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2024-08-25 18:52:40 作者: 小舟遙遙
  【132】

  見元珣拿起刀,阿措擔心的扯住他的衣袍,軟軟的喚了聲,「陛下。」

  元珣回首,見她眉眼間滿是擔憂,不由得抬起溫熱的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溫聲道,「你乖乖在馬車裡等著,朕馬上就回來。」

  阿措清澈的眼眸微動,沉默片刻,乖巧點了下頭,「那你自己小心點,我等你。」

  「好。」

  元珣朝她溫和一笑。

  轉身鑽出馬車,他那英俊的臉上就換了另一副神情,冷傲寒厲,宛若殺神。

  冷刀出鞘,他穿過雨簾,直奔荀禮而去。

  荀禮見他出來了,面上冷意更甚,嘴角卻帶著不經意的調笑,「元珣,許久沒見,別來無恙。」

  「……」

  看著他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元珣薄唇緊抿,捏緊冷刀,二話不說就與他纏鬥起來。

  招招狠厲,不帶半點猶豫。

  從前荀禮的功夫就不如元珣,更何況這次元珣次次都是殺招,沒幾招下來,荀禮就有些喘了。

  他一邊奮力抵抗著,嘴上卻沒停,「好歹咱們曾經也有段交情,你就這麼狠,真是半點不留情面啊。」

  元珣眸光流轉閃過一抹寒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道,「跟朕談交情,你配嗎?」

  他一刀掄了過去,荀禮死死地擋住,卻也被這猛力震得往後退了兩步,手腕都一陣發麻。

  「荀禮,曾經朕還覺得你或許是被歹人所迫,才走到如今這一步,如今看來……是你自己的心歪了。

  好好一個端方君子,成了如今對女人下手的卑鄙小人,實在令人不恥。」

  「我是卑鄙小人,呵,那麼你呢?

  元珣,你以為你是什麼好人?

  你有什麼資格來評論我?」

  荀禮黑眸中凝聚著一絲怨毒,清俊的臉龐因著極度憤恨顯得猙獰。

  「朕一直都是小人,從未以君子自居。」

  元珣面無表情說著,一刀直接划過荀禮的背,立刻出現一道駭人的血痕來。

  荀禮氣急敗壞,紅著眼睛一邊打,一邊罵道,「是,你就是個小人,從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應該看清楚你的狼子野心。

  枉我曾經將你當知己好友,沒想到你竟然謀篡我荀家江山,屠我荀家親族滿門……假惺惺的封我當個什麼清源伯,你以為我稀罕麼?

  你這不忠不義的狗賊,人神共憎的暴君!」

  他嘴上惡狠狠的罵著,招勢上卻被元珣打的節節敗退。

  元珣冷眼的盯著他,道,「原本朕還想給你留個全屍,但你對朕的皇后下手,那麼朕也饒不得你了。」

  荀禮的背後已然被鮮血染紅,但還是強撐著,吐了口血,冷笑道,「怎麼?

  你這樣的人裝什麼痴情種?

  可笑。」

  元珣想到阿措還在馬車裡等他,也懶得繼續跟他繼續浪費時間,猛地朝前沖了一步,揚起冷刀砍去。

  就在這時,荀禮突然放棄了抵抗似的,站著不動,面上卻朝元珣露出個詭秘的笑容來。

  元珣一怔,下一刻,只見荀禮抬手。

  剎那間,五支精悍短小的袖箭齊齊發出,穿破空氣,發出咻咻咻的銳利箭鳴。

  元珣臉色陡然一變,揮著冷刀,靈活的擋開這些箭矢。

  他的動作很快,利落的躲閃,眸色一沉,同一時間,將手中的長刀狠狠地捅進了荀禮的胸膛。

  鋒利的刀,撕裂衣帛,直接穿透了荀禮的身子。

  雨水還在簌簌落下,鮮紅的血液迅速的在荀禮月白色的錦袍上瀰漫,宛若一朵朵妖冶的血蓮花盛開。

  他那清俊溫雅的臉上露出個笑容來,一雙黝黑眼眸緊緊地凝視著元珣,一邊吐血,一邊咧嘴笑道,「元珣,我輸了,你也沒贏,我在地獄等著你……」

  元珣深眸愈發陰冷,毫不客氣的將那長刀抽出。

  剎那間,鮮血四濺。

  荀禮臉上還掛著那溫和的微笑,隨後緩緩地朝後倒下。

  瓢潑大雨中,他有氣無力的睜著眼睛,望著那陰霾沉寂的天空,雨水落在他的眼皮上。


  這一瞬間,他想起很多往事來——

  作為荀氏子弟,從出生時,便高貴萬分,受眾人追捧。

  可他卻注意到那個被人排擠在外的元家私生子,那個有著一半鮮卑血統的異瞳少年。

  他主動與他結交,將他拉入貴族少年的圈子,兩人對酒當歌,談論琴棋詩畫,成為知己好友……

  本以為能一直詩酒花茶,閒適平淡的相處下去,不曾想一朝風雲起,好友竟然拉起造反大旗,篡了他荀家的江山,滅了他荀家的叔伯兄弟,血洗皇宮,橫屍遍野。

  念及往昔情誼,元珣沒有殺他,而是讓他當了個閒散伯爵,雖無實權,卻能保他一世無憂,繼續當個富貴散人。

  可他,身為荀家子弟,怎能忘卻這國讎家恨,怎能安然享受敵人施捨的富貴榮華?

