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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5 18:22:45 作者: 淮上
  撲通一聲,毛慶熙也安靜了。

  啪,啪,啪——山地仁緩緩鼓掌,微笑道:「你才是葉真。」

  葉真喘息著,淡淡的問:「你又是誰?」

  「我是山地崇的長兄,你還記得山地崇吧?就是那個被你點了章門穴,至今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的傢伙。」

  山地仁笑了笑,十分戲劇化的伸出手,假裝跟葉真隔空握了握手:「我叫山地仁,按中國人的話說,是仁慈的仁。」

  葉真冷淡道:「我沒見過仁慈的日本人。」

  「我正要對你展現我難得的仁慈呢,葉真君。」山地仁頓了一頓,對手下一伸手,笑道:「葉真君這樣難得的高手,如果一點反抗機會都沒有就死在槍彈之下的話,那就真是太殘忍了。」

  手下會意的從後腰拔出一把匕首交給他,山地仁揚手一揮,哐當一聲丟到葉真腳下。

  「我給你這個機會。」山地仁笑道,「為了表示我對你重傷阿崇的感謝,以及……一點點敬佩之情吧。」

  葉真彎腰撿起匕首,擱在手裡掂了掂,冷冷道:「你會後悔的。」

  山地仁還沒來得及答話,他猛一甩手,匕首閃電一般飛旋出去,猶如騰飛的毒蛇一樣瞬間划過離他最近的一個日本手下的脖頸,濺起血線瞬間飛回,被葉真一把抓在手裡。

  「啊啊啊啊——!」那手下嚎叫著倒在地上,只見鮮血從脖頸井噴一樣沖天而起,看那陣勢,大動脈已經被整個割裂了!僅僅幾秒鐘地上就積了一片血窪,那手下痛苦的翻滾著,看上去觸目驚心!

  葉真捏著匕首尖,淡淡道:「我就說你會後悔的。」

  「……」山地仁一動不動盯著他,滿臉煞氣,卻慢慢浮起一點冰涼的笑意。

  「已經很多年了,沒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殺掉我的手下。」他緩緩道:「你是第一個。」

  葉真一仰下巴,輕蔑道:「肯定也不是最後一個!」

  那少年的下頷線條極為清瘦好看,仿佛刀削出來的玉雕,支撐著強硬而不彎折的傲骨,說不盡的俊秀和風流。

  那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因為清瘦而顯得格外荏弱,因為五官標緻而有些太過秀麗,然而當他這樣挺直腰背、仰起頭的時候,那懾人的驕傲和悍氣,仿佛讓他憑空拔高了一截,讓所有人都生出一種難以自制的仰視感。

  山地仁眼底怒色一閃而過,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葉真的身體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彈射了出去!只是一道灰影閃過,動作快得仿佛腳不著地,電光火石間便掠到了山地仁身後那個助手身前!

  他動作這麼快,別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側著緊緊貼上了助手的身體,甚至直接來了個臉對臉!

  那助手只來得及徒勞的舉起手臂,他甚至發不出半點聲音——葉真便反拿匕首、振臂一揮,刀尖從下而上的給那人開了膛!

  即使是最老練的屠夫,也難以在這頃刻之間徹底破開一個大活人的腹腔。鮮血瞬間爆射開來,那助手臉上還凝固著驚恐的表情,就這麼緩緩的癱倒在地。

  葉真半個身體潑滿了血,血滴順著刀尖汩汩而下,被他仰頭喝了一口。

  「……」

  倉庫里沒人發出聲音,一片恐懼到極點的靜寂。

  「日本人,」少年用刀尖挨個點過他們,淡淡的道:「不姓山地的,跪下來叫我一聲爺爺,便饒你們一條賤命。」

  (2)

  龍紀威在書房裡坐著,突然手邊電話響起,是玄鱗的手機。

  「兒子出事了,九處的車在樓下等你。」

  玄鱗很少有這麼幹脆利落的時候,他跟龍紀威說話的時候一般要耍賴撒嬌、東拉西扯很久,即使是最危急的狀況也毫不影響他跟龍紀威說話的好心情。

  龍紀威立刻放下電話站起身,從椅背上抓起外套,匆匆奔下樓。一輛錚亮的防彈紅旗車等在那裡,兩個工作人員二話不說拉開門,龍紀威隨即坐了進去。

  一切就像在北京時那樣,甚至讓他恍惚間產生一種「又在出緊急任務吧」的感覺

  但是那只是錯覺而已。

  他已經離開北京小半年了,是他自己選擇跟玄鱗逃出來的,為了躲避一次被玄鱗挑起的、難以解決的國際爭端。

  「一個叫葉十三的少年在學校附近的倉庫里跟一夥日本投資團發生了爭執,對方出動C級緩衝體,葉十三殺傷對方十幾人,重傷緩衝體,但是沒有完全摧毀頭部,導致緩衝體自我修復完畢後發狂,情況一度十分危險。」


