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修羅戰場

2024-09-28 03:07:17 作者: 藍薬
  第374章 修羅戰場

  元春堂頗大,自然不只宴會的正廳,更有一眾廂房,可以換衣、洗漱、留宿、取樂。

  其中一處廂房內。

  畫著天女散花的屏風之後,小嬋為東宮姑娘攏著訶子裙,抹胸似乎是特意做小做緊的,那圓嫩之物被不甘不願地擠出大半,回想到密瓜籽暴露的時候,東宮姑娘就更是無地自容、欲哭無淚了。

  蜜瓜都讓他知道有多大了…

  這下還能放過她?

  東宮若疏臉頰通紅,既有羞、又有怒、更有悲,種種情緒交織,臉上的表情跟要服毒自盡一樣。

  小嬋見狀寬慰著道:「小姐,沒事的,反正你都要跟千戶成婚了,看看也不打緊。」

  東宮若疏聽到就繃不住了,連聲道:「我不能跟他真洞房…」

  「他都看過了……」

  「這、這…看過也不能啊。」東宮姑娘一時急道:「大不了我也看回去。」

  小嬋捂嘴輕笑,慢慢為東宮若疏攏好備用的裙子。

  東宮若疏低下頭,這訶子裙雖然還是把蜜瓜擠出一半,但顯然要合身寬鬆不少。

  注意到這種細節,她不住疑惑道:「小嬋…這裙子怎麼這麼合身啊?」

  不待小嬋回答,廂房裡便響起不怒自威的嗓音。

  「上一條裙子,是刻意不合身。」

  開口之人,除了景仁宮那位還能有誰,東宮若疏自屏風間探頭一看,便見鏤金絲牡丹鳳凰雲錦衣,疏有鳳朝髻,玉步搖藍華勝,輔以金鈿花,貴婦人的雍容絕美,不可言喻。

  三十有幾,高門府邸里已是不知育有多少子嗣的年紀,太后仍舊膚白細膩,美艷絕倫,她款款而入,身後跟隨的除了素心以外,還有一位女子。

  那女子疏了朝天髻,龐大的發量讓疏了髮髻之後,仍有厚厚的頭髮垂於背部,她首飾自然不少,但似為了避開太后的鋒芒,是烏木簪子、白玉華勝、銀鈿花。

  不是別人,正是冬貴妃。

  換好衣裳的東宮若疏站到太后身前,不明就裡,便直接開口問:

  「娘娘說…刻意不合身,是什麼意思?」

  安後掃了眼與她相差無幾的沉甸甸,微笑道:

  「不給他看看,他怎麼清楚你的份量?」

  這人向來有奶便是娘。

  東宮若疏臉漲得通紅,知道太后是故意的,她抿住了嘴,不是因為不敢,而是因為一時羞郝得說不出話。

  安後噙著打量兒媳的欣賞目光:

  「若疏,你不是答應下來跟他成婚了嗎?」

  「可是這……」

  東宮若疏沒敢說自己是想騙婚的。

  安後語氣和緩道:「本宮賜你婚,不是虧待你,是在恩賞你,他年紀輕輕,不久後就要封侯,你想想,有比他更適宜的夫婿麼?」

  東宮若疏還有些猶豫,又道:「但這、這……他身邊人好像不喜歡我。」

  她情急之下找了個理由。

  「給妾室妒忌的正妻多了去了。」

  「不止是妾室,還有那個什麼…林夫人。」東宮若疏咕噥道。

  「她?」安後勾起嘴角笑了笑,「她會幫你。」

  東宮若疏怔愣住了,她剛剛才跟那林琬悺吵了一通。

  搞半天,她是我隊友啊?

