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走吧！」耿忠明合起了資料，遞迴去，沉聲的說道：「就算你們有能力，就算我們榨油廠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地步，第一個選擇，也不會是你們！」
他這話說的很直白。
市裡面的安康食品最少有一定的知名度，信任度，而這個平白無故冒出來的江山糧油，根本就聞所未聞，就算榨油廠到了最後一步，恐怕也只能相信市裡面的公司了。
「耿廠長，你想過嗎，一旦榨油廠被市裡面的安康食品公司收購了，廠裡面幾百個員工，都要下崗！」宋山不怒反喜，最少耿忠明是動搖了，這是好事，讓他的嘴角揚起了微微的一抹笑容。
「不可能！」
耿忠明冷冷的D縣裡面不會讓這些工人下崗的！」
「現在是國企改革的大浪潮，江南，中原，華北，都在改革，下崗如潮水，西北也不會例外！」
宋山平靜的D縣政府要是真的能做到不讓工人下崗，我們縣的紅旗廠，市裡面的八二八工廠和東方廠，這可都是大廠子，不也說倒閉就倒閉，市裡面沒辦法，縣裡面也沒辦法，七八千的下崗職工等待就業，榨油廠這幾百工人，算什麼！」
耿忠明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眸光如電，死死地看著宋山。
宋山說道了他的心坎裡面了。
即使是紅旗廠，這樣數千員工的大廠，不也說下崗就下崗，說倒閉就倒閉嗎，八二八工廠，軍工廠，也沒有能倖免，東方服裝廠，死的更快。
難道榨油廠就能倖免。
他知道一旦縣裡面下了決定，必然會引發下崗浪潮。
「到了那個地步，縣政府恐怕也只能長痛不如短痛！」宋山加了一把勁，輕聲的道。
「市裡面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嗎？」
耿忠明還是很冷靜的，他不禁有些輕蔑的看了一眼宋家兄弟，雖然看起來江山糧油有點底氣，但是想要承包榨油廠，還是不太信任他們。
「那可未必！」
宋山微微一笑，道：「如若我們能解決工人的問題，不知道耿廠長是不是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呢？」
「你們能解決?」
耿忠明的眼眸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了。
榨油廠到了一個什麼地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也奢求能求回來，希望國有資產能保全，但是根本不可能了。
如果能解決工人的問題。
誰來承包，對他來說，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數百即將下崗的工人，能不能得到一個完善的安置，這才是他這個廠長最後的工作。
「歸根到底，不過是捨得和捨不得的問題！」
宋山沉聲的道：「只要捨得，自然也能有辦法解決，榨油廠看似資不抵債，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良好的生產車間，是我們的最看好的東西，這些車間，也離不開工人啊！」
他想要當攔路虎，從市裡面的安康食品手上，把榨油廠拿到手，就要有點真本事，讓縣裡面的人都信服，才能一舉得手。
在後世，政府的人很多都會訂閱一些經濟報刊。
其中不少就有刊登九十年代國企改革的文章，改革完成之後，就是馬後炮來轟的時候，多少筆桿子就九十年代的改革風潮開始評判。
宋山看得多了，他自然心中也有點墨水。
這問題說難也難。
在這個時代難。
但是在後世，能拿出無數個解決的辦法。
……………………
……
縣政府的衝突越發頻繁，榨油廠的職工不知道是聽到什麼風聲了，拉出了橫幅，反對政府賤賣榨油廠，反對下崗，反對國有資產流失……
聲勢顯得越發的濃烈。
比兩年前紅旗廠倒閉的時候，顯得更加的猛烈，讓縣政府裡面的人都焦頭爛額。
副縣長林一松已經好幾次和職工溝通。
但是並沒有取得成功。
而這時候安康食品的談判隊伍也到了，已經兩次是巡視了榨油廠，對於榨油廠進行了多次資產評估，債務估算。
