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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十九雪泥鴻爪(三)

2024-08-25 16:00:33 作者: 側側輕寒
  黃梓瑕點頭,說道:「由此,我也思索日久。本文最快\無錯到抓機閱讀.網公孫大娘行走天下,一個『女』人,四處危機,難道只以木劍護身?而在那日舞劍完畢之後,因為范公子責難,因此王蘊王公子曾聞過那柄木劍的把手,據說,有土腥氣。」

  王蘊見她看向自己,他靠在椅上先向她綻開一個笑容,然後才點頭,說道:「確有此事。」

  「我也查看過劍柄,上面在面向劍身的那個面上,沾有些許泥土。若是如公孫大娘所說,您只是將劍丟在地上的話,只會在把手側面沾上泥土,又如何能沾到劍身那邊呢?何況當時水榭地面如此乾淨,您最後那個動作臥在地上尚且衣服十分乾淨,怎麼劍柄上反倒有泥土?」黃梓瑕說著,將那片雪亮利刃又再度拿起,將尖刃朝下,指著上面的橫截面說道,「諸位請看,刃身這裡設計凹槽,又有卡槽小『洞』,我想,這匕首應該與我的簪子一樣,內有乾坤。」

  說著,她將自己頭上的簪子按住,捏住卷紋草的簪頭,將裡面較細的『玉』簪取了出來,只留了外面的銀簪套在發間,給眾人看清楚,又將裡面『玉』簪『插』回去,然後再將放在桌上的,公孫大娘帶來的那柄長木劍取過,仔細觀察了片刻,然後一按上面較為光滑的一處

  公孫大娘的面『色』,終於徹底變成慘白。她與殷四娘靠在一起,連身子都開始虛軟,兩人只能緩緩地靠在欄杆上,『唇』『色』青紫,雙『唇』輕顫,卻說不出任何話。

  「不知道……大娘以前是否殺過人呢?你膽子很大,而且也夠聰明。挑選了這樣一個最為『混』『亂』也最為安全的時間,充分利用了舞蹈和作案器具——當然了,一個擅長戲法的四娘,可以替您安排一切細節——然而,在現場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明知只要有人一回頭就會發現黑暗中你的身影,你卻依然願意放手一搏。而且,準確,狠辣,在這麼倉促的時間之中,還能一刀刺入齊判官的心口,沒有令他發出任何聲響,也沒有卡到肋骨。甚至,在刺到心口的同時,你還轉動匕首攪了幾下他的心臟,令他沒有任何反應,立即死亡。連近在咫尺的碧紗櫥內的周家姑娘,也未曾覺察到任何聲響。」黃梓瑕聲音冷靜而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甚至帶點冷漠,「當然你的運氣也很好。

  公孫鳶站在燈下,燈光照著她的身軀,如一枝風中寒蘭,纖細無比,蕭瑟無比。

  「你在殺人之後,本應立即將匕首帶回木劍之中的,然而安回劍刃需要一些時間,並不像拿下來這麼容易,而且在黑暗之中要對準扣子絕對很難,又容易泄『露』裡面有血的事實,所以你不得不放棄這把匕首。而如果就這樣將它『插』入石縫中,則必定會有血沾在石板上或滲出土外,被人發現,而剛好范公子吐完了醉倒在地上。你自然惱恨他輕薄無行,於是乾脆用他的衣服匆匆擦乾血跡,然後將它『插』入石縫之中,最後拿走劍柄,直接套上,天衣無縫……不是麼?」

  在眾人一片安靜之中,公孫鳶死死咬住下『唇』,強止住自己雙『唇』的顫抖,許久,才勉強用喑啞的聲音問:「那麼……齊判官與我無冤無仇,我……有什麼理由,要殺他?」

  「無冤無仇嗎?」黃梓瑕說著,將手上所有公孫大娘的物事都收了起來,轉而朝周子秦點點頭。

  周子秦會意,立即到旁邊將一些東西拿出來,放在了水榭的桌子之上。

  被他放在桌上的東西,簡直是形形□□,『亂』七八糟——

  一個暗藍『色』的荷包;一份鍾會手書的冊頁;一張青松撫琴畫卷;一疊各種形制的俗『艷』詩箋……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之中,黃梓瑕將這些東西逐一展示給大家看,說:「這是我在齊判官的家中發現的,覺得不對勁的東西——第一,是這一疊的詩箋。這些詩箋全部來自於成都府梧桐街,幾乎都出自風塵『女』子之手,用的名字是溫陽。」

  范元龍愕然問:「溫陽?不就是和傅辛阮殉情的那個人嗎?他收到的詩箋,怎麼會在齊判官的家中?」

  「對,而且,在事後我們走訪了梧桐街,在各家妓館之中,找到了送出這些情詩的人,對方都表明,確實有一個客人叫溫陽,待人體貼,溫柔愛笑,還會做『淫』詞『艷』曲——與『性』格冷淡的溫陽,幾乎迥異。」

  「難道說……」眾人心中不約而同都起了一個念頭,頓時都靜默了,無法出聲。

  「不止如此。請諸位看,這張青松撫琴畫,從紙張質地、繪畫技法和意境來看,都和齊判官家中的完全不一樣,而據我們所知,溫陽原先懸掛在書房中的,倒確實是這樣一幅圖,只是,在溫陽殉情前後,不見了。」

  黃梓瑕又將另一幅畫拿出來,說:「而這幅繡球蝴蝶,則是我們從溫陽的房間內拿到的。他的家僕說,原先掛在家中的一幅青松圖,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這幅,而我們在他的家中,卻未曾搜到所謂的青松圖。」


