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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比鬼都厲害(二合一)

2025-01-04 20:34:48 作者: 藍薬
  第477章 比鬼都厲害(二合一)

  小二正盤著算珠,摸索掌柜的手法,學著記帳呢,轉頭就見那外鄉客湊了過來,劈頭蓋臉問了一句,

  「小二,這城有沒有鬼?」

  這話說得,小二渾身打了個機靈,若不是來者是客,他就反過來開嗓罵人了。

  陳易見他打個哆嗦,便明這小邰陽縣裡,大半是個鬧鬼的地。

  小二打起個勉強笑臉,道:「客官你這玩笑開得,大年初一,也不討吉利。」

  「我本來就很吉利。」說罷,陳易也不囉嗦,從懷裡摸出一張符籙,又晃了晃背上劍鞘,「道士。」

  小二狐疑地看了一回,接著問:「敢問有無度牒?」

  陳易稍微一停,一直以來斬妖除魔,不過隨手為之,而修習道法,更是周依棠私下傳授,並未真正拜入山門,身上根本就沒有度牒。

  大虞依宋時舊制,無論佛道,抑或是別教,都得有度牒才能出家,除了因宗教之事多有神奇古怪,更因出家人能夠免收人頭稅,寺廟道觀更有大量田產廟產,天下出家人一多,國庫就艱難,而且多有亡命之徒偽裝成佛僧道士,所以若無度牒就出家,一般稱之為逃戶。

  瞧見小二的懷疑,陳易琢磨了一會,出聲道:「稍等,我去取來。」

  說罷,他便匆匆上樓,不一會下樓時,手裡便多了一張薄紗似的物價,上面纂寫著連串文字,角落還有官印。

  官印是真的官印,小二認了出來。

  「殷聽雪…是這個?」

  小二捻著看了會,勉強辨認出上面的字,

  「瞧著像個女名……」

  「我為人比較風騷。」

  說著,陳易隨意賦詩,

  「秋深舊雨後,聽雪入樓台。」這詩當然是由小狐狸作的,她閒來就作著玩,陳易無意間看過便記下了。

  「哎喲,道長文雅啊!」

  有度牒,能談詩論經,小二這回總算信了,態度也大不如一。

  「那便說說,這縣裡是個什麼事?」

  「咱這縣裡…」

  小二朝客棧內外張望了下,堂內坐著三三兩兩食客,門外街巷也沒什麼人,樓上踏踏咚咚,時不時有老闆娘卸取臘肉的聲音。

  他湊近了些,壓低著嗓音道:「實不相瞞,咱們縣裡確實鬧鬼,鬧得還凶,哪裡不鬧鬼啊,現在城裡家家都鬧鬼!」

  陳易知道這裡面有誇大之語,便直入正題道:「哪家最鬧鬼?」

  「若說哪家最鬧鬼……」小二停頓片刻,便道:「就只能數城西的嚴家。」

  「嚴家?」

  「可不是嘛,」小二的語氣沉了一個台階,「那嚴家裡…本來有四個孩子,三個男娃一個女娃,兩口子拉扯四個孩子,姓嚴的做泥瓦匠,嚴娘子就做點織工補貼家用,日子不說富貴,但一年到頭也能每個孩子添件新衣裳。但不巧,姓嚴的有回給縣衙修屋,踩空梯子摔到脖子,死了!」

  說罷,小二拍個下手,嘆道:「這叫人家孤兒寡母怎麼過活?」

  家裡死了頂樑柱,只剩一個女人拉扯四個孩子,其難度可想而知,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陳易催促道:「說下去。」


  「這姓嚴的死了就罷了,死前還對著房梁嚎了幾十天,請了郎中,服了藥,還是死了,嚴家就留了一屁股債,欠郎中的錢也就罷了,大家街坊鄰居都認識,頂多碎幾句嘴,關鍵是欠了官府的錢!」小二頓了頓,繼續道:「姓嚴的屋沒修好,但為了治他,跟官府要了工款錢,嚴娘子還跪在門前又借了一筆,姓嚴的死後,嚴娘子家裡鍋都揭不開,更別提還錢,官府見她一個弱女子,就派人去收屋逼債。

