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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桶臭魚

2024-08-25 18:36:10 作者: 天心媚骨
  第二天不上課,盧秋菊沒有喊夏清起床,她是在一陣臭烘烘的氣味中被熏醒的,床上弟弟妹妹也在問,「姐,是什麼臭了?」

  夏清聽到門外有人在叫罵,「怎麼不是你們?不就是看同平電的魚比你們多?我們又不是拿去賣,我們是拿來吃的,就算同平不去電魚,你們挖到了鱔魚,問你們這當哥嫂的要幾條來吃,你們還能不給?做這種缺德事,還是兄弟!」

  「群貞,你去全灣子上下訪一訪,你就說崇平把同平昨夜裡電的魚藥死了,還弄臭了,你看看誰會信?」盧秋菊的聲音都在打顫,「同平,你不要仗著你是小的,就這麼過分,你把我們當你哥哥嫂子了嗎?昨天劉群貞在我門口罵了多久,你們說我們裝聾作啞,你們才是裝聾作啞,我還以為你們真聾了呢,劉群貞把自己砍傷,你們就聽到了?」

  「姐,哪裡有女的吵架,我們男的在中間摻和的?我相信哥沒有把我弄的魚藥臭,可清兒呢?你讓她出來說句話,這孩子,越大心眼越毒,越來越不把我這個當二叔的放在眼裡,還敢跟她奶對著來。」

  盧秋菊笑了,「敢情你們是在懷疑清兒啊?她昨夜裡跟她爸回來就睡了,一晚上連門都沒有出,你們憑什麼懷疑她?」

  「她人小鬼大,我這個當二叔的正好趁這機會教訓教訓她,哥一向都寵她,去年還把飛霞推到了鱔魚洞裡,大冬天,差點把人凍壞了,哥都沒教訓她。」

  「你把你自己屋裡伢管好,你說清兒不把你當二叔,你的幾個伢把我和你哥當過什麼嗎?把這些臭魚拿走,不要攔在我門前。」

  「姐,你也不能不講理。就算這天氣熱,我們那魚死了一夜,也不可能臭成這樣。要說沒人動手腳,誰信呢?平常有人從我們後院經過,白虎都會叫兩聲,偏偏昨日夜裡也沒人叫。」

  劉群貞分析得頭頭是道,「我們這一桶魚也不能白死了,還準備賣點錢,般美瑛把那彩禮錢還點。」

  盧秋菊眼看劉群貞就要訛到自己頭上了,她氣急了,眼淚汪汪,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葉崇平去地里幹了小半天活,已經回來了,他在廚房吃飯,外面的動靜,他早就聽在耳中。他才出來,就看到夏清挨著牆角站著,「爸,昨天奶說我偷她的錢,今天二叔又說我把他家魚弄臭了,爸,外面會不會說我是個壞小孩?」

  葉崇平的腳步一頓,接著,把碗往桌上一放,就走出門。

  他黑著一張臉,門口吵得正熱鬧的三人看過來,夏同平將一桶臭魚往他面前一放,「哥,你說句話!」

  「說什麼?你想我說什麼?」

  夏崇平一聲怒吼,一腳飛起,這桶臭魚也跟著飛起,朝東面飛去,桶哐當一聲,在空中畫了個漂亮的拋物線後,落在地上,滿滿一桶魚如潮水鋪開,半邊打穀場都撒滿了。

  夏崇平脾氣其實很不好,但他從來不在母親和兄弟姐妹面前發作。他常常表達不滿的對象是他父,這還是頭一次,他跟個雷神一樣,把夏同平嚇得夠嗆,「哥,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我要是不幹什麼,你們一個個是不是都覺得我好欺負?一天天你們不想過日子,我還想過日子!」夏崇平揮了揮拳頭,「走不走?不走是吧?你不是一天到晚想幫我教訓我伢嗎?我也幫媽教訓一下你?」

  夏清靠在門框上,看著隔壁一地的臭魚,每個經過的人都捏著鼻子走,她冷冷地朝夏同平夫婦看了一眼,她出手教訓隔壁這些人不難,但她不想讓父親心疼難過,她要讓父親認識他的這些親人,傷害的不僅僅是他。


  夏崇平就是這樣的人,他不在乎別人如何對待他自己。但夏清相信,在父親的心裡,她和母親,還有弟弟妹妹一直比隔壁這些人更加有分量。

  夏崇平昨晚挖的那一桶鱔魚,盧秋菊提到黃石河街上去賣了二十三塊錢。收鱔魚的是他們灣子裡的夏東迎,他在隔壁鎮上廠子裡找了個當會計的活,周末的時候,就在黃石河街口上攔著收鱔魚。

  明明黃石河街上的價格要高些,但夏東迎攔在街口,都是熟人,不賣給他,面子上都抹不去。

  盧秋菊很心疼,「要是賣給別的收鱔魚的,還能多賣個兩三塊錢。」

  「算了!」夏崇平一向不太計較這些事,「賣都賣了,不賣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鬧意見。」

  「清兒那五十九塊錢,加上今天的二十三塊錢,一共七十二塊錢,家裡十五塊錢,八十七塊錢,你今天晚上再出去挖個十幾塊錢,差不多就能把美瑛那點錢還上了。」

  「好!」夏崇平不怕累,他一聽這話,就一陣輕鬆。

  「姐,我們今天還有沒有餅吃?」錦城不懂事,一起床就惦記著吃昨天那樣的芝麻餅。

  「吃零食最費錢了,四五毛錢,我買了兩個鍋盔,你們三個去分著吃吧!」

  錦城一聽歡呼起來了,邁著兩條小短腿跑去拿。鍋盔用報紙包著,他一扯,掉在地上,連忙撿起來分給兩個姐姐。

  「我不吃,我吃粥,你和二姐吃。」夏清摸了摸弟弟的頭,缺營養,頭髮稀疏,跟光頭一樣。

  飯後,夏清帶著弟弟妹妹,拿了盧秋菊給的四十五塊錢,去朱共山。

  老道士正在曬草藥,霍九霆躺在躺椅上,拿著一本書在看,是一本老版本的書,豎排,繁體字,聽到動靜後,他把書挪開一點,看到進來三個蘿蔔頭,忙坐起了身。

  「張道長!」夏清客氣地喊了一聲,老道士放下手裡的活,走過來,在身上胡亂抹了一把,「來還錢了?」

  夏清把一百塊錢遞過去,老道士接過來遞給霍九霆,他沒有接,老道士不客氣地收在身上,「怎麼還是給我一百塊錢?暑假不是要來做事嗎?每天付你一塊錢,難道你不要?」

  「要是可以,我當然要了。」

  「孩子,我跟你說句實話吧,這麼糊弄不是長久之計,你要不,就拜在我門下,以後錢財這些事,我都能幫你兜著。」老道士語重心長,「你看,有錢也不能拿出來花,豈不是憋屈得慌?」

  「不用,我自己會想辦法。」

  夏清帶弟弟妹妹走後,老道士搖搖頭,無奈地道,「真是個倔脾氣。」

  「不是倔脾氣,你願意要?」

  「你爸幾次打電話來,你現在身體不好多了,怎麼還不回去?你在我這,我天天跟伺候爹一樣伺候你,你於心何忍?」老道士沒好氣地道,「小九啊,你跟師父說說,你是怎麼看出夏清這孩子開的方子比小青龍湯高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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