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克微微的訝異過後,眼眸不由得轉柔,「抱歉,但要想結束這一切,這是最快的法子。」
蘇流月也不是不明白他的想法,暗嘆一口氣,道:「罷了,我似乎也沒資格說你,若我處在你的位置,也大概率會這麼做。
但你這回出征,也總該多帶幾個有能力的將軍過去。」
周雲克嘴角微揚,「若牛將軍聽到你這般嫌棄他,只怕要追著我抱怨了。
我是特意只帶一個將軍過去,流月,當我知道我的對手是鍾老將軍時,我心裡其實鬆了一口氣。」
蘇流月沒說話,只靜靜地看著他,表示她在認真聽。
周雲克不禁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雖然我跟鍾老將軍,也就先前一場仗的交情,但就那一面,已是足以讓我清楚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將軍,雖然他的榮耀和地位都是從戰場上取得的,但他打從心底里討厭戰爭。
前朝後期腐爛至斯,卻一直到最後幾年才徹底抑制不住各地的動亂,多虧了鍾老將軍一直在裡頭殫精竭慮地調解制衡。
鍾姑娘去世至今,已是過去了三個多月,若崔家一早就想策反鍾老將軍,定然在鍾姑娘去世後,就把這個消息跟鍾老將軍說了,但鍾老將軍卻是直至如今,才下定決心起事。」
蘇流月立刻明白了他想說什麼,「鍾老將軍先前在觀望,為了好不容易重獲和平的這個天下和百姓,他並不想隨意挑起戰火,所以,縱然滿心悲痛,他還是想多給大慶一次機會。」
看大慶會不會包庇折辱他小女兒的罪魁禍首。
看大慶會不會因此針對為鍾姑娘打抱不平的前朝官員。
卻誰料,大慶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了。
甚至做得……比他預想的還要過分。
見她一點就通,周雲克眼底帶笑,輕聲道:「是,既然鍾老將軍真正想要的只是一個態度,而不是戰火,那我就給他這個態度。」
蘇流月輕吸一口氣,「你想策反鍾老將軍?但……鍾老將軍如今在氣頭上,你和他之間的交情再怎麼說,也不算深,你確定事情真的能順利進行?」
「我不確定,不過,我覺得這件事可以一試。」
周雲克看著面前女子臉上掩不住的擔憂,安撫地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背,輕笑一聲道:「流月,你知道我的,我並不是一意孤行的莽夫。
我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可能上,若此計不行,便再做打算。
事實上,自從我預料到遲早會再爆發一次戰爭後,我便傳信在大慶各地駐守的神武軍,讓他們秘密派出斥候,重點留意各地的前朝將士。
鍾老將軍起事後,會去投靠他的人,這兩天就會有動作。
一旦他們有所動作,就會被神武軍攔下。
而一個沒有外援的軍隊,便是再強大,也不可能支撐多久。
在我看來,真正需要擔憂的,並不是這些前朝的反叛軍。」
蘇流月明白他未盡的話。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引出那個幕後主使。
而那個幕後主使,很可能就窩藏在新京。
比起明刀明槍的戰場,這種隱藏在背後的敵人,可能更難對付。
便是心底還是微微發緊,蘇流月還是輕輕吸了口氣,道:「我明白了,殿下放心吧,新京這邊就交給我了。」
周雲克微愣。
其實他想說的是,新京這邊他已是做好了安排,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蘇流月卻淡聲道:「便是殿下已是做好了安排,殿下本人到底不在這裡,這時候,有個靠譜的人在一旁看著,殿下不是應該更放心麼?」
這般自然而然地自賣自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周雲克不由得低低地笑了,「好,那新京這邊就拜託你了。」
蘇流月說完,忽地站了起來,在這個營帳里轉了一圈。
先前她雖然來過這裡,但那時候的她,跟周雲克頂天了也就合作關係,自是沒那麼厚的臉皮四處打量他這個營帳的。
如今細細一看,才發現這個營帳挺大的,地上鋪著一層柔軟的褐色地毯,正中間擺著一張寬大的書桌和椅子,書桌往下的左側,是一張長榻,右側,則是兩把椅子,應是供來議事的將士坐的,中間則放著一個碩大的沙盤。
但這些物事只集中在中間的一小塊空地上,左右兩側,還有著十分寬敞的空間,且都被用一塊只雕刻著一些簡單花紋的木製折迭屏風遮擋住了。
蘇流月走進左側,發現裡面擺放著一張木床,雖然簡樸,但上頭的床上用品一應俱全,床上用品都是簡單素淨的款式,一看就是周雲克的風格。
右側的屏風後面,則擺著一個簡單的浴桶和一些沐浴用的物什。
她立刻瞭然,敢情有時候周雲克不回家,就是在這裡過夜的啊。
她轉向一直笑著看著她四處打量的周雲克,眉微微一揚,道:「今兒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殿下不介意收留我一晚吧?那張木床雖然窄了些,但睡上兩個人應該也不礙事。」
周雲克微愣,萬萬沒想到,她竟是在打這個主意。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軍營這邊條件不好,她住起來只怕會不舒服,蘇流月已是自言自語般地道:「不過我這回出來得急,沒帶什麼換洗衣物,幸好這套衣服我也是出來前才穿上的,也不髒,穿兩天是沒問題的。
但臨睡前,還是要擦擦身子的。
殿下……」
蘇流月又轉向周雲克,笑眯眯道:「我想要兩桶溫水擦擦身子,我不太清楚你們這邊,應該找誰要水比較合適?」
周雲克:「……」
然而,面對著這樣一張笑臉,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讓她回去的話,深吸一口氣,還是出去叫人送了兩桶溫水過來。
溫水送過來後,蘇流月直接解了自己的髮髻,一頭如瀑的黑髮立刻傾瀉而下,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另一邊正兒八經地坐回到了書桌後面,一臉正經地說要處理軍務的周雲克呼吸不由得微微一窒,不自覺地盯著她,半天都挪不開眼睛。
蘇流月卻仿佛沒看到,慢條斯理地在外頭把外衣都脫了,直到只剩下幾件貼身的裡衣時,才轉頭,朝臉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微微紅了起來的男人嫣然一笑,「殿下,這裡是軍營,咱們還是要守軍規的,是吧?放心,今晚,我什麼都不會做,我相信殿下這般自律的人,也什麼都不會做的。」
說完,仿佛妖精一般又朝他笑了笑,才施施然地走到了屏風後面。
周雲克:「……」
感覺到全身不住翻滾的火氣,他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稍微平復了一些,頓時有些無奈地抬起手,撐著自己的額角,笑著搖了搖頭。
他就是知道自己對她的自制力沒那麼強,才不想她留下來。
如今看來,她就是故意折騰他的,就是為了報復他瞞著她上戰場這件事。
看來今晚,是沒那麼好過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