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無恥下流(求追讀)
「帝告巫陽曰:『有人在下,我欲輔之。魂魄離散,汝筮予之。』」
墳墓前,道士們站在各自的陣眼上,一人吟誦著招魂之詞。
道門招魂之術大致分兩種,一是給活人招魂,二是給死人招魂,前者大抵是將丟失魂魄之人的魂魄尋回,後者則需要下達地府閻羅寶殿,要祀閻羅王及其下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各大將軍,將生死簿上劃了名字的人請回,故往往前者易,後者難。
「巫陽對曰:『掌夢!上帝其難從;若必筮予之,恐後之謝,不能復用。』」
一道士點燃蠟燭,掐訣頌念。
殷惟郢站在陣法中心,她舉著三柱香,踏著罡步,一襲道袍如煙,飄渺於香火之間,
「巫陽焉乃下招曰: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干,
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站在正東面的道人朗聲道: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
正南面的道人隨後接道: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西面北面的兩位道人隨後接道。
待四方道人誦完,殷惟郢手中三柱香燒到中段,她站定墳前,朗聲道: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
身後道人也一同齊聲招喊:
「魂兮歸來!君無下此幽都些。」
香火剎時大盛,渺渺煙霧沖湧上天,隨後下沉泥土,似乎在構築無形的香火之橋,接引亡者的三魂七魄。
………………
「大概還需兩日。」
殷惟郢如此說著,身上蔓著些許香火味,並不似道觀佛寺那般濃重得刺鼻,淡淡的反而越發襯托她飄然若仙,
「若是尋常日子,需要起碼三七二十一日,招夠三魂七魄,不過現在蕩寇除魔日,陰陽混淆,生者死者界限模糊,只需三日即可。」
陳易微微頷首,一旁的閔寧看著煙霧縈繞的孤墳,悵然若失。
見這一幕,陳易屈起手指,輕彈了下閔寧束冠,砰的清脆響聲。
閔寧轉過頭來,不滿地掃了他一眼。
接著,她屈起手指,想了想後,轉屈為抓,趁陳易不備,猛地將他的發冠給扯了下來。
陳易吃痛了下,轉頭就看見閔少俠挑唇微笑,得意地將他發冠拋上拋下。
陳易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近在咫尺的殷惟郢眼見這打打鬧鬧的一幕,面容苦澀。
她別過臉去,不想再看。
好死不死的,陳易卻上前一步,湊到她面前,戲謔道:
「多謝殷仙姑鼎力相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殷惟郢杏目圓睜,剜了他一眼:
「無恥下流。」
奪了自己讖語裡的道侶不止,還偏偏要在自己面前刻意炫耀,所謂恥辱莫過於此了。
景王女對閔寧稱不上有什麼感情,畢竟二者攏共也沒見過多少面,更何況她修的是太上忘情之法,更多的,是尊嚴上的受損和屈辱。
看著她心有不甘的一幕,陳易憋住笑,隨後輕慢道:
「我說了,不要惦記閔寧了。」
「那如果我非要惦記他呢?」
殷惟郢反笑道。
「你如果非要惦記她,我就要惦記你了。」
殷惟郢先是一怔,而後垂眉,搖頭苦笑道:
「你已經惦記我了。」
陳易也笑了,道:
「看樣子,仙姑好像不太情願。」
殷惟郢面目一寒道:
「情願?情願什麼?情願和一個罪合萬死、天誅地滅的人結成道侶?」
陳易聞言,眯了眯眼睛。