  咱們這窮苦人家,走到這一步,要麼就借根繩吊了,人死債消,可家裡四個孩子,難不成都吊了?既然不成,就只剩下賣兒鬻女一路可走了。」

  陳易眼眸微斂,不知所言,只心底輕嘆。

  跟殷聽雪待久了,他也多了幾分悲憫。

  麻繩專挑細處斷,偏偏是這戶人家最鬧鬼。

  「這屋漏偏逢連夜雨,想賣兒鬻女,也沒賣掉,跑了兩三個縣城,根本沒富戶出錢,要麼嫌孩子大了,要麼就想白養一個……」

  這時,樓梯里響起咚咚踏踏的腳步聲,只見是老闆娘理好臘肉,下了樓梯。

  「你這小崽子不辦事,跟人說些什麼呢?」老闆娘見小二聊得酣,下意識出聲道。

  「老闆娘,這位道爺打聽嚴家的事。」

  「人嚴家也請不起人驅鬼,別提那女人丟了孩子以後都瘋了。」

  陳易捕捉到什麼,道:「丟了孩子後瘋了?」

  小二回過頭道:「正要說到這,嚴娘子賣不掉孩子,回了家以後,某一天,屋外多了掛起的衣服染了點血跡,她本來沒在意,但第二天,跑出去玩的大兒遲遲都沒回來,她叫人去尋,卻只見一件掛樹上的血衣,那時起她的精神就不正常了,之後接連那一帶幾戶人家裡,都有孩子不見蹤影……」

  老闆娘聽著就發毛,連聲道:「快別說那女人了。」

  「不,我這得給道爺說完,話說有個新來的捕快不信邪……」

  ………

  殷聽雪瞧見個女人攏著衣服拐過街角,上面還沾了點血跡。

  她心底一驚。

  傳說中,姑獲鳥夜中出去尋覓孩子時,都會往孩子的衣服身上事先沾血,像是做個標記,隨後任憑那戶人日防夜防,也一樣能將孩子盜走。

  眼前這點血跡,似是而非,但殷聽雪心靜不下來,她攥了攥拳頭,生怕錯過了線索。

  這女人要去哪?是把血衣丟去,還是嫁禍到別人處?

  愈是想,殷聽雪便止不住心癢,她回過頭看了看陳易,只見他正跟小二說話,並未看向這邊,兀自琢磨片刻後,便小心翼翼起身。

  就去看看吧。

  不然那女人要走丟了。

  殷聽雪獨身一人,走入暮色昏沉的街道上。

  女人離得很遠,不曾回頭望,抱著衣服一副行色匆匆模樣,不知要去哪。

  殷聽雪遠遠跟著,大年初一本是喜慶時候,更無宵禁,路邊已幾無行人,巷風嗖嗖刮過,夾雜著陰涼。

  走過百來步,街巷由寬敞變作狹窄,女人轉過拐角,殷聽雪也跟入其中,兩側牆面冰冷,跟腳處荒草叢生,隱約間有野鼠竄過磨牙的聲音。

  街巷牆面不算高,卻生滿青苔,像是久久無人踏足,看著陰森森。


  女人的步子越走越急,越來越快。

  她手上的血衣攥得仍然緊緊。

  殷聽雪遠遠見她又轉一個拐角。

  暮色沉得似夜,天穹已晦明不清,不知是不是錯覺,巷口的風更大了,吹得人脖頸發毛。

  眼前的巷子拉得極長,像是不停往前延申,殷聽雪的腳步不由加快,心臟也隨之愈跳愈快,仿佛要跳出胸腔。

  轉過這拐角。

  殷聽雪停住腳步,呆了一呆。

  眼前的巷子空空蕩蕩,並無女人的蹤影,盡頭處只一面灰敗發黑的牆壁,她走到了死胡同中。

  跟丟了…

  想想也是,人生地不熟,跟丟也實屬正常。

  殷聽雪心念趨於平緩,她離開雖然不到一會,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然陳易又要說她逃跑了,她轉身就要離開。

  回過頭,不經意間,她整個人倏然僵住。

  只見巷口處一個懷裡抱著血衣的慘白女子,正朝著她森森地笑……

  …………

  「那官差去討錢,嚴娘子雖然人半瘋了,卻好說話得很,錢也拿回了些,但就在官差走出去時,回過頭,就見到人站在巷口,朝著他笑。「

  小二講得繪聲繪色,嗓音也不知不覺間拔高許多。

  那客棧里三三兩兩的顧客,面色各異,有的不耐其中恐怖,匆匆就上了樓房,有的心底有懼,只是強按不表,唯有一位生著絡腮鬍,腰間繫著鑌鐵大刀的漢子面色如常,照舊吃肉喝酒。

  老闆娘見這一幕,再也按捺不住,打罵道:

  「快別說了!再說、再說狗都被你趕走了!」

  小二訕訕然地收了話頭,尷尬地撥了撥算盤,不再多話,老闆娘也嗒嗒地走回樓去。

  聽罷整個故事的陳易摩挲下巴,這姑獲鳥先從嚴家下手,倒也符合姑獲鳥的習性,這種有靈智的妖怪最會趨利避害,孤兒寡母,自然比別的幾口之家好下手,也是為何常說姑獲鳥好食人爪甲,卜卦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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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城中人對姑獲鳥諱莫如深,不願向外人多談,只怕惹禍上身,但於眼下的陳易而言,真廝殺起來,什麼姑獲鳥跟一頭麻雀並無分別,唯一一個難點嘛……

  「斬妖容易,尋妖難…」

  說罷,陳易見天色已深,轉過頭就要喊殷聽雪。

  門外,不見那襲熟悉的棉襖。

  人呢?

