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諒山府的地圖,擺在兩個人的面前。
「騰將軍,你居然把地圖弄得這麼詳細?」看著眼前具體到一個村一個寨的碩大無比的地圖,劉布武有些震驚了。
騰建嘿嘿一笑,他自然不會告訴劉布武,繪製這些地圖的人,基本上都是來自大唐內衛的那些專業人員。
「少將軍是不知道啊!」他搖著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諒山府可不像升龍府啊,特別是北部地區,地形複雜,村寨眾多,族裔雜居,一個個都是腦後長了反骨的。今兒這裡起亂子,明兒哪裡又殺了官差,我最初幹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帶著人在山裡轉圈圈去剿滅這些混蛋。可是啊,戰勝他們輕而易舉,殺他們也易如翻掌,找到他們是真難啊!」
「這倒是!」劉布武點頭稱是。
「吃的虧多了,我便發了狠,每走一地,便詳細地繪製地圖,這件事,做了好幾年啊!」騰建得意地道:「自從這張圖成了之後,那些腦後生反骨的傢伙,便再也無處遁形,被我殺得剩不了幾個,再也成不了氣候了。」
「將軍的確好手段!」劉布武衷心稱讚。
騰建治理諒山府的手段,便是劉信達也曾當做典型教育過劉布武好幾次了。先是一頓大棒子,殺得本地土著人失魂落魄,然後再猛灌蜜糖水,又打又拉,短短的時間內,便將諒山攏進了手中,其手段,不知比劉布武高出多少倍來。
「少將軍請看!」騰建指著地圖道。「現在,他們應當在奇窮河,這麼多人要渡河,就不得不搭橋,估摸沒個兩天,他們做不好這件事情。對手又兩萬人,但真正能打仗的,不過五六千而已。而我們呢,這一次加上您帶來的五千精銳,能出動的兵馬多達一萬五千人,擊滅他們,易如反掌。」
「王又還是很難對付的。」
「當然,我對王又還是很了解的,當年與他有過多次合作!」騰建笑了笑。
數年之前,便是他與王又合作守鄂州城,第一次嘗到了北唐軍隊火炮的滋味,那一仗是騰建輸得最窩囊的一仗,都沒有怎么正面交鋒,麾下軍隊便已經潰不成軍了。
雖然說非戰之罪,但騰建也很清楚,犀利的武器,向來都是戰爭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環節。
也正是在那一戰之後的狼狽逃亡之中他成了俘虜,然後被策反,成為了北唐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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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在思考著,如果再次碰上了這樣的武器,自己該怎樣面對。
答案是很清楚的。
如果是在平地,是在城池,基本上無法與之對抗,只能被動挨打。如果士氣高昂還能對付一陣子,如果士氣低落,敗亡就是轉眼之間的事情。
但如果是在諒山這樣的地形之下,那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但不可否認,火炮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戰爭的格局。
游而擊之,是改變不了大局的。
能夠鼎定大局的,永遠還是那些正面硬碰硬的大會戰。
「對手渡河,必然會以一部分精銳先行渡河,然後再是一部分青壯民夫,接著便是重要人物,再後是糧草輜重,最後留下一部分精銳斷後。」騰建笑道。
「將軍想要半渡而擊之?」劉布武也是沙場老將了,騰建說了一個開口,他便大致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不錯!」騰建道:「我們兩部,分列於奇窮河兩岸,等到對方渡河一半的時候,同時發起攻擊,則對方首尾不能兼顧。」騰建笑道:「我已經在上游安排了大量的木樁,等到戰事發動前夕,自上游放下去,便可撞斷他們的橋樑,使得他們被奇窮河切割成兩部分,互相眼睜睜地看著卻無法彼此支援,然後被我們一口口地分頭吃掉。」
劉布武眼光閃動,看著騰建道:「那不知騰將軍準備攻擊那一頭?」
騰建大笑,伸手拍了拍劉布武的肩膀:「少將軍,我好歹也算是長輩,怎麼會跟你去搶食兒呢?接下來你的部隊自上游渡河,繞到他們的身後,我呢,則在這頭以逸待勞,痛擊渡河的那部分人。」
劉布武臉上露出喜色,「那我就要多謝騰叔了。」