  「而齊判官家中,原先懸掛的,正是一幅繡球蝴蝶!」周子秦點頭,說道:「所以我們有十足的把握,認定他們書房內的這兩幅畫,肯定是被掉包了,素喜雅靜,常對青松的溫陽書房內,被換上了一幅繡球蝴蝶,而書房中掛著月季、杜鵑的齊判官家中,怎麼會掛上一幅迥異的青松圖?」

  周庠忙問:「那麼,對調這兩幅畫,到底有何用意呢?」

  「這用意,其實就在於一幅畫。」黃梓瑕說著,將從溫陽家中找出的那封傅辛阮的信取出,給眾人念了一遍:

  「……念及庭前桂

  她放下這封信,輕嘆道:「與傅辛阮『交』往的人,對於平時自己的蹤跡十分留意,他在風化場所用的,一直都是別人的名字,傅辛阮也不例外,她一直都稱呼對方為『溫郎』,在給自己姐妹寫的心中,也一直提到『溫陽』,所以,這個所謂的『溫陽』,小心翼翼地遮掩著自己的行跡,在妓院中從不留下自己的隻字片紙,與傅辛阮的『交』往,也極少書信,這可能,是他們之間僅有的傳書——於是他拿過來,作為證據,放在溫陽的身邊,讓溫陽這個替死鬼因為這封信而坐實了與傅辛阮有過『交』往,同時也用這封信,『誘』導我們將他們中毒身亡作為『殉情』處理,用以瞞天過海,遮掩耳目。」

  范元龍頓時跳起來,結結巴巴問:「你……你的意思是,這個溫陽,不是真的溫陽……不,真的溫陽,不是這個溫陽?」

  他的話雖然顛三倒四,但是眾人都聽懂了他的意思,一時在場所有人都呆在當場。

  黃梓瑕點頭,說道:「正是,信上的『溫陽』,還有傅辛阮遇見的『溫陽』,全都不是真正的溫陽、溫並濟。而有一個人,他的名字與溫陽正是一對,於是他經常便利用這個化名,在

  想著齊騰在人前那種溫和從容的模樣,眾人都無法想像他在

  黃梓瑕搖頭,說道:「不,齊判官自然有萬全之策,他選擇冒充溫陽,當然不僅僅只是因為對方名字與自己湊巧相對,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們都是父母亡故、妻子早逝,還有一點,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在妓館與溫陽相遇。」

  周子秦悄悄說道:「崇古,可是溫宅的下人說,他也偶爾會去煙

  「他去的地方,與齊判官去的地方,截然不同——」黃梓瑕說著,從那疊嫵媚詩箋之中,取出那一張藍『色』方勝紋的詩箋,說道,「在這一堆詩箋之中,這是非常特別的一張,因為,它來自小倌館,是好南風之人所去的地方。」

  眾人都『露』出恍然的神情,又覺得這些事難以出口,只能面面相覷,無法出聲。

  「所以溫陽與傅辛阮,是絕對不可能殉情的。因為,他對『女』人毫無興趣。他在妻子死後,也從未想過要再續弦,為了隱藏自己的秘密,他每次趁深夜悄悄地去見不得人的地方,又悄悄地回來——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與傅辛阮郎情妾意數年,又怎麼可能給她送桂

  周庠聽著,不由得痛心嘆道:「李代桃僵,瞞天過海,這齊判官,真是心思頗深啊!幸好……」

  幸好,他的『女』兒周紫燕沒有嫁給這個人。眾人在心裡想。但轉而又想,齊騰與傅辛阮『交』往數年,一直都好好的,這回痛下殺手,焉知不是為了攀上郡守府的高枝,迎娶郡守千金,為了永除後患?

  「然而,將傅辛阮寫給他的這封信拿來作為證物,有一個漏『洞』,即信上提到的,案前『繡球蝴蝶』那幅畫。所以,真正擁有這幅畫的齊騰,只能想辦法帶著這幅畫去溫陽家——藉口麼,當然就是同一詩社的人過來祭奠之類的。溫陽家的人大字不識一個,對字畫自然不會關注,所以事後我去問的時候,他們就連畫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都不知道。而齊騰將青松畫偷換回來之後,發現自己書房中原本四幅的畫缺了一幅,十分不協調,剛好青松畫大小差不多,又是植物,於是掛上去暫時先放著——誰知,直到他死,還未準備好另一幅畫,就此留下了痕跡。」黃梓瑕說著,又將兩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放在桌上,說,「為了製造溫陽與傅辛阮親密的跡象,齊騰還做了其他手腳。比如說,將溫陽的手稿,偷了一部分,偷偷藏到傅辛阮的家中。比如說,一些日常手書。然而他偷竊時可能是太過慌『亂』了,將不該拿走的,也夾雜在了裡面。比如左邊這半部《金剛經》,是我們從溫陽的家中找出來的,而右邊這半部,則是從傅辛阮家中找出的,以證明他們二人確實日常有在『交』往。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溫陽寫這部《金剛經》,卻是另有其用的。」

  眾人查看溫陽手抄的這部《金剛經》的樣子,沐善法師首先說道:「這幾頁佛經,頁邊距留出甚多,看起來,倒有點像是近年流行的蝴蝶裝似的。」

  「正是。溫陽向來自衿書法,因此特意寫的這一份《金剛經》,顯然是要裝訂成冊送人的,所以如何會將這份經書分了一半在別人手中呢?顯然不合常理。」

  周子秦看看公孫鳶和殷『露』衣,想要命人逮捕時,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問:「崇古,我有個疑問,還得你解答。」

  黃梓瑕望向他,點了一下頭。

  「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冒充溫陽的另有其人,他在殺死傅辛阮的時候,故意栽贓嫁禍給齊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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