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潘玉蘭幾人起了個大早。
玉蓮還喊上丈夫竇建華,夫妻倆就騎家裡那輛快散架的舊單車,潘玉蘭則載著潘母直奔小河鎮。
到了趙老六家附近,遠遠見他迎面溜達過來,卻在看清來人是玉蓮時瞬間變臉,掉頭就跑。
這架勢,咋看咋心虛!
玉蓮當機立斷,火速從單車后座上跳下。
竇建華配合默契,直接將腳蹬踩成了風火輪,不一會兒就把趙老六按倒在地,沒好氣揍了一拳。
「說!你幹嘛咒我媳婦出事?你安的什麼心?」
玉蓮口風緊,沒敢對丈夫提起君子蘭一事,竇建華也就不知這事內情複雜,還以為是兩家都賣藥材,妻子可能啥時候得罪了這趙老六。
潘玉蘭緊跟其後,也上來質問。
「昨天你撒謊騙我和我媽,到底圖什麼?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趙老六眼神閃爍,還想辯解:「沒、沒有的事。我就是開個玩笑……」
「放屁!你騙小孩兒呢?誰信啊!」
竇建華一邊罵,一邊抓著他手指往後掰。
趙老六痛得嗷嗷叫,只好認栽。
「松、鬆開!我說就是了!就是有人給了我兩塊錢,讓我找你們報信——」
幾人異口同聲:「是誰?」
潘玉蘭馬上追問:「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有什麼特徵?」
趙老六揉了揉生疼的手指。
「是個小孩兒,男的,七八歲的樣子,我不認識,長得也沒啥特點。哦,穿得破破爛爛,補丁比好布還多,算特徵嗎?」
竇建華一臉莫名其妙:「小孩?媳婦,你認得這麼個人嗎?」
玉蓮果斷搖頭。
她鮮少進城,平時賣藥材常去鎮上、或離家更近的縣城,即便去也是快去快回,哪會跟人有瓜葛?
她擔憂地看向母親和妹妹。
潘玉蘭卻想起,先前擺攤時誤打誤撞認識、靠幫她吆喝叫賣換烤紅薯的幾個小孩兒。
他們有男有女,大都家境不好,有的甚至要靠撿破爛養活自己和家人。
潘玉蘭跟他們領頭的東子幾人聊過天,大概知道他們的生活狀態,也知道,他們有時會做一些幫人跑腿的活兒,包括不那麼光明正大的。
找上趙老六的,顯然就是這麼一個孩子。
「咱現在就進城,我有辦法找人打聽。」她果斷決定。
玉蓮怕出事,堅持要跟著去,還讓趙老六也去作證。
趙老六哼哼唧唧地喊疼,不肯去,被竇建華揮舞著拳頭威脅才老實答應。
進城後,幾人兵分兩路。
竇建華先帶潘母回大水井巷,姐妹倆則拽著趙老六直奔農貿市場外。
潘玉蘭很快在老地方一帶看到東子。
東子眼睛一亮,發現她身邊沒有熟悉的三輪車,也沒有貨,就有些失望,但還是小跑過來。
「潘姐姐,你今天不出攤嗎?」
潘玉蘭笑著點頭:「對,今天有點急事。東子,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找個人?」說著,塞了一塊錢給他。
這年頭,若有糧票,一塊錢可是能買好幾斤大米的。即便沒票,換成粗糧也夠一家老小吃一星期了。
東子馬上拍著小胸脯打包票,問了趙老六那小男孩的具體形貌特徵。
趙老六說得有些含糊,東子聽了卻很快鎖定目標,不多時就把那送信的小孩子揪到潘玉蘭面前。
「潘姐姐,就是他!他叫小栓!」
面對面,趙老六立馬認出了對方,那小栓也面露心虛。
「說罷,到底是什麼人指使你找上他,編那些瞎話騙人的?」
潘玉蘭姐妹黑臉審小孩時,剛被記過批評的宋文京也陰沉著臉走出了一機廠。
他打個呵欠,抱著手裡的紙箱子要回家,剛走出去十幾步,就迎面碰上頂著倆黑眼圈的親姐姐。
宋瑩昨晚一直惦記著這事,卻怕驚動父母二人,免得被他們插一腳分好處,不好跟著去大水井巷放風,親眼見證,只能待在家裡輾轉反側。
前半夜幾乎沒睡著,好不容易睡過去就做了個美夢。
夢裡,她在徐立新面前亮出這盆「君子蘭」,對方喜不自勝,幾乎將她誇成了天上的仙女。
她還攛掇徐立新把花利益最大化,幫他獲得更大的好處,坐上比前世潘玉蘭更豪華的小汽車,住上更氣派的大房子,滿身金銀珠寶!
她每天睡到自然醒,只要美容數錢買買買就夠了。
可不知為何,當一沓沓藍紫色百元大鈔落到她手裡時,竟忽然變成了紙錢!
花花綠綠給死人燒的那種!
她嚇得猛然驚醒,後半夜直接睜著眼到天亮。
「怎麼樣?快給我看看?沒拿錯吧?」
宋瑩快步上前,伸手掀起半邊紙箱蓋,聲音低且警惕。
「喏!我辦事你還不放——」
宋文京洋洋得意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宋瑩沉下臉。
「錯了!不是這盆!」
他傻了。
「什麼?不可能啊!我明明是照你說的找的,跟其他幾盆最不像的就是它啊!」
宋瑩沒睡好本來就頭暈腦脹,這會兒更是腦袋嗡嗡的,心臟砰砰亂跳,既氣憤又緊張,惡狠狠瞪著宋文京,恨不得撓他兩爪子。
「你怎麼能認錯?我好不容易想法子把她們弄走,你就拿了這麼個玩意兒回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突然死死盯著宋文京,質問:「等等!你該不會是想獨吞,隨便拿了盆花來糊弄我吧?我記得,前幾天我沒看到過這盆!」
宋文京心裡一咯噔,恨不得大叫冤枉。
「咱倆親姐弟,住在一個屋檐下,我要騙了你能瞞過去?你要不信,現在就去她家再找過!我反正沒偷藏!我要撒謊,就讓我被車撞死!喝水噎死!這總行了吧?」
宋瑩又追問一通,才勉強信了他的「清白」。
畢竟,前世今生宋文京都沒太多腦子,應該不至於為了沒到手的錢跟她反目。
「算了,你先把這東西處理掉,別讓人瞧見。我去大水井巷看看,她們要是沒回來,我再想辦法——」
說罷,宋瑩匆匆離開。
宋文京辦事不力,平白跟大幾萬橫財失之交臂,心裡也有些懊悔,不敢不答應。
他抱著裝花盆的紙箱子離開,打算去離大水井巷和一機廠都很遠的一處垃圾站扔掉。
快到目的地時,恰好經過一處嘈雜的小型花鳥市場。
宋文京發現,一盆看著跟他手裡差不多的蘭草,居然能賣出十幾塊!
想到那老領導威脅要扣他工資,他靈機一動。
反正都是花,長得跟那勞什子變種君子蘭那麼像,多少能賣點錢吧?
直接扔掉也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