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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圓滿

2024-08-25 16:04:14 作者: 是今
  慕容雪一口氣說出悶在心裡多日的話語,如釋重負,暢快淋漓,而耶律彥笑得快要嗆住自己。

  「皇上若捨不得這些秀女虛度年華,便給她們尋個好去處。」

  耶律彥這才止住笑意,道:「朕將這些女子指給宗室子弟便是。醋缸這下可滿意了?」

  慕容雪忍不住舉起拳頭捶了他一下。

  「居然又打朕。」耶律彥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到椅背上,道,「朕罰你做一輩子宮女。這次可不是御書房的宮女,是寢宮的宮女。」他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眼神也帶著一抹曖昧的玩味,慕容雪臉上一熱,別過臉去,卻不作聲。

  耶律彥吟吟一笑,起身走出了宮室,頎長挺拔的背影清逸卓然,映在她剪水雙眸中。

  丁香、佩蘭見皇帝離開,這才輕輕走進來,關切地問道:「小姐,皇上他沒有怎麼樣吧?」

  「沒有。」慕容雪嫣然一笑,雪肌花容,明光四射,仿佛是打了一場勝仗歸來的女王。

  許久不曾見到她如此光艷動人的神情,丁香、佩蘭都不禁驚艷地鬆了口氣,如此可愛動人的小姐,皇上怎麼會捨得生她的氣。

  到了晚上,耶律彥果然派了秦樹過來請慕容雪去乾明宮。

  慕容雪輕步踏進宮殿,半人高的銅燭台前,耶律彥穿著蒼青色的錦袍,負手而立,俊美而高挑,對她勾唇一笑。

  她心裡怦然一聲輕跳,仿佛第一次見他,竟然有些緊張,手心裡微微出了汗。

  「皇上。」

  耶律彥神色溫柔地走過來,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走進寢宮。

  那一段時間,都是他前往鳳儀宮留宿,這是慕容雪第一次進他的寢宮,華麗富貴而不失莊重,她不由想起來,自己當年曾是如何艱辛地進入隱濤閣,只為了和他無時無刻地在一起。

  寢宮裡紅燭高照,滿室生香。

  慕容雪嗅覺靈敏,辨出這是荷花的香氣,然而舉目四看,香爐里並沒有焚香,屋內也並無插花,但那清幽的香氣卻不斷地湧入鼻端。

  耶律彥牽著她的手走到床榻前。慕容雪臉色一紅,止住了步子,不肯再往前,這才什麼時辰……

  耶律彥側目一笑,伸手撩開了珠簾。

  一股濃郁的荷香撲面而來,慕容雪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

  滿床都是荷花瓣,潔白如雪。

  而眼前的這張床,莫名地熟悉,正是當初她在梅館裡的那張架子床,不同的是,上面已經雕刻了繁複而美麗的圖案,有花開並蒂,有喜上眉梢,有比翼雙飛……都是她當初精心描畫的圖案,後來卻匆匆作罷。

