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宋瑩的催促電話，徐立新心情很複雜。
一方面，他對宋瑩很失望，可另一方面，他又下不了那個決絕的決心。
他願意配合宋瑩的「調虎離山」計策，也是想出來冷靜一段時間。
建議他找信用社貸款的老戰友現在也在南方做生意，兩人在大排檔喝酒時，他接著酒意委婉請教。
「我有個表弟，他最近發現他婆娘——」
老戰友睜著朦朧的醉眼聽罷，擺擺手。
「結都結了，還能離咋的？不是有句話，叫人無完人嗎？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老婆？大夥都是湊合過日子罷了。你這表弟妹既然有幾分掙錢本事，精明算計反倒是優點啊！真是個老實好欺負的，做生意多半得賠本！」
經過老戰友的開解，徐立新想著這幾個月兩人的甜蜜時光，和宋瑩白著臉兩度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憔悴模樣，終究還是心軟了。
「事情差不多辦妥了，貨都賣掉了，還進了一批新款。我明天就坐車回去，跟文京一起。」他語氣平靜。
宋瑩只當他在外奔波太久累了，還有點小愧疚，畢竟他這次被喊出去就是弟弟宋文京找的藉口，故意給他找事，也沒計較他語氣不復從前親熱。
她沒問具體掙了多少錢，只溫柔叮嚀。
「那就好。掙錢多少不重要，只要你人平安就行。你們倆路上小心，我和媽、孩子們一起等你回來。」
放下電話，宋瑩搓著冷冰冰的手快步回家，向劉鳳琴宣告了這一好消息，以及，自己明天一早就搬回槐花巷子去。
「那老虔婆趁著立新不在欺負我，我得讓她先得意兩天。等立新回來，見了他媽和倆熊孩子鬧騰那樣，肯定更厭惡他們！」
她得意洋洋地說，卻沒留意，宋來福剛好從裡屋轉出來。
宋來福皺著眉訓她。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做了人家兒媳婦，別總是跟婆婆別苗頭，至少面上多敬著點。那也是你以後孩子的奶奶！」
他雖看不起徐老娘這種村婦，以前小時在村里也沒得過徐老娘照顧，卻很重視孝道，見不得宋瑩整天罵徐老娘。
宋瑩只敷衍點頭。
劉鳳琴卻不以為然，過後拉著她說私房話。
「你爸懂個屁！以前你奶奶挑我刺，他就沒少護著那死老太婆。要不是我肚皮爭氣，一連生了三個男娃，保不准她比你婆婆還難纏呢。這次立新回來，你努努力，爭取儘快懷上，曉得不？」
她開始掰著指頭算帳，算服裝店和服裝廠近來的利潤，算徐立新的全副身家。
「男人有錢就容易變壞，尤其是經常在外跑的。你可得多留心！生個男娃是最好的，把他牢牢拴住！」
她沒說出的下半截話是——
就算徐立新真在外頭鬧出事來，為著這個小兒子，肯定也狠不下心拋妻棄子。
宋瑩回槐花巷子前，劉鳳琴還不忘把沒喝完的中藥包塞進她行李袋。
「這是調理身體助孕的藥，記得按時喝。外人要是問起，你就說之前那次小產太傷身，正好給那小拖油瓶再上點眼藥。」
最近，宋瑩漸漸體會到，母親雖然在蕭啟這件事上看走了眼，其他時候還是挺老辣的，便從善如流應下。
回去後，槐花巷子徐家再次掀起婆媳大戰風波，讓眾鄰居飽足眼福。
潘玉蘭偶爾和老同學王春艷碰面，都能聽到對方說起。
她卻只一笑而過，基本不放在心裡。
因為，冬至過後，年關漸漸近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期末考這一重頭戲。
潘玉蘭要作為老師，參與到出卷工作中，還得抓學生們的成績。
而作為學生，她還得參加夜校班的期末考試。
好在，這一年她的忙碌並非無用功。
結果很快出來。
她帶的兩個班數學成績排行年級第二第三，只稍遜色於第一，拿到了獎金。
夜校那邊，她則考出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績，沒獎金，但有獎狀。
可以說是學習事業雙豐收。
與此同時，滷菜店和炒貨作坊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尤其是元旦後，取消生豬統購統銷的新政策上了報紙廣播，食品站、供銷社等一系列機構進行改革，徹底放開個人購買、出售豬肉。
玉剛兄弟能收到的豬變多，雖然價格有所走高，但整體來說利潤空間還是很大。
竇建華通過不懈努力，發展了五六個願意長期批發包裝滷味的銷售點，跟炒貨一樣。
滷味不如炒貨耐放，整體外銷的量就比炒貨少一些，但，一個月下來也增加了上千營收，相當於原本只賣素鹵時的月營收，也算是不錯了。
炒貨就更不必說。
外面很多賣炒瓜子的，不捨得用鹽，就在瓜子殼上噴一層薄薄的鹽水曬乾，吃著就皮有點味道，裡頭瓜子仁寡淡無味，還有點潮軟。
有些人更過分，直接用沙子或空殼瓜子濫竽充數。
買一斤回去，也就六七兩能磕出仁來，還得刨去殼的重量，剩下也就二兩齣頭，少得可憐。
相比之下，潘家作坊的炒貨乾淨衛生，用料紮實，味道香，價格也算公道，故而迅速俘獲南城人的心和胃。
年前一個月，竇建華和玉強帶著新招的倆僱工，每天都累到胳膊抽筋，才勉強保證供應。
但，累歸累，分錢的時候也格外開心。
「這個月總共賣出三千八百零一斤炒貨，零頭就不算了，姐夫，你的獎金是七百六十塊二毛，加上你的五十元工資，就是八百一十塊二毛。」
竇建華聽到這個金額時，眼睛差點直了。
單是這個月就掙了快一千？
那，加上前兩個月，他總共掙多少錢了？
他不是在做夢吧？
來之前，竇建華對炒貨作坊期望值不高，覺得每個月能拿到一二百就不錯了，萬萬沒想到，實際到手比他想的翻了幾番！
多虧玉蓮勸他來，不然，一直吭吭哧哧擺攤，掙的遠不如這個多。
他是會點當廚子的手藝，可，做生意上還真不如小姨子腦筋靈。
竇建華心裡唏噓了兩秒，回過神來馬上推拒。
「玉蘭，這是不是太多了？這個月作坊收入翻了一倍多，大頭都是外市來的批發商。這些人不是我拉來的，不能給我算獎金。」
潘玉蘭笑道。
「外地商販之所以會來，是通過親朋好友之類的渠道聽說了咱家的炒貨好吃。他們能聽說，那也是姐夫你前面辛苦奔波打出去的名聲，怎麼不算是你的功勞呢？」
她覺得，這獎金並不算多。
相比之下，她才是坐著收錢的那個，收到都有點心虛了。
竇建華激動地收起錢，數了一小半塞給潘玉蘭，這之後，自家欠小姨子的醫藥費就都還完了。
他開始惦記女兒的戶口問題，忍不住提議：「眼下形勢大好，年後咱要不要再招多一個人？」
潘玉蘭卻果斷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