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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醒悟

2024-08-25 16:04:08 作者: 是今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話語,慕容雪鼻子有點發酸,因為她也有很多次想對背對著她的耶律彥說這樣的話,不過她從來沒說過,因為說出來被拒絕,心會傷得更狠。

  想到當初自己的心情,她莫名有些心軟,雖然沒有轉過頭,語氣卻溫柔了許多,問道:「我爹住在哪兒?」

  「他住在別院,你還是等手好些了再去見他,不然他定會傷心。」

  其實耶律彥是怕慕容雪看見慕容麟此刻的情形傷心。他和丁香、佩蘭都受了傷,若不是耶律彥手下暗衛及時出現,三人都會喪命。

  慕容雪想了想,「那明日我去看看許澤。」

  「你暫且還是不要出去的好,我不放心。」頓了頓,他道,「事關你,我輸不起。」

  慕容雪眼眶一熱,心中再次起了波瀾。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這些都是她以前夢寐以求,卻求不到的話語。

  她不敢接話,怕和他多談幾句,就會被他的話語打動,那麼她辛辛苦苦地武裝起來的防線就會崩塌。

  屋裡靜默無聲,她雖然一聲不吭,一動不動,但耶律彥知道她疼得睡不著,「這裡有一顆安神丸,你要不要吃?」

  慕容雪一怔,忍不住開口問:「吃了可以睡著嗎?」她已經做好了準備,今晚上苦熬一夜。

  「嗯,應該很快。」

  「那你給我吧。」

  「你張開嘴,我餵給你。」

  慕容雪扭過臉來,依言張開嘴。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還以為他會將藥丸放在自己口中,誰知道唇上一熱,他的唇覆了上來,接著口中便被送進來一顆蜜丸。

  慕容雪雖然氣他占了便宜,不過心裡還是有些感激他思慮周到。不然這一晚,定是痛得徹夜難眠。

  安神丸很快起了效,她漸漸睡去。

  耶律彥輕輕將她的身體扳過來,將她的兩隻手平放在身體兩側,然後起身,穿上外衣。

  倩兒正趴在外間的桌子上打瞌睡,見到耶律彥出來,立刻驚醒過來。

  「王爺有何吩咐?」

  「去拿一套被褥來。」

  「是。」倩兒很快抱了一床被褥來,卻不知道是做何用處。

  耶律彥接過來,將被褥鋪在床前的拔步上。雖然床很寬,但他也怕自己晚上睡著了會壓住她的手,想了想還是睡在拔步上比較合適。

  慕容雪因為安神丸而睡到天明,醒來發現床上並無耶律彥的身影,而床前的拔步上放著一床疊好的被褥。她心裡有些奇怪,莫非他昨夜是睡在這裡的?

  「倩兒。」

  門口值夜的倩兒聽見叫她,立刻便推門而入。

  「夫人醒了。」

  「昨夜是你睡在這裡麼?」

  「夫人,我昨夜一直守在門外。」

  慕容雪不再言語,果然是他。

  倩兒過來替她穿衣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被褥上,這拔步很硬,被褥也薄,睡一晚恐怕身上的骨頭都會硌疼了吧。這一念激起,她趕緊打住,警告自己千萬別心疼他,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倩兒扶她坐到梳妝檯前,為她梳理長發。然後又去叫了熱水過來,服侍著慕容雪洗漱。

  不多時,沈幽心親自帶了兩個僕婦送早飯過來,見到慕容雪便道:「嫂嫂今日氣色好多了,昨天我瞧著可真是心疼擔心。」

  慕容雪笑笑:「我身體很好,很快就會復原。」

  沈幽心嫁人之後,越發明艷照人,看上去比閨中時候略顯豐腴。慕容雪心道,果然是心寬體胖。自己嫁人之後,便日漸消瘦,連手背上的圓窩窩都不見了。

  倩兒侍候著慕容雪吃早飯,慕容雪依舊吃得很少,因為安神丸的效力一過,痛感又上來了。

  沈幽心笑著調侃道:「還是表哥在好,昨夜嫂嫂可是比今早上吃得多呢?」

  想起被他餵飯的經歷,慕容雪臉色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道:「不是,我早上一向胃口不好。」

  沈幽心打趣道:「唉,這可如何是好,表哥若是下午才過來,那嫂嫂豈不是中午飯也胃口不好?」

  慕容雪只好又硬著頭皮多吃了小半碗飯,以免被沈幽心調笑。

  飯後,沈幽心陪著她出了房間,沿著迴廊在後花園裡散步。


  庭院不大,是謝直立功之後用賞銀置辦下來的一處老宅,沈幽心嫁過來之後,精心修理整治了一番,後花園裡種了幾棵蠟梅花,眼下正開著,香氣撲鼻。慕容雪忽然間想起來梅館,那裡的梅花,想必開得極美。當初自己住進去的那一刻就盼著下雪賞梅花,可是沒想到自己還沒住到那一天就離開了。

  她神思有些游離,看著梅花出神。

  沈幽心看著她的側影,玲瓏窈窕,纖腰一束,就這樣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竟然在嚴刑逼供之下誓死不從,這份勇氣實在讓人感嘆。她不由自主贊道:「嫂子,我真是佩服你。」