  腰間環上一雙有力的臂膀,耳邊是一句溫柔的問話:「喜歡麼?我親手刻的。」

  「喜歡。」慕容雪心潮湧動,感動莫名,眼淚不聽話地掉下來,瞬間就模糊了視線。

  耶律彥將她抱到鋪滿荷花瓣的床上,吻著她的眼睛:「果然是醋缸,連眼淚都是酸的。」

  她嗔道:「我喜歡你,才肯為你吃醋。」

  耶律彥笑道:「原來你也知道這個道理,那為何只許你吃醋,卻不許我嫉妒?」

  「我吃醋可沒有要人性命。」

  「我也沒有。」


  「那許澤呢?」

  「將他送到了西涼的戰場上,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也好重振靖國將軍的威名。」

  慕容雪露出擔心的神色:「那他不會有危險麼?」

  耶律彥酸溜溜地道:「你不是將他誇得如天神一般,怎麼這會兒又開始擔心他的本領?」

  「你才是我心裡的天神。」說完,慕容雪臉色羞紅地將頭埋進了他懷中。

  耶律彥聞言受寵若驚,將她尖俏的下頜挑起來,半信半疑地問:「當真?」

  「我從頭到尾只喜歡你一個人。你明明知道,卻還不信我。」

  「那你也懷疑我和喬靈兒。」

  「那就算扯平。我們以後,夫妻同心,恩愛兩不疑。」

  耶律彥摟著她道:「好,不許再胡亂吃醋,使小性子。」

  慕容雪破涕為笑,秋波盈盈掃過那些美麗的圖案。「那圖紙原來被你拿走了,我怎麼不知道。」

  耶律彥窘笑:「那夜去梅館為你關窗戶,順手牽羊。」

  「你什麼時候刻的這些圖案?」

  耶律彥嘆道:「這些日子晚上孤枕難眠,以此打發時間。」

  慕容雪感動地緩緩撫過那些雕花,突然手指一停,在花開並蒂的荷花瓣上,刻著「心上雪」三個行雲流水般的字。

  她瞬間淚如泉湧,想起來自己那一晚在梅館和他爭吵,說喬雪漪是他的心上雪,而自己不過是地上霜,原來他都記著。

  她回身緊緊抱著他,眼淚把他的衣衫都濕了。

  他忍不住笑:「再哭,這床上的荷花瓣都要漂起來了。」

  慕容雪終於哭夠了,在他胸口蹭了蹭臉上的眼淚,偎依在他心口,小聲道:「你會刻小木馬嗎?」

  「什么小木馬?」

  「就是,小娃娃坐著搖的木馬。」慕容雪的聲音越發小了,低得如蚊蚋一般。

  小娃娃?耶律彥一怔,立刻將她從懷裡拉出來。

  慕容雪的臉頰上有一抹比朝霞更加明艷的羞色。

  耶律彥心念一動,瞬間明白過來,當即狂喜地問道:「什麼時候的事?為何不告訴我?」

  慕容雪臉色羞紅,小聲道:「三個月了。」

  耶律彥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緊緊擁著她。

  「彥郎,你說我有了娃娃,便叫我爹來照顧我,可要說話算數。」慕容雪嬌嗔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耶律彥握住她的手指,含笑道:「不讓你見他,是因為他摔了腿,傷筋動骨一百天,總要養個半年,才放心讓他動身來京。」

  慕容雪一驚,急問:「我爹到底怎麼了?」

  耶律彥好整以暇道:「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的破綻麼?」

  「怎麼發現的?」慕容雪心虛地嬌笑,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敢問,私心裡猜測是裴簡或是丁香露了餡兒。

  「朕派了人護送你爹回宜縣,交代那些護衛就此留下保護他,免得再出什麼意外,讓你擔心。可是,你爹急著去蘇州與你會合,被宿衛守著無法脫身,最後使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誰知道還是被宿衛發現。宿衛追他之時,他從馬上跌落,把腿摔斷了。宿衛急忙為他請大夫診治,又發了密信給我。我當時便覺得奇怪,他既然千里回鄉,為了重開回春醫館,為何又要偷偷離去?我便起了疑心,後來又去查了丁香、裴簡,這才明白你的計劃。」說到這兒,耶律彥氣得擰了一把慕容雪的臉蛋,「你這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慕容雪嗔道:「誰讓你對我不好。」

  耶律彥氣道:「你個沒良心的,捫心自問,在別院那段日子我對你如何?」

  慕容雪橫了他一眼:「那以前呢?」

  耶律彥賠著笑道:「以前是有點不好,不過後來,我不是都已改了麼?」

  慕容雪又問:「嗯,那以後呢。」

  耶律彥眉目疏朗,笑意溫柔:「以後,自然是更好。」他手指撫過她嬌嫩的臉頰,深情款款地道,「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你。放你離京,也是一時意氣,你一走,我便後悔莫及,立刻派人去追回。」

  慕容雪心道,當日自己被成熙王抓住,怪不得被救得如此及時。

  耶律彥柔聲道:「那天皇帝終於下詔立我為皇儲,可是你卻在木蘭圍場出了意外。那一夜我站在江邊萬念俱灰。這才知道,若是沒有你,便是當了皇帝,也沒什麼趣味。」

  淚眼矇矓的慕容雪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心裡一片柔情似水,藏在心裡多日的霧霾煙消雲散,晴空萬里如洗,層雲盡渺千帆盡。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浮雲散盡,雪霽天晴,經了多少風雨,她終夢想成真,心想事成。

  番外

  慕容雪半躺在那張美人榻上,手裡搖著一把沉香扇,脆生生地道:「將肉餡剁成細末,拌上蛋清、蔥花、薑末、鹽、香料,卷到豆皮里,再放入油中炸至金黃焦脆。」

  耶律彥直聽得額角出汗,苦巴巴地道:「朕真的不會,叫御膳房的大師傅給你做成不成?」

  慕容雪嬌聲道:「不成,我就要吃彥郎親手做的。」

  耶律彥乾笑:「我做的必定不好吃。」

  慕容雪笑盈盈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夫君做的才是這世上最最好吃的。」

  好說歹說也不成,就要纏著他,叫他親手做。他只得硬著頭皮道:「那我,試一試。」

  慕容雪立刻笑逐顏開,「大周皇帝英明神武,無所不能,這小菜一碟,怎能難得倒皇上。」

  耶律彥嘆了口氣,挽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手,然後又看了看案板,硬著頭皮提起了刀。

