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初做了一個夢。
夢裡回到了十歲那年,她正好在念五年級,也是一個冬天。
南方的冬天相較於北方的來說,溫度沒有那麼的低,可同樣的,卻也並不暖和。
那年冬天的雪來的特別的早,他們還沒有放寒假就已經落下來了,小學時候的寒假一般都是一月中旬開始放假的,十二月底的時候,還沒到元旦便已經是大雪飄飄,皚皚白雪把整座城市都覆蓋住了,新裝上了一層新衣一般。
無論走去哪,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姜映初小學時候是走讀生,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早晚都是在家裡,每天早上去上課,下午放學後回家。
父母感情的變化,她很早就知道了,母親工作忙,父親也是,兩個人能一起吃頓飯的機會少之又少。其他的那個時候姜映初懂得並不多,只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像是其他家庭的父母一樣,經常在一起,帶自己的孩子出去玩。
她的父母,幾乎沒有過這樣的情況。要麼是姜父忙,要麼是許應如忙,兩人的忙碌都是岔開的,很難有時間擠在一起放假。
所以她從小就獨立,基本上生活方面全部都是自己自理的,學校距離家不是很遠,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好在她小學的時候就認識宋嘉兮了,兩人大多數是結伴上學,姜映初的父母沒時間送,很多時候都是宋嘉兮的父親送兩個人去學校。
從小學開始,到搬家之前基本上都是這樣。
姜映初聽到兩人的第一次吵架,是在下雪後的第三天,宋嘉兮生病了,她要一個人去上學,原本宋嘉兮的爸爸說單獨送她去,但姜映初拒絕了,十幾分鐘的路程,她一個人也可以的。
前腳她剛出門,後腳家裡便吵了起來。
剛走出家門沒有五分鐘,姜映初便發現自己忘記拿雨傘了,正折返回去,才剛走到院子裡,便聽到屋內傳來刺耳的聲音,是有東西被打碎了,緊接著的便是父母的吵鬧聲。
在她的印象里,許應如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性格,她除了對自己的病人熱情點之外,其餘的時候基本上鮮少有過多的情緒外露出來,連對待姜映初都是,沒有多麼的熱情,但也不算是冷漠,就普通的那種類型,至少從沒有對姜映初說過重話,這是第一次,姜映初聽到母親那麼尖銳的聲音,歇斯底里的。
姜父在她的印象里,在外都是嚴肅的,但對待自己是溫柔的,雖然在家的時間不多,可對她卻依舊是關心的。
到最後,姜映初甚至不知道兩人到底在吵什麼,從院子裡轉身離開的時候,耳邊只有兩個字:離婚。
她的媽媽一直在喊著要離婚。
她沒有再拿傘,盯著淅淅瀝瀝的雨失魂落魄的到了學校,到傍晚回家的時候,許應如已經不在家了,家裡也收拾的乾淨如一,煥然一新的感覺,晚上姜父陪著姜映初吃了晚飯,他沒有提白天的事情,姜映初雖然想問,但卻忍住了。
後來,她以為這一天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除夕的前一天,她突然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經辦完了離婚手續,許應如收拾著東西要走,姜映初不願意,才十歲大的她,死死的攥著許應如的衣服,她走一步姜映初跟一步,就是不願意她走。
誰勸都沒用。
嘴裡一直哭喊著,讓她別走,不要離開自己。
可沒用,許應如毅然決然的掰開了她的手指,從她的衣服上推開了。姜映初一個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那天,大雪飄飄的,把這座城市都冰封了一般,冷到刺骨,雪從腳底而起,冷到了心裡。