  龍紀威裹在黑風衣里,半張臉隱沒在領子後,顯得臉色非常冷淡:「日本的C級緩衝體怎麼能帶到這裡?」

  「那是個失敗品,」工作人員一邊開車一邊解釋,「本來是帶來交給中方人員摧毀的,這也是國際慣例……不管怎麼說,已經被老龍完全制服了。」

  車在倉庫外五十米左右停下,龍紀威一下車,就看見周圍全拉上了黃色警戒線,幾個九處的工作人員提著箱子守在外圍,一個個嚴陣以待,看到處長駕到,緊張得都快要哆嗦了。

  警戒線里滿滿的都是人,有國安局的,有九處的,也有普通警察,還有一輛救護車上塞滿了傷員。玄鱗站在倉庫門口,那麼多人圍在一起,只有他身邊有著一塊小小的空地。

  很多人偷偷打量他,卻沒有人敢走近。國安局的幾個工作人員圍在邊上,一個個看他的眼神都難以形容,就仿佛守財奴看到了印鈔機一般。

  龍紀威快步走去,越過玄鱗的肩膀望向倉庫里。只見地上到處是血,大多數非常新鮮,幾個蒙了白布的人形隨意散放在地上,應該是被葉十三殺掉的日本人。

  普通人類的事情九處一般不關心,龍紀威問:「緩衝體呢?」

  玄鱗完全不避忌,正大光明攬著龍紀威的肩膀,下巴朝一邊揚了揚。

  那裡放著一個巨大的皮箱,是九處專門用來回收緩衝體的器材,能有效隔離緩衝體身上散發出的剩餘輻射,避免在銷毀過程里傷害到工作人員。

  龍紀威走過去,打開皮箱往裡看了看。

  有幾個警察想阻止,被九處的人強硬推到一邊。

  玄鱗把毛慶熙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大概說明了葉真為什麼會跑去倉庫、為什麼撞見日本人,又指指皮箱,說:「葉十三小同學捅爛了它的一隻眼睛,但是沒有完全摧毀它的腦組織,就把它放到一邊去不管了。然後他跟那幾個日本人打了起來,大概花費了好幾分鐘時間,直到緩衝體自我修復完畢,重新站了起來。」

  玄鱗看龍紀威難看的臉色,體貼的把皮箱關上:「潰爛和燒灼是我造成的,我趕到的時候咱們兒子已經被壓著打了,我一時沒控制住,稍微下了點重手。」

  一個工作人員畢恭畢敬請示:「處長,怎麼辦?」

  龍紀威捂著嘴揮了揮手,那意思就是「處理掉吧」。

  幾個人立刻合力抬起箱子,搬到國安局的專車上。

  玄鱗扳過龍紀威的臉,仔細端詳著:「你心情不好?餵不是吧,比這更噁心的你都見過……」

  「不,不是。」龍紀威咳了兩聲,平靜下來道:「你沒有發現,那個緩衝體不是培養出來的,是……人為的。」

  他頓了頓,低聲道:「他本來是個人,日本實驗室在他身上植入了緩衝體的組成部分,使他成為了緩衝體的活體宿主,同時基因也發生了改變。」

  玄鱗無辜道:「哦?所以?」

  「……算了,」龍紀威臉色仍然不大好看,說:「你沒法理解的。」

  玄鱗莫名其妙的聳聳肩,半晌說:「你知道的,老婆,除了你之外人類在我眼裡沒有什麼不同,都不過是自然界裡的生物罷了。人吃豬和人吃人,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分別……抱歉我可能會讓你有點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偷看龍紀威的臉色,突然一拍掌,哈皮的說:「老婆!咱們兒子出來了!」

  葉真從醫療車裡走下來,兩個九處的人跟在他身後,如臨大敵。

  葉真完全沒在意有誰跟著他,他低著頭,襯衣破破爛爛,下擺被隨意塞進褲腰;整個人仿佛被血當頭潑過,左手從指尖到手肘被綁了厚厚的綁帶。

  他看起來有點落拓,非常削瘦,但是又有種十分野性的衝擊力。

  那種少年的精悍和鋒利,那種不符合年齡的沉靜和滄桑,仿佛從骨子裡浸透出來,把別人都壓得不敢靠近。

  龍紀威點了一根煙,靜靜的看他一步步走來,最終停在自己面前。少年沒有抬頭,露出被汗和血浸透的烏黑的短髮,以及一截梗直修長的後頸。

  不遠處九處的人攔在警察面前,警察不斷嘗試著想走過來,國安局的卻更加強硬,重複道:「你們不能帶他走……對,不能!……這是規定,已經超出你們的管轄範圍了……」

  龍紀威看著葉真,瞬間有點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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