  慕容雪回過神來,笑了笑:「佩服什麼,我不過是自保而已。」

  沈幽心笑道:「你明明對表哥情深意重,還不肯承認。」

  慕容雪臉色一紅:「哪有,我不過是報他的恩情,並非什麼情深意重。」

  「嫂嫂,我也是過來人,難道會看不出來麼?你急著離開京城,正是因為你心裡放不下他,所以逃離他的身邊。你是對自己沒信心,怕自己動搖。」

  慕容雪一怔,竟然被她說得無話可說,而且,心怦怦亂跳起來,仿佛被她一針見血說中了心事,竟然有點慌張。

  「嫂嫂昏迷之時,表哥的神情真是讓人不忍看。聽謝直說,厲萬盛的手腕,被表哥折了。若不是留著他做人證,恐怕當場便要將他碎屍萬段了。」

  慕容雪默然不語。

  「表哥素來是個冷情的人,對嫂嫂這樣用情,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嫂嫂不正是求表哥的一片真心麼?為何等到了表哥的真心,嫂嫂卻又棄之不要?」

  「因為……」慕容雪猶豫了片刻,索性直說,「我要找個像謝直這樣的相公,只守著你一人。你家表哥,將來會有很多的女人,我不想淹死在醋缸里。」

  沈幽心噗地笑了:「可是嫁給別人,也可能會有很多女人啊,便是鄉紳,也不乏妻妾成群的。」

  慕容雪道:「那我就單過。魏武帝的原配丁氏不也離開他自己單過麼,我也可以。」

  沈幽心又勸道:「嫂嫂年輕美貌,難道要那樣清苦一輩子?」

  慕容雪莞爾:「那只是最壞打算,我會努力尋個對我一心一意的丈夫。你都能找到謝直,我也能啊。」

  沈幽心嘆道:「嫂嫂與我不同。你可想過,來日表哥登基為帝,這世上誰又敢娶你?」

  慕容雪蹙了蹙眉,「所以啊,我不能留在京城,誰都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是嫁不出去,我打算隱姓埋名回到江南,先賺上一筆銀子,然後再招贅個上門女婿,你說好不好?」

  沈幽心苦笑著搖頭:「不好。」

  慕容雪噘著嘴道:「早知道不幫你和謝直幽會了,一點也不向著我,心眼全偏到你表哥那邊了。」

  沈幽心噗的笑了:「我是向著你,才不肯幫你呢。嫂嫂這話若是叫表哥聽見,他不知道多傷心。」

  慕容雪搖頭:「他的心是金剛頑石做的,堅不可摧,才不會傷到。」

  「誰說的。」身後傳來一句否定。

  慕容雪回頭看去,只見檐下迴廊上,站著耶律彥,面色沉鬱,劍眉緊蹙。

  不會是全聽見了吧?慕容雪窘迫地咬了咬嘴唇,但卻毫無懼色。他聽見更好,早點死心,反正她是不會回心轉意,再去當什麼側妃。

  耶律彥走下台階,抬步間暗紫色外氅散開,露出裡面的玄色蟒袍,蟠龍玉帶上繫著一條紫色的宮絛,她一眼便認出來,這正是她當初為他打的宮絛。

  那一夜的情景她此生難忘。

  她興致勃勃地將宮絛送到隱濤閣,想要親手為他繫上,可惜解開他的腰帶時,卻被他壓在了那錦榻上……她還以為他終於有些喜歡自己,誰知,雲雨之後,她卻被他趕出了隱濤閣。

  她蹙起眉頭,透過一樹梅花,看著他。

  耶律彥走到她跟前,又愛又恨,真想將她腦子裡那些另尋新歡的念頭給連根拔起。想了想,還是不敢放肆,忍下滿腹不滿,柔聲問她:「手痛輕些了麼?」

  慕容雪正色道:「把宮絛還給我。」

  耶律彥臉上的笑意僵了。

  慕容雪催道:「快還給我。」

  「哪有送出去又要回去的道理。」

  「跟你學的,和離書給了又要回去。」

  「不還,已經是我的了。」

  慕容雪見要不回來,便轉身往回走。

  耶律彥跟著她回到房間,脫下外氅,露出裡面修身的袍服。玄色越發襯得他眉目清俊,郎艷獨絕。

  慕容雪看了一眼便立刻移開目光,心裡深深後悔自己當年「好色」,多看了他幾眼,結果就吃了苦頭。菩薩說,色即是空,真是太對了。

  倩兒送上茶水,便識趣地退到了外間。

  沈幽心更是善解人意地沒有跟來。

  屋子裡兩人獨處,耶律彥凝睇著慕容雪,讓她很不自在。手不能動,便是裝作看書都不成了。唉,做點什麼好呢?這麼幹坐著也太尷尬了些。

  正在犯愁,耶律彥開了口:「方才我聽見你和沈幽心的話了。你這樣做,實在是不厚道。」

  慕容雪抬起眼帘,秋波里畫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和驚嘆號。

  耶律彥正色道:「你對我先是強取豪奪,然後又始亂終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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