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棠現在被燕霽單手壓在榻上,燕霽雪白的衣袖落在雲棠胸口,露出一截清雋有力的手腕。
他那雙眼中溢滿極其罕見的認真,至少這樣的認真雲棠只在燕霽朝她發出戀愛邀請時才看過。雲棠默然,她仔仔細細地思索了一下,目光從自己的手再移到自己的劍,她那雙眼如同迷離上了水霧,她在思考,這才一天時間,為什麼燕霽,那麼自信覺得她在覬覦他?
她長得就一副色中餓鬼的模樣嗎?
許是見雲棠睫毛輕顫,一副不認帳的模樣,燕霽把她的手捉著更靠近自己:「事到如今,你又想抵賴了?」
雲棠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她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為什麼要用抵賴來形容?
她想了想,懵逼且真摯地對燕霽道:「……我沒有這樣,而且,我要是真的覬覦你,你不滿意的話,為什麼現在離我那麼近?」
她這話一出,燕霽面上便微不可查地一怔。
他行事雖然向來無忌,喜怒隨心,但是一上來就孤男寡女地和女孩子共處一室,還把人女孩子的空間壓縮到榻上的事情,他從來沒做過。剛才他下意識就這麼做,現在雲棠一提起來,他才發現自己的做法有些微不合時宜。
但,現在退開去,不免顯得心虛氣短,不符合燕霽的性格。
燕霽短暫怔愣一瞬,繼而無視雲棠的話,仍抓著她的手,徐徐道:「我離你遠近與否,你都能感受到我,我何不近一些,也免了你的查探。」
雲棠:?
燕霽見她還不承認,這時候倒是臉皮薄了,道:「你一介人族,刻意幻化出獸耳,不就是為了接近本座?」
雲棠一想,雖然覺得燕霽這話說得奇奇怪怪,但她故意幻化出獸耳,還真是為了接近燕霽。
他說得沒錯。
燕霽見雲棠無話可說,連反駁都找不到話,不由嘴唇一彎,又立刻抿直,就像剛才的淺淡笑意沒出現在他臉上。
他再度起身,柔順的黑髮隨之離開雲棠的手臂:「其餘證據,本座也懶得再費口舌。再則,你身上的魂記已經說明了一切。」
「魂記?」雲棠想到自己胳膊上那個印記,她試探著再度撩起袖子,胳膊上的魂記如同一朵精緻小巧的紅梅,藕臂越發顯得白。
燕霽下意識要移開眼,又覺得這般自怯,不過是一雙手,有什麼區別?
他的眼睛愣生生不避,看了雲棠的魂記一會兒後忍無可忍,把雲棠袖子往下一捋:「對,這就是你的魂記。」他清高自傲道:「難道你還要裝瘋賣傻,這魂記需得你本人同意才能生成,魂記生成後,我死則你死,如我要你死,只需按你魂記三下。」
雲棠驚了。
這麼危險?雖然她知道按照燕霽的兇殘程度,她死了,燕霽都不會死,但是她又不是腦子有問題,怎麼會自己給自己生成魂記?
雲棠結結巴巴道:「那這……魂記有什麼作用?」
總不可能什麼作用都沒有吧。
燕霽道:「你可以更深地感受本座的氣息,無論本座在做什麼。」說到這兒時,燕霽那種被覬覦的不快又上來了,他看著雲棠的臉,面無表情把自己的衣襟拉攏。
雲棠注意到燕霽的動作,整個人都有些飄。
燕霽坑她……
她還以為是個什麼印記呢,能讓失去記憶的燕霽也不殺她,原來是因為魂記一生成,她的命就掌握在燕霽手裡,所以燕霽不會殺她?
這是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劇情?
而且她多么正經的一個人,那個魂記就像是偷窺狂才會做的東西。雲棠本就沒有多少的風評被害得更少。
燕霽這時也輕輕擰眉,他看人不會出錯,此時雲棠的震驚做不得假,明明是她自己生成的魂記,她為什麼這麼震驚?
難道……此事有詐?