  他百年後有何面目去見荀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當隴右刺史石德彪找上他時,他幾乎沒有猶豫,當即就答應加入。

  他元珣奪了荀家的江山,自己就要重新奪回來!

  沒想到……還是輸了,呵……

  意識漸漸模糊著,這時,他聽到耳畔傳來一聲聲悲痛欲絕的呼喚,「荀禮,荀禮——」

  荀禮艱難的轉動著腦袋,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灰暗的身影朝他這邊撲來。

  是那個叫慕青的蠢女人。

  她表情極其痛苦,仿佛受了極大地苦痛般,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瘋了一般,哭喊著朝他這邊奔來。

  她穿過重重兵甲,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

  然後,荀禮看到她被士兵從後砍了一刀,看到她腳步踉蹌的摔倒在地,看到她臉色慘白,目光卻依舊堅定的朝他這邊爬來。

  她慢慢的爬著,身下蜿蜒出一道駭人的血痕。

  她朝著他伸手,張著嘴想說話,卻是噴出一口鮮血,「荀……荀……」

  士兵見她沒死,又舉起刀,狠狠地朝她身上扎了下去,像是叉魚般。

  慕青吐出一口血來,她再也爬不動了,只能瞪大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荀禮的方向。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她就能爬到荀禮的身邊了。

  原來不管是活著,還是死去,她永遠都不會是那個陪在他身邊的人。

  荀禮平靜的看著那女人死去,他本該無感的,可不知道怎麼的,見她這般死在他面前,他的心竟然有一瞬間的刺痛。

  雨,越下越大,雷聲陣陣。

  在這場冰冷陰沉的暴雨中,一個又一個亂黨倒下,鮮血混合著雨水,將大街染出一片瑰麗的紅色。

  元珣渾身都濕透了,雨水將那染血的刀給沖洗乾淨。

  他平靜的看著荀禮以這種方式死去,心頭沒有半點波瀾。

  年少的情分,或許在很久前,便已經耗盡了。

  淡淡的收回視線,他垂下眸子,看著那支小小的、扎在手臂上的袖箭。

  五隻箭發的極快,距離又近,他儘量躲了,卻還是中了一支。

  還好是在手臂上。

  他咬著牙,抬手拔了。

  幸好今天穿的是黑衣服,就算血流出來,也不明顯,不然阿措見到他受傷流血了,肯定要嚇壞了。

  待亂黨被壓制住,元珣對禁軍統領道,「留一撥人收拾屍體,別嚇著百姓。

  活捉的亂黨押入天牢,嚴刑拷問,看看還有沒有餘孽。」

  禁軍統領應下,又看向元珣手臂,「陛下,你的傷……」

  元珣淡淡道,「無妨。」

  禁軍統領扯了一塊衣袍下來,道,「陛下,還是讓屬下給你簡單包紮一下,止住血。」

  元珣默了默,也沒拒絕,讓他簡單扎了一下。

  處理好後,元珣轉身鑽進馬車。

  阿措坐在馬車裡提心弔膽的等著,好不容易見到元珣回來了,她連忙抬起小腦袋,雙眸霧蒙蒙道,「陛下,你沒事吧?」

  元珣朝她一笑,「朕不是好好的麼。」

  見阿措要湊過來,他抬手道,「朕身上全淋濕了,你別過來,省的把你身上也弄濕。」

  阿措的視線卻落在他手臂上捆著的布條上,小臉霎時一變,「你的手,你受傷了?」

  元珣垂眸看了眼,不以為然道,「沒事,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這句話剛說出口,他的腦袋驀得一陣暈眩。

  下一刻,一陣血氣上涌,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阿措嚇呆了,等回過神來,趕緊跑到了他身邊,一把抱住他,「陛下,你怎麼了?

  你別嚇我。」

  元珣半闔著眼睛,突然響起荀禮中刀之前說的那句話——「元珣,我輸了,你也沒贏,我在地獄等著你……」

  荀禮那個混蛋,原來是在這等著。

  他看著阿措蒼白的小臉,努力抬起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擠出個笑容安慰道,「別,別怕……」

  說罷,他手一垂,雙眼一閉,栽倒在阿措的懷中。

  「陛下、陛下?」

  阿措的眼眶盈滿慌張的淚水,她看著他嘴邊殘留的黑血,心中怕的要命,不由得大喊道,「來人啊,快來人!」

  她喊得太過悽厲,常喜趕緊掀開帘子,見到車內的場景,也嚇得老臉煞白。

  「回宮,趕緊回宮!」

  阿措喊道。

  「是,是。」

  常喜忙不迭應下,聲音都是顫抖著,不管不顧的駕著馬車往宮門奔去。

  阿措顫抖著抱著元珣,她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聽到他還有心跳,淚水奪眶而出。

  她檢查著他的身體,發現他身上只有手臂上一處傷口。

  看陛下這反應,很明顯是中毒了,是有人在兵器上抹了毒藥麼。

  阿措心頭害怕極了,冰冷的恐懼籠罩著她。

  她緊緊地摟住元珣冰涼的身子,蒼白的嘴唇貼著他的臉頰,淚水喃喃道,「陛下,我求求你,你一定不要有事。

  你說了的,咱們要一起回家的,孩子們還等著我們呢……」

  她掀開車簾,往外望著,雨水漣漣,那高大巍峨的宮牆就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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