  安後從她的眸光里瞧出了什麼,抿嘴一笑,柔聲道:「你不想想,她一個寡婦為什麼要給本宮請來這裡,也不想想他身為千戶,又受重用,怎麼不越權納了這寡婦?算了,這些是非曲折,你不知道也正常。」

  東宮若疏懵懵地點了點頭,接著想起了正事,連聲道:

  「可是…娘娘,我、我真不適合,我想嫁給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

  見東宮姑娘還有回絕之意,安後冷下臉道:

  「懿旨早就擬好了,君無戲言。」

  小嬋也幫腔道:「是啊是啊,小姐你答應得不是很爽快嗎?」

  東宮姑娘還要說什麼:「但是…」

  見狀,安後施施然道:「勿用樓剛剛收拾好亂局,正是百廢待興的關鍵時候,不過勾連魔教之事,後患無窮,保不准明日就塌了。」


  東宮若疏噎住了,勿用樓要是真塌了,她就沒有留在大虞的機會了。

  所以她哪怕有師傅的劍意在身,也不敢貿然反抗,更何況這事她本來就答應了下來,反悔的話自己理虧。

  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安後掐住了她的軟肋,便繼續道:

  「他不是正人君子,那又如何?

  男人這東西,最禁不住地就是吹枕邊風,要不了多久就會因你改變,大不了再生幾個孩子,把心給他牽牢。

  說到頭來,你早就答應了成婚,不是嗎?」

  字字見血的話語入耳,東宮若疏心底涼了一半,其實想想也是,既要人家是個正人君子不動自己,又饞人家那大驪珠,這樣合適嗎?

  東宮若疏決定認了一半命,先應付過去再說,勉強點頭道:

  「那、那我試試……」

  旁觀這一幕的冬貴妃暗地偷笑。

  她出席這場私宴,自然是太后的安排,太后想讓她和林琬悺配合東宮若疏,將陳易拉入到這三女的溫柔鄉間。

  若是先前不認識陳易,冬貴妃沒準會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應對,最後隨波逐流,只是現在…有過露水情緣,就截然不同了。

  她可以看樂子了!

  她預感到,接下來有得她笑。

  ……………………………

  ……………………………

  大年三十,嬪妃們的歡聲笑語縈繞皇城之間,推杯換盞,巧笑燕燕,久困深宮之中,今夜相聚,有說不盡的話,做不盡的事,有人的地方就會劃分圈子,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世事難預料,總有喧譁之時。

  繞過了嬪妃們的歡鬧,陳易與林琬悺一前一後的走進元春堂,像是為了避嫌,林琬悺與他隔了相當一段距離。

  二人一路無話,林琬悺不知該說什麼,更礙於禮法,像她這樣的女子就不該多說話,而陳易也不煩她,一門心思地想著接下來的宴席。

  入了元春堂,迎面就見安後及冬貴妃的身影,她們立於元春堂主座之上,宛若神妃仙子,身後既是繪著佛門典故的壁畫——修羅戰場。

  而寬闊的餐桌之上,一位位侍女端著菜餚送了過去,有女官模樣的托著梅花青瓷瓶,稍微掀開酒蓋,醇香便流溢了出來,掌儀的女官分好了席位,往各個酒爵里倒好了上佳的女兒紅,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對於景仁宮那位,陳易的心念說不上簡單,也稱不上複雜,只是有些思緒罷了,此刻在女官素心指引下落座,竟發覺自己與殷惟郢被分隔了開去,身邊兩側,一是東宮若疏,二是殷聽雪,殷惟郢則與林琬悺相鄰而坐,至於太后貴妃,則位於主座之上。

  宮中事事講禮,首先便是敬茶禮,由女官素心帶頭敬起了茶水,一眾人也跟著舉杯朝那一國之後敬茶,接著安後回敬後,便先將茶水一飲而盡。

  陳易試探過茶水無毒後,也將之盡數飲下。

  敬茶過後,按理來說便是叩謝皇恩,只因太后一句「今日私宴,不必多禮。」便免去了磕頭叩謝。

  私宴已啟,陳易沒有急於動筷,環視一圈,在太后起筷之後,東宮姑娘是第一個把筷子伸出去的,她夾住一個大塊燜羊腿肉,由於離得有點遠,她不得不站起半個身子,燭光勾勒出渾圓的輪廓,一屁股坐回來時,還因反震彈了一彈。