她的厭惡是多麼真切。
「當日我們可是郎有情、妾有意,仙姑更是三番五次地求我當道侶,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
陳易戲謔道,在「求」字上加重了口音。
殷惟郢聞言想起那屈辱的一夜,火了,道:
「誰求伱了?!我只是說你合該當道侶。」
「你看,這不就承認你想當我道侶麼?」
「你、你遲早要被病殺,不得好死!」
殷惟郢臉頰生紅,氣急敗壞道。
「急了急了。」
【殷惟郢負面情緒獎勵三年真氣。】
………………
離開淮水村後,騎馬緩緩踏入京城,陳易明顯感受到閔寧的心情不錯。
她一路上都小聲哼著古越民歌,目光炯炯有神。
看著這樣的閔寧,陳易的心情也甚佳。
上清心法弄到手了,只要潛加修煉,上清心法再加上摧風斬雨,下一次碰上白柳派黃六清,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陳易稍微算了算,約莫有六成的把握贏他,而能贏他,就能殺他,這白柳派的人重刀法不重身法,輕功極其一般,根本逃不開。
來到閔家,閔寧翻身下馬,把韁繩交到陳易手裡,道:
「你幫我帶回東廠。」
陳易微微頷首,接著轉過眼,看到一個小乞兒小跑著過來。
「這位大人,閔大人,這裡有封信給你。」
小乞兒說著,就把信遞到閔寧面前。
閔寧困惑地看了看乞兒,陳易看著乞兒,直接道:
「給我吧。」
乞兒一時猶豫。
陳易把五枚銅板放到他手上。
乞兒飛快地把信遞給陳易,忙不迭地轉身離開。
陳易打開信紙,隨後面色一沉。
【閔役長,敬告你不要再探查張相國一案,此事天家早有定奪。若要繼續,那麼走夜路時最好多加小心。玉秀莊留。】
毫不避諱地留下「玉秀莊」的落款,這擺明了是威脅警告。
閔寧探過頭去,問道:
「怎麼了?」
「玉秀莊送過來的,是關於相國案,他們警告你不要再查此事。」
閔寧聞言面色陰沉,咬牙道:
「原來是他們寫信威脅我!」
「玉秀莊什麼來歷?我在東廠里查到過關於他們的卷宗,他們好像是景王府的產業,此前私賣五石散,供文人墨客所用。」
「他們現在是景王府的產業…可在以前,卻是張相國的產業,相國案後,他們為求自保,轉身投奔了先帝胞弟景王。」
閔寧嘆了口氣,謹慎道:
「看來此事…牽連甚廣,只能等我爺爺回來後再定奪了…」
話還沒說完,陳易卻打斷道:
「定奪?怎麼定奪?你爺爺看到你被一個玉秀莊的警告就嚇得畏畏縮縮,又怎會告知你當年的真相?」
閔寧轉過臉,驚詫道:
「那你想怎麼樣?」
「找個時間,帶人查封玉秀莊。」
「可玉秀莊的莊主馮鷹背後是景王,如果只是這樣不打緊,你是代督主你惹得起,可他的兒子馮羅是那位無名老嬤的乾兒子,他在喜鵲閣里是留有名字的。不要做傻事!」
「無名老嬤…鎮守皇城的那位二品宗室?」
「就是她…」
陳易笑了一聲道:
「她的乾兒子乾女兒沒有八十也有一百,少一個不要緊,而且,她不敢殺我。」
閔寧為之一驚,懷疑地看他。
可陳易表現得信誓旦旦,不像在撒謊。
閔寧不由猜測萬端。
不敢殺他…他到底有什麼憑依?
少俠左看看,右看看,感覺他除了那俊逸相貌之外,也沒什麼可靠的憑依。
難不成…他是太后陛下的面首麼?
閔寧只能一陣胡思亂想。
想到他白天欺負作弄自己,晚上要在深宮鳳帳里被太后騎著欺負,閔寧就只覺荒誕悚然。
陳易察覺閔寧的神色變化,以為她是在憂慮,便道:
「自從那次遇襲,我早就想查一查這個玉秀莊了,現在機會正好,兩件事做成一件事辦,輕鬆簡單。」
說著,他看向閔寧,勾起嘴角調笑道:
「他們也敢威脅你?
你跟你姐姐,只有我能威脅。」
閔寧聞言錯愕,接著深吸一口氣,罵了一聲:
「無恥下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