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煙的腦子木了一刻。
人總是很奇怪,越到關鍵時刻,好像越喜歡胡思亂想。
就跟她考試時經常腦子裡單曲循環某種歌曲,恨不得換個頭一樣,她現在腦子裡忽然洶湧著強烈的吐槽欲。
第一想法是:這隻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九陰白骨爪?
第二想法是:啊啊啊啊,這個聲音太特麼帶感了!
最後,她的腦子裡居然開始單曲循環「掀起你的頭蓋骨,讓我來看看你的臉~」
季煙腦子裡一邊單曲循環,一邊眼睜睜地看著殷雪灼的手即將碰到她的紅蓋頭,電光火石間,她腦子一抽,不顧一切地喊了三個字——
「殷、雪、灼!」
擲地有聲。
季菸頭皮一麻,心想:完了。
她一開口,殷雪灼肯定知道她是冒牌的了,估計下一刻就要直接殺了她。
但出乎意料的,殷雪灼忽然收回了手,還心情極好地問了一句「什麼事?」
語氣自然,暗藏危險。
季煙渾身汗毛直豎,腦子又開始飛速地轉。
什麼事?她能有什麼事?她也不知道她有什麼事啊!
她難道要說「求求你別殺我?」
不,面對殷雪灼這種變態,如果求有用的話,大家早就建個廟把他供起來了,天天跪著給他上香,誰都不用死了。
要不,表達一下誠意?
季煙一咬牙,心想著死就死吧,乾脆豁出去了,直接把所有事都說了出來,一氣呵成:「我身上全是對付你的毒,他們逼我假冒殷妙柔過來送死順便讓你中毒,但是我看他們不爽很久了,我覺得你也挺無辜的所以特意提醒你不要碰我!」
她話音一落,頭上的紅蓋頭就飛了下來。
頭蓋骨還在,季煙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刻,她就呆住了。
面前的男子,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樣。
原書里對他的描寫是陰冷殘暴的,他可以捏爆一個人的腦袋,可以不眨眼地屠滅一座城,即使是面對曾經喜歡的殷妙柔,他也能在本書的後期,眼都不眨地捏死她,再將她的魂魄收集在盒子裡。
他不是人,沒有三觀可言,化身為魔之後,只有極致的壞,壞到了骨子裡,壞里又透著一股可憐絕望。
儘管原書提過他的相貌極為好看,近乎完美的皮囊看不出這個人的邪惡,可季煙看到那樣恐怖的手,也想像不出來,這手的主人能有多好看。
他更應該像一個真正地從煉淵衝出的怪物。
可偏偏就是沒有。
眼前的男子,四肢修長,身材挺拔,站姿卻透著懶散,漆黑的長髮散在身上,渾身宛若夜色一般黑沉濃郁,透出來的皮膚卻像刺破黑夜的雪亮月光,襯著長眉冷眸,竟然好看得觸目驚心。
像白玉,又像藏在蚌里的珍珠,光華灼灼,明亮耀眼。
卻偏偏有這樣一雙手,時刻提醒著季煙,他是個壞人。
季煙硬生生的憋著沒打哆嗦。
一哆嗦,頭蓋骨不保。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殷雪灼的臉看,殷雪灼忽然俯身,一雙冰質的黑眸和她靠得極進。
她屏住呼吸。
殷雪灼在她身上聞了聞,他的氣息是冰冷的,噴灑在她的頸邊,像一條毒蛇在爬。
確定是有毒,殷雪灼忽然掠唇笑了一下,他笑起來很好看,但這卻是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季煙覺得,他就差在臉上寫「你們這群智障真的讓老子覺得好笑。」
季煙:打住打住,再想就出戲了。
明明是這麼緊張的氛圍,季煙恨不得卸了自己的頭,把裡面的水搖出來。
季煙繃著臉,咬住了自己的唇,視線亂瞟,緊接著就看到了屋子裡的其他幾具屍體,死相悽慘,血流了一地,臉上還保持著臨死前的猙獰表情。
這下她是完全笑不出來了。
殷雪灼往後退了一步,他似乎覺得季煙木著臉的表情有些有趣,還心情很好地問季煙:「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季煙:「……」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又來一個致命發問!
季煙想了想,忽然抬頭,十分真誠地看著殷雪灼,說:「因為,殷雪灼,我喜歡你。」
其實不喜歡了。
穿書前再喜歡,真實地面對這個大魔頭,她又不是個鐵憨憨,這還能喜歡得起來?
殷雪灼笑,忽然轉身,指著離他最近的屍體說:「我也喜歡她。」
季煙:「啊?」
殷雪灼慢慢走過去,一腳踩斷了那人的脖子,還碾了碾,語氣輕快,「因為殺起來手感不錯啊。」
季煙:跟病嬌說話果然不能用正常思維。
她硬著頭皮接茬:「……聽起來挺嘎嘣脆的。」
殷雪灼:「踩起來也很舒服,鮮血從脖子裡滋滋流出來,將周圍都染紅,實在是美景……」
季煙尬笑:「是嗎?你說得我都有些想踩了。」
殷雪灼抬腳一踢,將那屍體踢了過來,臨死前瞪圓的眼珠子正好對上季顏的視線。
季顏:「……」
她默默地撇開了目光。
殷雪灼饒有興趣,「想踩的話,就給你踩咯。」
不,她不想。
季煙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個什麼玩意兒,居然還和殷雪灼認真討論起了殺人。
是書里的人書里的人,她反覆告訴自己,就當是個全息遊戲算了,這樣安慰著自己,季煙勉強伸出腳,在那人的脖子上踩了一腳,又飛快地縮回腿去。
殷雪灼笑了。
他忽然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池顏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他笑著笑著,忽然又收了笑容,定定地盯著她看,似乎陷入了苦惱之中。
季煙覺得,他是在思考「應該怎麼殺她」。
他想了一會兒,還沒得出結論,索性也不殺了,黑色的袍底無風掠起,挺拔身形頃刻融成黑霧,瞬間消失不見。
屋內迴蕩著他留下的話,嗓音清雅好聽,帶著一絲笑——
「快跑哦,下次見面,我就這樣踩斷你的脖子。」
那聲音說完,屋子裡又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外面肆虐的風倏然停止,黑雲消散,陽光破雲而出,瞬間天地恢復清朗,宛若從地獄瞬間閃回了人間。
被捆在床上的季煙和腳底的屍體大眼瞪小眼。
季煙:???這就走了?