  慕容雪笑道:「夫君切菜的樣子真是舉世無雙地好看。」

  耶律彥莞爾。

  忙活了半天,終於將肉餡拌好,他端到她跟前,虛心地請教:「你看看可行?」

  慕容雪贊道:「彥郎你果然是個天才。第一次做就做得這樣好,很快臣妾就要甘拜下風了呢。」

  信你才怪……耶律彥捏了捏她的鼻子,又愛又氣,「哄著叫朕以後還給你做是不是?」

  她笑靨如花:「你不是說你喜歡我麼,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麼?」

  「是。」

  「那,偶爾為我做一道菜也不在話下了,對不對?」

  耶律彥只好賠著笑臉點頭。想起以前讓她吃過的苦,他自然要一點一點地補償。

  慕容雪笑盈盈地問:「夫君,你要不要學學包餃子?」

  耶律彥龍顏失色:「那個,是不是有點太難了?」

  「那,擀麵條吧。」


  「這個,難嗎?」

  「不難,我想吃細得像雨絲一樣的麵條,夫君你不是劍術很高嗎,一招一式都不會失之毫釐,用在切麵條上,我想一定不差。」

  耶律彥抹了一把汗:「阿雪,你饒了我吧。」

  慕容雪嬌嗔:「誰讓你昨天一直盯著那個跳舞的宮女。」

  耶律彥當即解釋:「我當時正在想事,不過是走了神。」說著,便將她的臉蛋捧住了,「看你還看不夠呢,哪會有工夫看別人。」

  「我長了一臉包,醜死了。」自打有孕,她臉上就不時起一些小疙瘩。

  「哪裡丑了,明明氣色好得很,」耶律彥喜滋滋地道,「太醫說了,這臉頰上發包,極有可能生個皇子。」

  慕容雪摸了摸鼓得小山一樣的肚子:「我等得急死了。」

  耶律彥望著她嬌美的容顏,意味深長地道:「朕也等得急死了。」

  慕容雪羞赧地捶了他一拳,誰知道這一使勁,頓時覺得肚子裡被扯了一下隱隱一痛。她忍不住秀眉一蹙,耶律彥忙問:「怎麼了?」

  「沒事。」慕容雪笑了笑,催著他繼續做豆皮卷。

  耶律彥還未將那豆皮卷做好,這邊慕容雪已經開始肚子疼了。

  「夫君,我怕是要生了。」慕容雪剛剛說完,耶律彥手中的勺子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他慌忙抱起她,疾步走進寢宮。

  隨時候命的太醫即刻趕來,一時間,鳳儀宮裡氣氛緊張起來,進進出出的宮女,井然有序地忙碌,耶律彥坐在外殿的一張玫瑰椅上,兩隻手抓著椅子扶手,度日如年。

  內殿裡悄無聲息,竟是一聲都沒有。

  耶律彥坐立難安,叫住佳音問道:「娘娘怎麼了?怎麼沒聲?」

  「皇上,娘娘嘴裡咬著布,不肯喊叫,怕皇上聽了難受。」

  耶律彥聽了這話,越發難受,哽著嗓子道:「你叫她難受了便喊出來。」

  直到黎明時分,內殿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苦守了一夜的耶律彥騰地從椅子上坐起來,佳音一臉喜色地出來道賀:「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位小殿下,母子平安。」

  耶律彥長舒一口氣,腿一軟坐到了椅子上。此刻,窗外的一縷晨曦投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這個孩子就叫曦,乳名小豆卷,因為當時他正在給他娘做豆卷,他便迫不及待地來了。

  三年後,皇帝正在廚房為皇后做豆沙包的時候,皇后娘娘的肚子又疼了起來。

  於是,這個粉嘟嘟的小公主,乳名叫小豆包。

  轉眼間,太子小豆卷已經長到了五歲,小小年紀便沉穩持重。

  此時,慕容雪又有了身孕,精力不濟,總是睡不夠,於是公主小豆包便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太子哥哥的身後,亦步亦趨。

