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聽兒子大致提了一嘴,曉得潘玉蘭是周大姐外孫的救命恩人,還因此事認識了蕭啟(蕭啟三番兩次獻殷勤那些事,關益民特地沒說),蕭靜棠倒沒懷疑二人有貓膩,只覺得這是天賜良緣!
當然,她也不忘暗暗嘀咕一句,侄子就是個木頭腦袋,潘老師這樣好的姑娘居然也沒看上!
虧得有她這個親姑姑盯著,不然就是個孤獨終老的命!
等蕭啟回南城,她非得好好撮合一番!
只是,這事得婉轉著來。
蕭靜棠先輕描淡寫提起,酒水廠醫院有幾個年輕有為的單身醫生,因為工作太忙耽誤了婚事。
然後話鋒一轉,開始感慨現在年輕人思想轉變,跟過去不同,成家反倒落到立業後頭,像小兒子關益民和對象都不急著結婚,好在她不止一個兒子,孫子孫女外孫都有了,云云。
潘母聽得連連點頭附和。
見她在自己提起單身年輕醫生時有些意動,蕭靜棠便有了底,開始不動聲色說起蕭啟,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侄子蕭啟,宋大姐你也是認識的。他可不就是個中典型?都快26的人了,還滿腦子就那些機器啊圖紙的,一點也不上心!我這個年紀,老大老二都能打醬油了!我和他奶奶簡直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若說幾個月前潘母還滿心期待,現在嘛,她都快心如止水了,反而還懷疑,女兒是不是新認識了異性,或是跟分配到外地的男同學重新聯繫上了,甚至有點擔心女兒若找個外地對象該怎麼辦。
蕭啟再好,女兒沒看上她也沒辦法啊。
她表情就有點唏噓,還安慰蕭靜棠。
「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急也急不來。沒準咱們放寬心了,過幾天他們就給咱們驚喜了。這是不是就叫『有心栽花花不開,沒心插柳柳成蔭』來著?」
蕭靜棠細細觀察潘母神色,發現對方比方才提起醫生時平靜得多,心裡咯噔一下,不禁懷疑起侄子在潘家母女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印象。
「哈哈,那可得托您吉言了~」
兩位長輩相談甚歡。
一旁負責淘米擇菜的潘玉蘭卻隱約猜出蕭靜棠的意思,既哭笑不得,還有種醜媳婦提前見公婆的莫名拘束感。
不過,蕭啟姑姑看起來挺和善健談的,氣質跟周老太太有點像,屬於那種受過一定教育、有自己事業、熱心卻不失分寸的正派女性。
大抵私底下也不會難相處?
潘玉蘭臉上有點熱,卻忽然想起上次在一機廠門口遇到的蕭啟生母,羞赧之意便打了個折扣。
她偷偷瞄蕭靜棠兩眼,很快發現,對方輪廓跟蕭啟挺像的,瞳仁也是較常人淺的棕色。
說起來,蕭啟知道他姑姑準備給她介紹對象嗎?
事實上,他還真知道。
原因很簡單,關益民第二天出去轉悠了一圈,通過名花圈子的人脈將手中那盆變異君子蘭的消息放出去,就施施然又到郵局打電話。
這次,他終於大發慈悲地告訴蕭啟那件緊要事是什麼。
在後者放鬆下來,還用有點討好的語氣請他多多盡心,幫潘家把花賣出個好價錢時,卻突然來個神轉折。
「沒問題!就是吧,我媽還不曉得這事,這兩天念叨著給潘老師介紹對象呢。我尋思著,你之前一直瞞著大家,想必有你自己的考慮。我雖然知道內情,也不好越俎代庖替你宣揚開來,這對潘老師也不大尊重。你說是吧?」
他語速極快地說完這一通體貼話,馬上哎喲一聲表示,預交的電話費不夠了,再次乾脆利落掛斷。
蕭啟:「……」
要猜不出關益民是在故意氣他,他就是傻子!
可知道歸知道,他依舊只能繼續捏著鼻子老老實實加班加點幹活,爭取早日回南城。
兩地通訊不便,像昨天新寄出的信就肯定還沒到潘玉蘭手裡,只怕有個萬一,他可沒地方哭去!
關益民又擺了表弟一道,心情愉悅地回到家,見外甥大虎已經下課,正蹲在他的花花草草前不知幹嘛。
見他回到,小胖子興奮地跳起來:「舅舅!你能不能把這盆花送給我?」
他指著的是一盆香雪蘭,又叫小蒼蘭,容易養活,不值錢,只勝在顏色鮮艷、清香撲鼻。
關益民倒不至於捨不得,卻有些納悶:「你要這個幹什麼?你媽生日還沒到吧?」
從前並沒發現這小崽子對花草感興趣,反倒是更小時,每次回來都沒少調皮搗蛋,堪稱人形挖土機。
——幸虧他當時還沒入行,養的都是普通花草,被小崽子玩死了也不算心疼。
「送給潘老師啊!」
大虎理直氣壯地回答,還憤憤表示,江家那小丫頭十分雞賊,看到街上有老奶奶賣茉莉花手串,就纏著她奶奶買了一串,上課時送給潘老師,過後潘老師表揚了她,布置的功課都比他少一些。
關益民對他的說法表示質疑。
潘老師不像是這種人,八成是這小崽子基礎太差,功課也比旁人多,心裡不平衡,所以才動了送禮「走後門」想要減負的心思。
轉念一想,昨天從潘家抱著花盆回來時巷子裡沒幾個人,卻難保不落入他人眼中,這香雪蘭跟潘家那盆變種君子蘭恰好都不在花期,乍一看還有幾分相似,正好能打個馬虎眼。
「你倒是會挑,一挑就挑中了你老師請我幫忙調理的花兒。」
他隨便找了個藉口糊弄小朋友,信誓旦旦表示,這盆花長了蟲子,需要仔細用藥才能治好病,然後噴了點透明「藥液」,又「慎重觀察」許久,才把花抱過去給潘玉蘭,還揚聲笑話外甥。
「——小小年紀都會借花獻佛了。要是這機靈勁兒用在學習上,哪裡還用得上補習?」
潘玉蘭反應過來他的用意,自是感激,也配合著說了些場面話,順勢向他請教養花心得技巧。
關益民點撥幾句,便打著監督外甥做作業的理由功成身退。
潘母知道了,忍不住跟潘玉蘭嘀咕,說沒信錯人,蕭啟人好,他認可親近的人也差不到哪兒去,云云。
又忍不住暢想,等那盆花賣掉,得分給玉蓮一些好處,屆時看她想要現錢還是在城裡弄個工作。
潘玉蘭並無異議,只擔心玉蓮姐婆婆不樂意。
不料,念叨著念叨著,到了下午,忽然有人急匆匆找過來。
「不好啦!你們家玉蓮進山挖草藥,把頭摔了,正在醫院搶救呢!你們快去吧!」
母女倆嚇了一跳,趕緊收拾收拾回鎮上探病,還不忘帶上家裡所有積蓄。
大水井巷外。
戴了頂草帽遮遮掩掩的宋瑩看到她們離開,露出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