不是,他走可以,能不能先給她鬆綁啊!
她怎麼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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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萬萬沒想到,自己就算穿到了修真文里,也是修真文里的唯一凡人,垃圾中萬里挑一。
是的,她好巧不巧就傳到了同名女配「季煙」身上,可堂堂太玄門門主的妹妹、在修真界禍害女主的惡毒女配季煙,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
季煙雙手被吊著,使勁地縮著手臂,但是綁得太緊,這綢緞質量又太好,季煙就是掙脫不了。
還特麼系的是個死結!
要是放在隨便一個路人甲配角身上,估計都能勾勾手指,這些小束縛完全不在話下,但是季煙不行,她甚至嘗試用腳,非常不雅觀的姿勢都做了,把自己擰成了個麻花,還是掙脫不了。
她真是日了狗了。
沒被殷雪灼殺死,難道要活生生地被綁在這裡餓死?
季煙都要被氣哭了,尼瑪的這不是在玩人嗎,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小白鼠,在這裡亂蹦噠。但再怎麼樣都不能白白等死,季煙還是沒放棄,掙扎累了就歇一會兒,然後繼續開始掙扎。
就這樣,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
季煙饑寒交迫,頭暈眼花,已經打算放棄的時候,手上的繩索忽然自己斷開,落了一地。
季煙站了起來,揉著自己的手腕,還是一臉懵逼的狀態。
這……難道是書里的bug?
顧不得其他,季煙趕緊溜之大吉。
一路下山,沿途荒無人煙,季煙餓得頭暈眼花,一直來到臨霜城外,才看到了延綿不絕的城牆。
這些城牆非常的高,足足有五六層樓那麼高。
至少季煙完全看不到城內的景象,城門口守備森嚴,幾乎無人出來,城牆外籠罩著淡淡的光影,像個巨大的罩子,罩住了整座城池。
這應該就是結界了。
自從魔頭殷雪灼率領眾魔禍亂天下之後,太玄門門主季雲清和昆寧派女掌門殷妙柔將門派結成聯盟,其餘小派紛紛效仿,將總壇設立皋都,成為如今的問仙盟,而所有在仙盟庇護下的城池,皆設立了法陣,防止魔族入侵。
但這些結界有的強有的弱,和當地的靈脈有關,而且雖然能防住大多數的魔,卻不一定攔得住那些高等的魔將。
所以臨霜城內戒備森嚴,若無必要,無人敢跨出結界一步。
其實原書裡面,殷雪灼身為一隻魔,差一點兒就滅了全人類。
之所以最後失敗,還是因為殷妙柔。
殷雪灼真的愛上了殷妙柔嗎?也許吧,瑪麗蘇的世界,她也不懂。
就算沒有愛上,殷妙柔對他來說也應該是不一樣的。畢竟他從前只是一個怪物,是殷妙柔讓他有了自己的意識,讓他記起自己的本體是靈魘,是天地所化的靈物,是美好的象徵,而不是人人唾棄的怪物。
但季煙就是不喜歡殷妙柔。
準確說,是不喜歡這種虛偽的日天日地瑪麗蘇。
先不說她和一群男人糾纏不清,愛恨糾葛看得她頭疼,單說她披著善良無辜的外殼,實際上又做驅使愛她的男人們做了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這一虛偽的做法就讓季煙接受無能。
最他娘的噁心的是,作者為了突出那些男人對她的痴迷,讓他們一個個連送死都甘之如飴,只要她過得幸福。
殷妙柔也不負眾望,過得很幸福,完全沒有緬懷過這些為她而死的男配。
偏偏出了個殷雪灼,被她利用之後化身成魔,不讓人族覆滅誓不罷休。
只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
季煙現在想起來都心肝疼,她嘆了一口氣,朝城門走去。
「等等,幹什麼的?」守備伸手攔住了她,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著,發現她居然毫無靈根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
還穿著一身紅衣。
一個孤零零的美人,突然出現在城外?
「你一個普通的凡人,怎麼還到處亂跑?」那守備冷聲道:「怎麼出去的?叫什麼名字?」
季煙老老實實地答:「我叫季煙,我是季雲清的妹妹。」
說「季煙」對方可能不認識,說大名鼎鼎的男主,那守備果然變了臉色。
季煙抬了抬下巴,氣定神閒,心想我雖然和季雲清私底下不和,但好歹也是太玄門的人,一報名字,對方應該就能立刻通知太玄門的人,把她接走吧?
只要能回到太玄門,至少她不用再擔心會死了。
她都想好了,只要一回去,她就立刻去和季雲清表明態度,說明自己再也不會針對殷妙柔。
就這樣一直苟著。
那守備和身後的人低聲耳語幾句,果然是去叫人了,如季煙所料,很快就來了一群著裝統一的人,白衣藍袖,腰間是火紋令牌,果然是太玄門的。
季煙開心地迎了上去,「你們終於來了,我都要餓死了,快給我弄點兒吃的……」
話還沒說完,對方忽然捏訣,一道白光朝季煙的額頭打了過來。
季煙兩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