後來,姜映初被抱進了房間關了起來,她趴在窗戶上看著許應如上車,許應如一走,姜父便走了進來,給她說了無數的大道理,說兩人為什麼離婚,可她全部都聽不進去,直到姜父去給她放水想讓她洗澡的時候,姜映初快速的跑了出去。
……
——
「不要……」
「求求你……不要走。」
「不要……不要丟下我。」
她緊緊的攥著顧修竹的手,一刻都不願意鬆開,眼皮卻重如千斤,姜映初想要醒過來,可卻一直掙扎著,根本睜不開眼。
借著窗外的光,顧修竹微垂著眼帘注視著她,手被她抓的緊了,還有些痛意,但這些他都沒去在意,顧修竹看著她眼角的眼淚,眼底滿是心疼。
他伸手輕輕的擦了擦她的眼淚,輕聲的喊著她名字。
他傾身下去,手指在她的臉頰處摩擦著,像是把所有的溫柔都傾盡在裡面。
姜映初一直還在哭,偶爾從嘴裡說出一兩句話,很是小聲,但顧修竹卻依舊聽清楚了,他不知道姜映初的過去是怎麼樣,但聽著她的這些話,心莫名其妙的就被揪了起來。
那麼乖巧的一個人,以前是受了多少委屈。
在黑夜裡,他眼底的思緒全部外露了出來,顧修竹幫她把眼淚擦乾,剛準備起身離開,姜映初突然就用了力,一把將顧修竹攥了過去,他沒站穩,整個人直直的往她那邊倒。
……
許久之後,顧修竹看著一直不願意鬆手的人,就這麼的蹲在了病床旁邊,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睡了過去。
夢囈終於是結束了,到深夜的時候,姜映初睡得也相對安穩了不少。
顧修竹垂眸盯著她看了良久,剛想要鬆開她的手指,姜映初在夢中就像是有察覺一樣的,又用力的拉緊了。
到最後,顧修竹索性是不拉開她了,就就著現在這樣的姿勢,陪著她一晚。
——
翌日清晨,姜映初眼皮動了動,過了好一會才被房間內的說話聲音給吵醒。
她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姜映初悶哼了聲,才伸手揉了揉眼睛,讓眼前變得清明後,她才看清楚來人。
「年年,小七。」
宋嘉兮點頭,緊張地看著她:「怎麼樣?沒事吧?」
姜映初一怔,就著她的姿勢慢慢的坐了起來,這才認真的看向兩人,在看到病房內只有兩人後,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輕聲問:「顧學長呢?」
寧年年啊了聲,連忙說:「顧學長剛剛出去了,說是去買點早餐回來。」
「……」姜映初眨了眨眼,沒太懂他出去買早餐的意義。
她扭頭望著不遠處放著的兩個白色袋子,好奇問:「你們不是買了早餐過來嗎?」
寧年年咳了聲,低聲道:「顧學長說我們買的早餐只適合我們自己吃,不適合給你吃。」
姜映初:「……」
宋嘉兮撲哧一笑,看著她:「你現在這情況只能喝粥,但是年年買的粥是咸骨粥,據醫生說你現在只適合喝白粥。」
幾個人正說著,房間門被人敲了敲,姜映初抬眸看了過去,是顧修竹買早餐回來了。
「醒了?」
「嗯。」姜映初頓了頓,看著他:「顧學長,麻煩你了。」
顧修竹一頓,瞥了她眼,輕輕的應著:「洗漱後記得吃早餐,我剛剛問了下醫生,說九點過來給你做檢查,先休息會,我回學校一趟。」
聞言,姜映初詫異的看著他:「啊?什麼意思?」
她聽著,怎麼覺得顧修竹還打算再過來的意思啊。
「我晚點再過來。」
姜映初一愣,想也沒想的直接道:「不用了,我這邊檢查完就可以了。」她小聲說:「有年年和小七在,我沒問題的。」
宋嘉兮看著兩人僵持的模樣,咳了聲提醒:「對啊,我們檢查完就回去了,顧學長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沉默了片刻,顧修竹才輕輕頷首:「行,那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姜映初微垂著眼眸,突然眼神一頓。
