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事情都辦妥了嗎，貨也弄出來不少，還都賣出去了……」
宋瑩看著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的徐立新，眼睛瞪得渾圓。
徐立新強顏歡笑：「回去再說。」
兩人回到槐花巷子的新房。
雖離他們的婚禮還有幾日，這裡還未正式入住，但，徐立新早忙前忙後把各樣起居用物都準備好了，只是因著沒人長住，沒敢把答應宋瑩的新四大件先買回來。
話又說回來了，也多虧當時沒買，不然，他手裡一點錢不剩，這次也沒法去撈鄭輝，那批貨就更要打水漂了。
剛進門，宋瑩就急吼吼問。
「到底出啥事了？你昨天電話里說的，該不會是特地編來哄我的吧？」
徐立新嘆了口氣，搖頭。
「鄭輝和貨確實弄出來了，不過，最值錢的那批沒了，只剩下些小魚小蝦。好在我當時本錢不多，沒進那些。不算這次去海市的花銷，倒是夠回本的。就是回來路上出了點事——」
原來，他這幾天東奔西跑，求爺爺告奶奶，都沒多少時間睡覺，又趕時間回南城辦婚禮，在火車上就沒忍住打了個盹。
其實沒睡過去多久，可醒來時，只覺腰腿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褲兜竟被小偷里里外外割了個稀碎。
改開後，小賊漸漸多了起來，很多人都會在褲子裡另外縫個暗兜，專門放值錢的東西，可還是沒防住。
「好在我沒把錢都放一處，包里和鞋子裡的還在，總共還有一千三多點。」徐立新難堪地說。
他出發去海市前，身上只有九百，聽著是掙了四百多回來。
可，算上他之前投了近兩千的進口電器，只考慮回本，實際被偷的可比這多多了！
宋瑩掐指一算，就覺得眼前發黑。
辛辛苦苦扒拉回來的錢，居然就被他一個打盹打沒了！
徐立新前世不是挺能耐的嗎？
人人都說他做生意眼光獨到，殺伐果斷，怎麼這會兒一點沒表現出來？
難不成是她脾氣太好，不像潘玉蘭那樣強勢急躁，使勁催逼著他上進，他就不夠盡心盡力？
她氣得想吐血，卻不好破壞自己在徐立新心目中的溫柔大方人設，只能捏著鼻子安慰他。
「算了，能安全回來就好，你平安比什麼都重要。我聽人說，現在外頭亂得很，還有專門殺人搶劫的。你只是遇上個小賊，已經很幸運了。好歹回本四百多，這不比兩千塊全打水漂強？」
徐立新心頭暖暖的，原本的頹喪情緒也一掃而空。
「還是你好。放心，我這回也算是長了見識，今後得穩紮穩打著來。這錢太容易掙，揣兜里也容易跑。之後，摩托車那些我是不敢碰了，就進些收音機、錄像機啥的，細水長流也挺好。」
說到這裡，他想起還懸而未決的那間店面。
「對了，我這趟去海市還遇見了個老戰友，他也出來幹個體了。他之前比我家還窮呢，現在倒混得不錯，說是找信用社貸了錢，及時還上就行。我們是退伍兵，政策上貸款有傾斜。我準備去貸個一千，把那間店拿下……」
宋瑩臉皮一僵，馬上理直氣壯抱怨起來。
「別提了！那間店被我那好表姐搶走了！就是前幾天的事！」
「什麼？你說，潘玉蘭？」
得到肯定答案，徐立新吃驚地皺起眉頭，脫口而出：「她哪來這麼多錢？」
可轉念一想，潘玉蘭連買戶口的萬兒八千都拿得出，掏兩千塊租個門面似乎還真不是大問題。
心裡嫉妒翻騰，最後表現在臉上的卻是忿忿不平。
「她倒是精，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年紀輕輕不學好，就想著走歪門邪道，總有栽坑裡那天！」
徐立新鄙夷地下了定論，又反過來安撫宋瑩。
店面沒了就沒了，反正他決定接下來收縮做生意的戰線，換個差點的店子也不是不行，回頭店租便宜了，沒準還能省去貸款的麻煩。
宋瑩自是跟著附和。
可，他們二人急忙忙去找朱經理時，對方倒是還挺熱情，可，能給他們介紹的閒置店面只剩下那些位置偏僻的老破小。
宋瑩忍不住抱怨：「這也太差了！怪不得你們業績不佳，要關門出租呢！說好南江路那間給我們的，偏又給了人。」
朱經理到底是在國營企業混的人，多少有點傲氣，方才已經客客氣氣解釋過緣由，表示自己也是迫於上級考核壓力不得不出租，這會兒見她舊話重提，還擠兌自家單位業績不行，臉也拉了下來。
「要是覺著不合適，您二位再考慮考慮，不著急。沒準哪天就有好餡餅，又從天上掉下來呢。」
宋瑩還有些不滿，想要嗆聲回去。
徐立新趕緊拉住她，賠著笑臉說了幾句好話，又悄悄塞過去兩包軟殼大前門。
朱經理臉色才變好看了點，暗道這傢伙比宋瑩識趣多了。
便耐著性子替他分析，剩餘幾間店面哪個性價比最高，哪個最適合賣電器。
徐立新對南城的了解遠不如朱經理，經他這麼一點撥，頓時豁然開朗，最後便在矮子裡頭拔高個，敲定了其中一間小店。
地段雖不比南江路繁華，可附近居民大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人，更可能消費得起電器。
他心裡感念朱經理，過後就沒忍住說了宋瑩兩句。
「都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咱爸雖說認得他們單位領導，可到底不是直管的，不能太不給人家面子。況且，咱簽的這是租賃合同，至少得打交道好幾年呢。回頭他要抬抬手，漲不漲租、漲多少還不是他說了算？」
百貨公司的領導也不是傻子，把自己原來門市部的店面按固定價格出租，合同上都約定了店租浮動範圍的。
宋瑩心裡不大高興。
她從小到大就沒給誰低聲下氣過，如今也過上了比南城大多數人都要好的富貴日子，憑啥還要給個月工資幾十的小經理賠笑臉？
但，徐立新事業上剛接連受挫，她這朵解語花怎麼能跟他犟著來呢？
於是面上敷衍過去，將話題岔開，主動提起徐老娘。
徐立新這段時間不在，宋瑩為了表現，倒是主動去了一次西灣村探病，感覺徐老娘除了心痛被搶的金首飾，抱怨時說話聲中氣十足，顯然健康得很。
徐立新一聽，更感動了，也沒急著馬上回去看望老娘孩子，只說今晚就住城裡，還要陪宋瑩去看電影，羅曼蒂克一回。
宋瑩心情轉好，暗道，對付男人果然還是得順著毛捋，她在御夫之道上還挺有天分！
可惜，所有好心情都在兩個小時後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