至此，安康食品和玉都縣的談判也拉開了。
「邵縣長，我們先不說其他的，一旦承包玉都榨油廠，我們首先就要撐到如今榨油廠帶來的三百多萬外債，這已經是高負荷的債務了！」
安康食品來的是一個股東兼任副經理，安世豪，四十出頭，頗為精明。
安康食品是其兄長安世鴻建立的。
一開始只是一個生產醬油的小工廠，歷經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國企改革的風潮，漸漸開始做大，從生產醬油，到生產罐頭，食品加工，多元化發展。
看上玉都榨油廠，更多的是因為玉都大豆油。
玉都大豆油比其他大豆油多了幾道工藝，顯得這些大豆油更加的清澈，香味更加的濃烈。
幾年前安康食品就有意想要和玉都榨油廠合作。
但是之前玉都榨油廠乃是一個優質的國企企業，自然不會理會安康食品的合作。
這次機會，讓安康食品看到的希望。
當然安康食品也在其中起了一個推波助瀾的角色，徹底的玉都榨油廠逼到了絕境，這時候出手，符合安康食品的最大利益。
「安經理，榨油廠如今的情況，我也不多說，但是你們來承包榨油廠，就說明榨油廠還是有盈利的希望的！」邵通這幾天為了這事情可是睡都有些睡不好，精神狀態也不好，畢竟人年紀也上來了，但是他還是強撐著精神和安康談判：「你們若是只想要資產，不想要債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債務我們可以承擔！」
安世豪說道：「但是職工問題，我們安康食品是絕對不能承擔的！」
來之前，安世鴻給了最後底線，可以承包所有債務，因為債務可以重新組合，但是國企工人這一塊，必須拋出去，幾百個職工的下崗，安康食品也承受不起來。
「如果不是職工的問題，我們何必讓你們來承包榨油廠！」邵通怒了。
「邵縣長！」
安世豪微微一笑，道：「職工的問題，始終是政府的問題，下崗也好，其他什麼都好，我們管不著，但是如果想要我們都承擔下來，那就有些強人所難了，我們做生意的，這麼吃虧的事情，可真做不出來，實在不行，我們寧可放棄！」
做生意，就要看利益而行事，他說的事實。
「職工可以下崗，只要安康食品處一筆買斷工齡的費用，此事並不難！」
「這事真難，承擔債務，已經是我們對榨油廠最後的利潤評估了，如果要承擔職工買斷工齡的費用，我們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
安世豪攤攤手，無奈的說道。
現在是玉都急，他反而不急，再拖一兩個月，對安康來說，不算什麼，但是玉都就要面臨市裡面的責罵了，這時候玉都的領導應該是比較急的。
「縣長，電話！」秘書突然走過來，低聲的說道。
邵通微微皺眉，不過他對自己秘書的了解，這是一個機靈人，不會在這時候讓自己聽一些無關重要的電話，多少是應該與此事有關係。
他站起起來，微微抱歉：「對不起，我去聽個電話！」
「請！」
安世豪勝券在握，他笑的很燦爛。
邵通嘆了一口氣，走出會議廳，然後就在旁邊的一個房間聽了電話，約莫說的十幾分鐘之後，他放下了電話，神情反而高興了不少。
他推門走進的會議廳，老臉張開了笑容，道：「安經理，既然安康食品無法解決我們職工的問題，恐怕這一次合作，我們也無法達成了！」
他頓了頓，道：「方秘書，你代我招待一下安經理，千萬不要怠慢了！」
言畢，也不理會安世豪的表情，剛才吃了一肚子的火，現在全發飆出來了，徑直了就離開。
安世豪面色一下子陰沉了起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相信無緣無故玉都會突然轉變態度，這時候玉都應該急著甩包袱，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啊。
「安經理，這邊請！」秘書是一個青年，態度顯得有些惡劣，這叫主辱臣死，看著自己的老闆被逼了半天，心中也有氣。
「不用客氣！」
安世豪心不在焉的回到了招待所。
越想他越是有些不安。
他立刻打回了市裡面，對著安康食品的董事長，他的兄長，安世鴻，把這裡面的情況都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