  陳易面色一滯,一步自門中踏出,來回掃望,卻不見殷聽雪身影。

  他腦子微嗡,低頭掐指一算。

  卦象還沒出來,轉過頭,就見殷聽雪遠遠地朝這邊走來,腦袋低著,有點像是做錯事的模樣。

  她走到客棧門前,頭還沒抬起呢,就感覺一道冷硬的目光盯著她看。

  「你跑哪裡去了?」

  聽著他的問話,殷聽雪稍微抬頭,出聲道:

  「沒跑哪裡去,就隨便看看……」

  陳易眯著眼,儼然一副不信的模樣。


  殷聽雪也不好回答,只能梗著脖子,硬頂著目光,好半晌後,她小聲道:

  「夫君,我們先回房好不好?」

  有些話不便這個時候說。

  陳易略有懷疑,但念及她走了沒多久又回來,倒像真如她所說一般,也就隨便看看,更何況,如今的她不可能再逃跑了……

  他怎麼總想著她逃不逃跑的事呢?殷聽雪心頭一澀。

  陳易攬她過來,正欲上樓。

  街口處飄來幾盞燈籠,明暗交接,恍若鬼火,待走到近前時,才發現是幾位皂役巡街。

  打前頭走的是位捕快。

  他站門外,還沒入門,就冷聲呵斥道:「你們這還不關門,還點著燈做什麼?」

  一聲厲喝,震得半座客棧一響,幾人都轉頭看去。

  小二趕忙賠笑臉道:「邵捕快…咱們這是想看看能不能再侯到幾位客人,小本生意,沒客人不賺錢。」

  「縣裡如今鬧著妖怪不安生,韓縣令下令宵禁,家家戶戶都早早閉門,你們偏不!」邵捕快面色猶冷,儼然是要追究,「掌柜的呢?出來解釋解釋。」

  「掌柜得了風寒,不好下榻。」

  「一點小感冒,咳嗽幾聲就見不了人了?」

  邵捕快連連幾聲嗤笑,儼然是要為難到底。

  陳易見他咄咄逼人模樣,再想到小二談及那捕快時話語裡的略微嘲弄,那被嚇到的捕快,不會就是此人吧。

  捕捉到陳易的目光刺眼,又在近處,邵捕快轉頭喝道:「你又在看什麼?怎麼進城的?」

  還不待陳易開口回應,小二連忙賠笑臉道:「天底下哪有不經門進城的好人,這位呢,是北面來的道士,姓殷名聽雪,方才是打聽捉鬼驅鬼一事呢。」

  聽到「鬼」這字眼,邵捕快像是被刺到痛處,怒聲道:「什麼鬼不鬼的,那是妖怪,還有這道士,哪來的野修,我告訴你,魏縣令已經請好法師了,到時法事一做,縣裡就沒妖怪的地,那嚴婆子也該還錢了!」

  一席話,愈說到後面,嗓門就拉得愈大,震得客棧的牆面都在搖晃,小二隻能賠著笑臉,擋在陳易面前受著。

  砰!酒碗往桌上一磕,那帶絡腮鬍的漢子側過眸來,兀然出聲道:

  「俺瞧你這捕快是怕鬼,怪不得被嚇回來。」

  「哪來的野人?!」

  邵捕快聞言大怒,手放到刀柄上,一步跨進門。

  那漢子亦是拍桌而起,

  「你這官敢欺俺賀泰雄試試!」

  嗆啷響聲,鑌鐵大刀驟然出鞘,打磨極致的刀口寒氣陣陣。

  眼看兩人就要當場火併,客棧內外無論是官是民,都紛紛緊張起來。

  樓上傳來吱呀的推門聲,身著素衣,五十有餘的掌柜下樓而出。

  他看了一眼,朝邵捕快一行人道:「邵捕快,老朽怠慢了呀。」

  邵捕快見是掌柜,止住的腳步,但手仍放刀上。

  他怒色收攏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張似笑非笑的臉,道:「老哥哥臥病在床,不便待客,我也諒解,但…」說著,他拿下巴指了指那叫賀泰雄的漢子,「但這對差役亮刀,犯了王法,怕是得跟我們到衙門走一趟。」


  「這客官性情粗莽豪放,不小心冒犯了邵捕快,你別往心裡去,」

  掌柜斂著一雙老眼,不動聲色地從懷裡摸出張銀票道:

  「大年初一,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那便看在老哥哥面上,我也不計較了。」

  邵捕快收刀入鞘,出了客棧,一揮手,便帶著一眾差役大搖大擺地走了。

  人影消失在街巷中,掌柜眼神示意下,小二趕緊把門關上。

  「上樑不正下樑歪……」

  見人走遠,小二吐出口氣,一憋嘴道:

  「這官,比鬼都厲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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