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周雲克先前跟她說的那番話,蘇流月心裡微微窒悶。
如果說前朝的五大家族,在前朝的一眾家族裡,是最有影響力的。
那鍾老將軍,便是在前朝軍中最有影響力的武將。
當初,就是考慮到要安撫已是向他們投降的前朝將士,聖上才沒有把鍾家趕盡殺絕。
崔家一心想謀反,若他能煽動鍾老將軍跟他們一起反,無異於如虎添翼。
而鍾老將軍便是再有大局觀念,再不想在這片土地上重燃起戰火,到底不是聖人。
在得知自己最心愛的小女兒就這樣死於非命,前朝權貴又被如今的大慶朝廷一再打壓時,他會在無盡的沉痛下決意再次拿起利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蘇流月嘴角微抿,道:「只怕崔家在被嚴加看管之前,早就向外傳遞了消息,讓他們隱藏在暗中的人都去投奔鍾老將軍,鍾老將軍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占領東北的三個州。
而以鍾老將軍在前朝軍中的威望,他這一起事,原本在四處顛沛流離的前朝餘孽,甚至表面上已是歸順了大慶但心裡盡忠的始終是前朝的一些官員,都會開始蠢蠢欲動,向他靠攏。
更別說,他手上很可能還有著前朝皇族最後的血脈。」
風起微微一愣,不由得一臉敬佩地看著蘇流月,「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會做出那些推斷,是因為他們先前一直跟著殿下征戰沙場,與前朝軍隊對抗,對戰場的形勢與發展已是十分敏銳。
卻沒想到,娘娘一個從沒上過戰場的女子,也能那麼快就推斷出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蘇流月又問:「這個消息,應該是今天剛收到的吧?從東北那邊傳消息過來,要幾天?」
古代打仗,情報傳遞是個大問題。
因此很多時候,誰能最先掌握情報,誰就能搶占先機。
風起道:「鍾老將軍被流放的是大慶東北邊的邊境之地,就算八百里加急,要把消息送到京城也要至少三天。
鍾老將軍反了這個消息是今兒一大早送到宮裡的,消息剛送到不久,又接二連三有消息傳過來,鍾老將軍每占據一個州,那邊就會派人傳遞一次消息。
而最後的消息,是方才中午時才送到宮裡的,那便是最新的消息。」
從東北邊境之地送消息過來至少要三天。
但鍾老將軍占據州鎮,定是會逐漸向大慶內部靠攏,如果他占據到第三個州時,從那裡到京城的距離縮短了,也不會一下子縮短很多。
也就是說,最新的消息,至少也是兩天前的了!
這兩天時間裡,誰知道周邊可又有州鎮淪陷了!
蘇流月眉頭緊鎖,道:「宮裡的人對這個消息的態度如何?」
風起也皺著眉,似是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
這件事雖然讓人震驚,但風起會這般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告訴她,本就有些不同尋常。
畢竟,她又不是朝堂上做決策的那些官員,沒必要第一時間掌握前線情報。
他會這般急急忙忙地跑回來跟她說這件事,只有可能是——這件事,跟她也有著某種關係。
看著他這副為難躊躇的表情,蘇流月的心意外地一片平靜,道:「殿下可是要出征了?這個消息,是殿下派人讓你跟我說的吧?」
風起眼眸猛地瞪大,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家這個娘娘在看破人心這方面很有一手,但當被看破的自己,他還是有種不可思議之感。
他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是的,聖上得知這個消息後,大怒,不僅借著這件事狠狠嘲諷了殿下一番,說這就是殿下一直以來維護的前朝官員,還要求殿下立刻回去整軍,帶領五萬兵馬三天後趕赴前線,務必抓拿叛賊。」
蘇流月的心微微一縮。
五萬兵馬!
雖然不知道鍾老將軍如今手上能用的兵馬有多少,但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占據三個州,人數定然不會少。
先前周雲克跟她說過,因為戰爭才結束沒多久,如今他統領的神武軍里的常駐將士就有三十多萬。
他們這邊又不是無兵可用,為何只要求周雲克帶五萬兵馬去迎擊鐘老將軍!
這不是讓周雲克去迎戰,是讓他作為先鋒部隊去送死吧!
風起也是一臉憤怒,咬了咬牙道:「聖上就是故意的!
說什麼區區一群叛賊,五萬兵馬足矣,其他兵馬要留在京師重地,護衛新京安全,都是屁話!」
蘇流月嘴角緊抿,沉默了半天,才道:「殿下呢?」
「殿下接了聖上的御令後,便直接去了城外的軍營整軍了,小人方才那些話,是聖上讓風揚臨時回來與小人說的。」
風起道:「殿下還說……他今晚應是沒空回來用晚膳了,讓小人們代他向娘娘道聲抱歉。」
蘇流月忍不住氣笑了。
這傻子,這有什麼好道歉的?
只是,他三天之後就要出征,這傢伙,不會打算這三天都不回家,到時候直接離開新京吧?
她垂在兩側的手微微握緊,當機立斷道:「風起,你派人去長公主府說一聲,我今兒就不過去了,替我向長喜長公主賠聲不是,以後有空,我再去陪長公主殿下說話。
爾思,爾安,幫我找一套便於行動的男裝。」
一邊說,她一邊轉身,就往房間走。
爾思和爾安急忙跟在她身後,一臉不安,「娘娘,你穿男裝要去哪?」
蘇流月淡聲道:「城外神武軍的軍營。」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坐得住?
這樣一番折騰,等蘇流月到了神武軍的軍營外時,天色已是開始暗了。
蘇流月剛下馬車,就明顯感覺到了和平狀態和戰時狀態的不一樣。
先前,她也來過這裡幾回,但那時候的軍營,可以說是風平浪靜,井然有序的。
然而這會兒,她只是站在外頭,就能看到裡頭的將士在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或是在傳遞命令,或是在為三天後的出征做準備,或是在清點物資。
裡頭雖然忙碌,但忙中有序,每個人臉上都是不苟言笑的沉肅表情,給人一種沉沉的壓迫感。
蘇流月在外頭看了一會兒,才邁開腿往裡走。
守在門口的將士是兩個生面孔,認不出蘇流月,但看到跟在蘇流月身邊的風起,又有些猶豫。
最終,他們還是上前,攔住了蘇流月,行了個禮道:「來者何人?軍營重地,又是非常時刻,沒有主帥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可隨意進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