱起來。
雲歡沒有察覺到他的反常,檢查過傷口。
不算很嚴重,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見此雲歡暗暗呼出一口氣,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藥瓶。
正要敷藥,看到裴郁雙腿微蜷縮了一下,有些抗拒。
雲歡動作一滯,這是不相信她?
明明上輩子......
上輩子她好像並未給裴郁上過藥。
就算如此,依著裴郁對她的喜歡,都不該是會防備她的。
裴郁這輩子的舉止太過怪異,她要上個心去調查一番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是我失禮了,這藥還是讓蒼副將為兄長敷吧。」雲歡很識趣收手。
裴郁正有此意,上輩子的刺殺,讓他這輩子不敢相信雲歡了。
見男人不說話,雲歡更加確定他是在防備她的。
她不免苦笑,上輩子他信她,她殺他。這輩子她想彌補,他倒不信她了。
雲歡放下白玉瓷瓶站起身,因半傾下的時間有些長,加之肩上的疼痛,一時不妨腳步踉蹌。
裴郁眼底淡淡驚慌,長臂展開攏住她晃蕩的身體。
雲歡被裴郁牽動著朝他帶去,竟直接倒在榻上,跌進他懷裡,穩穩落在他胸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