「本是一家人,有什麼可謝的!」騰建道:「不過少將軍,到時候分戰利品的時候,你可得厚厚地給我一份哦。」
「騰叔想要多少?」劉布武問道。
「三成!」騰建道:「至少三成。至於那些青壯民夫我不要,我養不活他們。不過那些女子,你挑漂亮的走,不漂亮的,得給我留下來。」
劉布武大笑:「女人,騰叔想要多少便是多少。」
「不不不。」騰建連連擺手:「我麾下的那些兒郎們,也要婚配的,不少人還傲嬌得很,不願意打本地夷人女子,這一回過來了這麼多大唐的女子,他們應當是望穿秋水了。不過太漂亮的不行,紅顏禍水了,他們撐不住的,也就只有少將軍這樣的人,才能拿捏得住啊!」
兩人對視,都是大笑起來。
又商議了一些雙方攻擊的時間點,如何配合等細節之後,劉布武便匆匆地離去了,他要率部繞到上游渡河,需要在明天按時抵達攻擊地點,可是要連夜行動的。
送走了劉布武,騰建轉身卻是來到了關押馬立的草房之中。
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著一條蛆蟲一般睡在一堆茅草之上的馬立,騰建嘿嘿笑了幾聲,拖過一條板凳坐在了馬立的對面。
「騰將軍,我們也是老朋友了,有話好說,現在這算是什麼?」馬立的膽子倒是不小,瞪著眼睛看著騰建道。
「我們想做什麼,你現在還不明白嗎?」騰建笑道:「正因為我們也算是朋友,所以我才作主留了你一命,否則以咱們少將軍的脾氣,早把你砍了。」
馬立色變道:「你們是要對陛下下手?」
「什麼陛下?不過是一個姓古的假貨罷了!」騰建不屑地道:「馬立,你們馬氏與我是鄰居,咱們這兩年也算是和睦共處了,所以才留你一命,至於其他人,這一回死定了。咱們少將軍可容不得有人來他的地盤上打他的主意。」
「劉信達大將軍親口答應了的。」馬立大聲道。
「大將軍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只怕活不過今年。」騰建道:「現在當家作主的是少將軍。少將軍好好地安南老大不當,非要請幾個菩薩來供在頭上?」
「唇亡齒寒啊!」馬立大吼道:「你們滅了我們,到時候唐軍打來,你們勢單力薄,早晚也是一個死子,大家合則能活,分則必死啊!」
騰建大笑起來:「我們自然知道,如果唐軍想來征伐我們的話,我們很難抵擋,所以,這不是要借假皇帝還有向氏這些人的人頭用一用嗎?」
馬立呆了半晌才反怔怔地道:「原來劉布武是想投降嗎?」
「不是投降。」騰建嘿嘿笑著:「咱們只是用這些人的人頭,去換一個平安,換一個承諾。我們呢,老老實實地在安南,大唐呢,把我們當個屁放了就完了。幹掉了你們,然後再堵著你們的後路讓你們跑不了。如果長安的皇帝有要求,我們甚至還可以出兵去戳戳你們的屁股,再立一點小功。」
「原來你們與長安早就有勾結!」馬立咬牙切齒地道。
騰建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這世道,為了求活,不得不多想幾條路子啊!馬立啊,看在以前咱們做過好幾年生意,你呢為人又很豪爽,被我坑了好幾回,還一次次地跑來與我做生意,我這才留下你的命來。等到明天過了,我就放你回去。」
「明天你們要動手?」
「對啊,現在王又正在搭橋過河,等他們過到一半,啊哈哈!」騰建笑著站了起來,「馬兄弟,委屈你羅,等我明天回來就放你走。所以呢這兩天你安分一點,要是惹得外頭的人不高興了,把你一刀子戳了我可是鞭長莫及。對了,忘了告訴你,外頭這些人都是本地土著,還聽不大懂唐話。」
聽著騰建在大笑之中愈走愈遠,馬立整個人都萎了。
能活命固然是一件喜事,可是呢,南方聯盟整個的謀劃,全都完蛋了。
唯一慶幸的是,這一次馬氏家族沒有跟著過來。
馬氏家族沒有來,是因為離安南近,隨時可以撤離,所以大家現在還在收拾家當呢,眼下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收拾的必要了。
南方聯盟完蛋了。
自己必須要活著回去把這一切告訴自己的叔叔早些重新謀劃,否則,皇帝以及向氏這些人的下場,就是馬氏來日的寫照。
躺在地上的馬立,思路倒是清晰了起來。
哄騙了馬立一頓的騰建,愉快地去了軍營開始布置接下來的軍事行動。
他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拿馬立來取樂。
因為馬立一旦回去了,則會對整個戰局產生絕對性的影響的。
高象升就如同一個神仙一樣,總是能算準很多事情而且提前做下布置。每每想到此點,騰建就覺得背脊之上涼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