燕霽斂了心中的不悅,直接問道:「你沒有給自己生成魂記?」
他此刻掩飾住聲音里的冰寒,雲棠心中卻警鈴大作,和燕霽廝混那麼久,她是知道他的,燕霽真正動手殺人之前,基本都喜怒不形於色。像這樣真正的神經病,看見他生氣,不用擔心,看見他收斂情緒,就要小心了。
雲棠本想直說真不是自己生成的魂記,但是燕霽此刻的情緒令她趕緊清醒。
魂記可是喜歡她的燕霽弄來給她保命的,大致用處是他知道他自己一言不合就殺人,而且猜忌多疑,這個魂記相當於她的命隨時都攥在燕霽手裡,這樣,會讓他放心一些,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大抵就是如此。
如果說此刻她說魂記不是她自己給自己生成的……愛她的燕霽謀劃成空,加上她如今是修真界正道派來臥底燕霽的身份……雲棠心想,她一定會被燕霽打到頭掉。
因此,雲棠只能硬著頭皮道:「沒,是我自己生成的魂記。」
燕霽此刻卻不大信了。
他冷冷盤問:「是嗎?你說,你生成魂記是為了什麼?」
雲棠按照燕霽之前透露出來的魂記作用,道:「為了更深地感受你?」
雲棠羞恥地說完這句話,燕霽蒼白的臉色驀地一紅,他心中旖旎的情緒並沒激盪太久,立刻清醒地判斷:「你在撒謊。」
雲棠:……
之前和燕霽一起廝混時,雲棠有多喜歡燕霽的敏銳,現在就有多深受其苦。
昏暗的室內,蓮香裊裊,兩個光看模樣可讓滿室生輝的男女在其中,燕霽手中生起氣流刃:「本座再問你,生成魂記是為了什麼?」
他要根據云棠的回答來判斷出,魂記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雲棠看燕霽一言不合就放氣流刃,簡直牙酸。燕霽啊,燕霽……這面對的還是她,她不信他心裡一點對她殘餘的感情都沒有,所以,有感情面對她尚且如此,這要是換個人,此刻對方估計已經成灰。
雲棠不敢再撒謊,她回想當時為什麼答應燕霽在她身上做記號,實話實說道:「願意生成這個記號,是為了來找你……但我怕你殺我,有了這個印記,你不會殺我。」
燕霽手中的氣流刃輕輕一顫。
果然,她是用魂記來表明對他的忠誠和愛意。
哪怕涼薄如燕霽,面對雲棠當著他面所展現的熾熱、真摯的愛意,也不由心跳加速,發顫,這快速的心跳讓他的理智似乎有了瞬間動搖,因為他問了一個問題,纏綿著花和水的氣息:「為什麼想來找我?」
他居然忘了以疏離高傲的本座自稱。
雲棠也一怔,為什麼想來找燕霽?明明她最不想死,也清醒地認識到沒有記憶的燕霽有多兇殘,卻還是要來這兒。
她微咳一聲,不想談這個話題,聲音放得稍軟:「這個……燕仙君,現在不是談這個事情的時候吧,我們還是聊魂記。」
雲棠雙眼潤澤,緊張地捏起了劍。
她當著燕霽的面捏劍,燕霽居然沒有說其他的話,並且,任由雲棠語焉不詳地略過了此問題。
他重新發問:「印下魂記時,你在想什麼?」
雲棠當時能想什麼,她又不知道那是魂記,燕霽什麼都沒告訴她啊。
雲棠硬著頭皮:「想,想你?」
越來越過分了。
燕霽眸子一涼,如果說最開始只是魂記私下的偷窺,現在已經能光明正大地用言語來調戲他。但是,燕霽一旦接受雲棠是這樣的覬覦他,心中居然沒有多牴觸。
他只道:「別說這種話,本座說過,你敢想本座就過來。」
他分明是在提醒雲棠他有多兇殘,雲棠哪敢過去,燕霽繼續道:「本座再問你一遍,當時你在想什麼,如果再敢糊弄……」
雲棠是真沒想什麼,她只能按照當時的心跡,慢慢剖析自己:「當時我什麼都沒想……就是覺得應該這樣做,當我反應過來時,魂記已經在我手上了。」
……她說的是真話。
燕霽認可了這個說法,愛意噴涌之時,誰會去想那麼多,估計這個人自己都不知道,她潛意識裡對他存在的占有欲和色心,才能讓她生成魂記。
燕霽道:「你知錯了嗎?」
這讓雲棠怎麼回答?雲棠覺得她沒錯,但是說沒錯,會得罪燕霽,說有錯,燕霽會說她撒謊。
雲棠只能捂臉,硬著頭皮道:「我覺得我沒錯,只是有些羞恥。」
她好好一個人,被這個魂記弄得就像一個偷窺狂,還不能反駁。反駁了就是死,誰敢?
她還是堅持自己沒錯……
燕霽本該惱怒,但是此刻反而心情愉悅,淡淡說了一句:「冥頑不靈。」
他道:「明日起,你就負責為本座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