  陳易不由回想起那時訶子裙崩壞,密瓜籽迸出。

  注意到陳易的目光,東宮若疏臉頰泛紅,抬手遮住乍泄的春光。

  陳易佯裝不在意地挪開目光,轉過頭就看見殷聽雪有些幽怨的小臉。

  他笑了笑,傳音入密道:

  「叫你不想我多揉。」

  殷聽雪瞪大了眼珠子,四周看了看,小臉通紅,慌忙道:

  「很多人在呢,別、別說這種話。」

  陳易不以為意,且不說他是傳音入密,便是叫人聽到了也無妨,私宴上並無外人。

  起了筷子,就要飲酒,酒爵中皆有女兒紅。

  想到了太后之前的話,東宮若疏咬了咬牙,舉起杯來,轉身道:「千戶,今夜若疏敬你一杯。」

  陳易隨之舉杯,與之輕輕碰了一碰道:「好。」

  接著,酒爵中的酒水一飲而盡,醇香濃厚,是為上佳。


  太后見二人互相敬酒的一幕,面上噙起笑意,接著朝殷聽雪道:

  「聽雪,你離得近,你不給你夫君敬酒?」

  殷聽雪滯澀片刻,接著「哦哦」地起了身,端著酒爵就朝陳易敬酒。

  陳易與小狐狸捧杯,便看見她有些苦惱地啜飲杯中酒水,好一會後,才喝其中三分一,便苦著臉喝不下了。

  她以前雖有喝過酒,但那也是在祭祀拜神的時候,作為襄王女不得不喝,而跟陳易喝酒還是頭一回。

  而在小狐狸敬酒的間隙里,安後揮手讓女官素心來到林琬悺身邊,素心附耳說了些什麼。

  伴隨著素心勸誘的話語,

  林琬悺的臉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心裡糾結著什麼,到最後還是點了下頭。

  不消多時,她站起身來,捧杯向陳易敬酒。

  陳易自不會拒絕。

  接連的酒液落地,頗有氣沖肺腑之感。

  安後此刻舉起酒爵,笑吟吟道:

  「千戶也算是本宮救命恩人,而本宮也向來視你為子,今夜也該碰個杯了。」

  一國之後開了御口,陳易自然不能推辭,舉杯過去,給太后敬酒,隨後在太后示意下,又給冬貴妃敬酒。

  殷惟郢見這敬酒的一幕,心裡怪怪的,她離陳易隔得很遠,想敬酒得繞一大圈路,連林琬悺都離得比她更近些。

  現在一圈人都跟他碰了杯喝了酒,怎麼反倒自己這大夫人…

  被落下了呢?

  而現在陳易跟太后敬酒了,按照禮數規矩,殷惟郢是不能再舉杯敬酒了,要知道越往後的就越大,難道你一介景王女,比太后貴妃兩位娘娘都大不成?

  無可奈何之下,殷惟郢只好默默飲酒,任由苦酒入喉。

  陳易此刻有些暈乎,運起氣來,把醉意沉了下去,一時沒注意殷惟郢的細微動靜。

  宴飲之間,必有娛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皆是女子,不便打鬧,於是娛樂便是行酒令。

  所謂行酒令,是宴席之上的助興,由一人充當席糾,也叫令官出題出令,余者聽令輪流說詩詞、對對子、違令者或負者罰飲。

  令官除去出題出令以外,更要活躍氣氛,因此這任務,當然不可能由太后擔任,冬貴妃盈盈起身,接過了令牌。

  這一回的行酒令是詩令,便是由令官打頭給出上聯詩詞,輪流給出下聯詩詞,說不上來的,或者說得最差的,便要被罰酒。

  題為生死。

  「死別渾如夢,生離似可傷。」

  由東宮若疏先起,噙著嫻雅的笑道。

  接著便到了陳易,順序自然是安後有意安排的,想來是為增進二人感情。

  可問題是…

  陳易真不會寫詩。

  他坐在那裡停了好一會,就像是逢年過節時,碰到不認識名字更不知怎麼稱呼,但對你就是很熱情的親戚!