  兩個小人兒發現父皇和母后,有時候躲在寢宮後面的一間屋子裡,神神秘秘,不叫人進去,不知道在做什麼。

  終於有一天,好奇心已經爆棚的小太子實在忍不住了,牽著小豆包的手,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屋子外面,從門縫裡往裡看去。

  母后躺在榻上,手裡搖著一柄沉香扇,手捧肚子,像是一位指點江山的女皇。而他們英明神武的父皇,眉頭緊蹙,面色痛苦,手裡拿著一把奇怪的東西,他從未見過。


  小公主忍不住好奇,推開門,脆生生地問道:「父皇,這是什麼?」

  手持鍋鏟的耶律彥萬萬沒想到小豆卷和小豆包會突然闖進來,為了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的光輝形象,他急中生智,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是一種兵器。」

  太子眼睛一亮,「父皇,這是什麼兵器?兒臣怎麼沒見過?」

  耶律彥正色道:「這叫,帝王鏟,得之可平天下,千萬不可外傳。」

  小太子點了點頭,小豆包也點了點頭,再看母后,一柄沉香扇後,笑得花枝亂顫。

  這第三次懷孕,慕容雪胃口出奇地好,於是皇帝陛下也就不得不經常揮舞著帝王鏟給皇后娘娘效勞。

  兩個月後,慕容雪誕下一位小皇子,小皇子生下來便白白胖胖,個頭堪比滿了月的娃娃。

  皇上抱著二兒子,愛不釋手,喃喃道:「這孩子體格強健,將來必定武功出眾。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慕容雪一聽就急了,「不要叫小豆漿啊。」

  耶律彥噗的笑了,點著她的鼻尖道:「朕和你開玩笑的,你還當了真。就叫他慶兒吧。」

  慕容雪嫣然一笑,這還差不多。

  一轉眼,二皇子阿慶滿了一歲,生日這天,照例要抓周。

  耶律彥給兒子準備了書、木劍,還有金元寶等物。慕容雪和耶律彥私心裡都是盼著小兒子去抓那柄木劍的。

  太子耶律曦當初抓周之時,便如了二人心意,徑直去抓了寶印抱在懷裡啃。

  奇怪的是,阿慶面前放了這麼多的好東西,他都熟視無睹,穩穩噹噹地坐在那兒吃自己的手指頭,任憑皇帝皇后怎麼逗弄他,都不肯出手,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

  最後,連太子哥哥、公主姐姐、乳母都上了陣,阿慶就是不肯從嘴裡拿出貴重的小胖手。

  皇帝陛下有些急了。

  慕容雪拉拉耶律彥的袖子,悄聲道:「阿慶一個勁兒地吃手,可別就喜歡吃啊。」

  「胡說,朕的兒子一定是文武雙全。」耶律彥又好笑又好氣。

  「文武雙全」點醒了小太子殿下。他悄然起身,徑直去了母后懷阿慶時,常常和父皇一起去的那個密室。

  不多時,太子殿下拿著那柄威風八面的帝王鏟放到了阿慶的面前。

  小公主拍著手叫好:「太子哥哥真是太聰明了。阿慶弟弟,這可是一柄神器呢,你快來抓啊。」

  阿慶一看,果然從口中拿出了小手,飛快爬過去,把那柄鍋鏟拿到了手裡。然後露出幾顆小乳牙,對著父皇母后笑得開心極了。

  耶律彥和慕容雪面面相覷,一人扶額,一人捂腮。

  當夜,耶律彥和慕容雪躺在床上,不約而同地說起阿慶抓周的事。

  耶律彥不僅是父親,更是皇帝,自然是對兒子們寄予了厚望。所以,頗為擔憂次子的將來。

  到底還是當娘的心寬,慕容雪笑吟吟道:「喜歡吃也沒什麼不好啊,當年夫君和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一味酒樓里啊。」

  耶律彥莞爾失笑。的確,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正是煙花三月。那時,慕容雪光艷動人,穿著一件百鳥裙,要和裴簡私奔。

  往事春潮般湧上心頭,他撫摸著慕容雪的臉頰,溫柔地吻下去。

  二十年後,宣王耶律慶文武雙全,風流倜儻,更是以會吃而聞名天下。

  一次大雪紛飛之日,太子耶律曦和宣王對酌,笑談起宣王抓周之時,拿了一柄鍋鏟的趣事。

  宣王從乳母和母后口中聽到的版本都是他抓了一柄木劍,自然不肯相信。於是太子殿下便派人去請了公主過來做證。

  奈何那時公主年紀小,根本就不記得宣王抓了什麼。

  於是,宣王殿下到底抓周抓了什麼,便成了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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