顧修竹去把早餐放在桌面上,手一抬起,便把手腕處的紅痕給露了出來,姜映初看著,皺了皺眉。
她剛想要問,顧修竹便已經把早餐給放好了,手也順勢的垂落在兩側,把一切都給遮擋住了。姜映初抬眸,看著顧修竹眼底的黑眼圈,有些歉意:「抱歉,昨晚麻煩顧學長了。」
顧修竹嗯了聲,輕聲道:「沒事,那我先走了。」
「好。」
他剛一走,寧年年便閃著八卦的眼睛看著姜映初,興奮問:「初初,昨晚你跟顧學長發生了什麼嗎!」
姜映初:「發生什麼?」
寧年年推了推宋嘉兮,壓著驚訝的語調:「你剛剛看見了顧學長手腕處的痕跡嗎?」
「看到了。」宋嘉兮去看姜映初:「昨晚……幹什麼了?」
姜映初哭笑不得的看著兩人,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問:「你們覺得能幹什麼?」
「我們怎麼知道。」
姜映初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我很早就睡著了,顧修竹昨晚有事出去了,應該是在我睡著後才進來的,在沙發上睡了一晚吧。」她快速道:「我先去洗漱了,待會做檢查。」
說完,姜映初逃離似的往洗手間跑,也沒管還呆楞住的兩人。
直到進了洗手間之後,姜映初用手掬著水,往自己的臉上拍打,她拿著毛巾打濕,去敷自己的眼睛……姜映初僅有的記憶是昨晚的那個夢,至於做了什麼,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姜映初眼睫輕顫了下,她總覺得自己昨晚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但具體是什麼,她想不起來了。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苦惱的想著。
眼睛昨天哭過,但是現在卻沒有腫起來,姜映初伸出手指壓了壓,在聽到喊聲後才匆匆忙忙的收拾著出去。
上午做了一個全身檢查後,報告還沒有那麼快出來,她的身體也好了不少,拿了點藥後幾個人便回了學校。
——
一回到學校,姜映初便直接往床上躺,蔣文文已經回家了,這一天只有她跟年年在。
兩人都各自補眠,到傍晚的時候才醒來,兩人面面相覷的看著,異口同聲問:「吃什麼?」
寧年年頓了頓:「我是可以亂吃,但你只能喝粥。」
姜映初:「……」
寧年年道:「要不你喝粥,我點個外賣?」
姜映初:「……」她撐著下巴看著對面的寧年年,眨巴著眼睛,看上去可憐到了極點:「我真的只能喝粥嗎?」
「對啊。醫生跟顧學長說的。」
她一噎,翻了個白眼:「你怎麼什麼都能扯到顧學長身上去?」
寧年年朝她眨眼睛,笑眯眯的問:「初初啊,你跟顧學長共處一室一整晚,真的沒有特別的激動嗎?」
姜映初頓了頓,才深吸口氣道:「激動是有的,可我睡著了啊。」她笑著說:「我在夢裡激動了。」
她微垂著眼帘,剛剛下午補覺的時候……好像夢到昨晚的場景了,她好像對顧修竹……做了不該做的事。
正走神的想著,姜映初擱在旁邊的手機歡樂的唱起了歌,她一怔,看著上面顯示的名字,跟寧年年對視了一眼,才咳了聲接通電話。
「顧學長。」她的聲音充滿了恭敬的感覺。
顧修竹嗯了聲,抬眸看著眼前的宿舍樓,輕輕地問了聲:「現在在宿舍嗎?」
「在的。」姜映初怔楞了片刻,才輕聲問:「怎麼這麼問。」
顧修竹漫不經心的嗯了聲,「我在樓下。」
「啊?什麼意思?」
顧修竹低低一笑,輕聲道:「方便下來一趟嗎,我在樓下等你。」
她軟軟的啊了聲,有些驚訝,頓了頓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修竹聲音慵懶,透著窸窸窣窣的電流聲傳了過來:「嗯,找你有事。」
姜映初:「……」
作者有話要說:顧學長是真的有點悶騷,也有點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