  冬貴妃眼眸彎彎,淡淡媚聲道:

  「千戶不會…對不出來吧?」

  陳易端起酒爵,只好承認道:

  「我對不出若疏的詩。」

  「哦,真親熱啊,若疏~」

  作為令官的冬貴妃拖長了嗓音,席間的氣氛頃刻便多了一抹曖昧與歡笑,東宮若疏臉頰發燙,剛看了陳易一眼,便馬上挪開。

  殷惟郢的臉色冷了幾分。

  她默默飲酒。

  對不出詩令,陳易只好飲酒,酒爵一下又空了,身後便有宮女將之添滿。

  那宮女離陳易很近,似乎就是刻意安排過來,隨時給他添酒。

  過了陳易,便輪到的殷聽雪,她想了好一陣,輕聲對令道:

  「身懷遺骨肉,萬里各風霜。」

  骨肉、萬里、各風霜……落在陳易耳內,他忽地有些悵然。

  這句話是在說他跟秦青洛…

  那日分別,她策馬而過,金戈鐵馬,隱沒於天地之間,此去南疆,相隔萬里。

  轉眼看向小狐狸,陳易眸光微微錯愕,原來他的悵然,她全都看在眼裡。


  詩令旋即來到林琬悺那裡。

  林家小娘一襲素衣,她眉目深深,側眸看了陳易一眼,不知多少心緒淌過。

  先前要跳湖,他攔了下來,讓她愈發看清了心中情絲,這叫她不勝惶恐……

  要說不恨他,那絕對不是,林琬悺心中掙扎,像是跳湖自盡的人,既因求死而想向下沉,又求生而不斷向上浮。

  情絲難斷,不知從而而起,她多次想起《牡丹亭》,時而生起一抹膽氣,

  可是,

  她終歸是要守寡的寡婦。

  林琬悺輕聲吟道:

  「不可共白頭,但願死相守……」

  寄情於詩間,便是最後的膽氣了。

  他…又聽不聽得明白呢?

  詩詞落下,陳易瞳孔微縮,嘴唇嗡動了一陣,千百感如細流淌過心間,一時之間,不知所言。

  這時,冬貴妃笑眯眯把臉捧到林琬悺前。

  她巧笑嫣然道:

  「聽聞夫人守寡日久,不知夫人想和誰相守呢?」

  林琬悺下意識地去摸懷裡的香囊,卻不曾想…那親手繡的香囊已經不在了。

  「不過詩詞小道,無聊閨怨而已,當不得真。」

  林家小娘撐起了笑,應對得體。

  方才跟林琬悺吵過一通,殷惟郢的臉色眼下更加暗沉。

  任誰都知道林琬悺的這番說辭不過藉口,詩詞裡的情意,又如何不為人所知?

  連陳易都聽得出來,她又如何聽不出來?

  先前的敬酒,如今的詩詞,殷惟郢心中不快,不過沒有發作,而是接過了詩令:

  「愁來聊縱酒,無淚與君望。」

  詩詞皆對了上來,可見席間女子,盡非常人可比擬,推杯換盞,令牌自柔荑中交替,但見那鳳袍女子歡笑出聲。

  安後一揮手,女官素心便端了一個錦盒上前,蓋子掀開,可見一根鳳凰朝陽金簪,紅寶石晶瑩剔透,如淚般在燭光里熠熠生輝。

  「詩令既有敗者,」安後看了陳易一眼,又環視席間眾女,施施然道:「便亦有魁首,魁首之詩,定勝了眾人,既然如此,如今何不讓敗者將這簪子送於魁首?」

  話語落下,陳易的眼睛瞪大。

  女官素心端著金簪到他的面前。

  而席上眾女,在下一刻,幾乎齊刷刷地轉過臉,四道視線都落在他的身上。

  簪子從來是定情之物,

  而且,太后金口一開,這簪子就要送給勝過其他女子的人。

  「那麼今夜…

  不知陳千戶要送給誰人呢?」

  …………………

  壁畫之上,阿修羅王與帝釋天相互爭戰,殘陽如血,狂風中帶著嘶鳴嗚咽,

  日月無光,天昏地暗。

  是為…

  修羅戰場。

  第二回合,現在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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