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團本以為,不造船這件事,時慕揚就是說說而已。
誰不想出去惡之島?
可是時慕揚說不造船,愣是不再造船,第二天半個島嶼都停了工。膚色黝黑一圈的索二,還撓著頭過來問大小姐,要不要繼續拍電視劇,被時慕揚一腳踹出去了。
黛寧看向時慕揚,他胳膊上綁著繃帶,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覺察到她的目光,他冰冷著神色,目光鬱郁,見他瞳孔漆黑,黛寧覺得他估計又在憋著什麼壞主意。
果然,他說:「索二,好久沒找過樂子了,去給爺找幾個女人來。」
索二茫然:「啊?」
「啊什麼啊,滾出去找。」
索二不明覺厲,乖乖出去給時慕揚找女人了。
黛寧慢吞吞拿起盤子裡的菠蘿,準備將就著吃一塊,盤子被時慕揚端走。
他拿在手上:「老子不養閒人。」
那架勢,仿佛就算倒掉,也不給黛寧吃。
時慕揚語氣一頓,呵了一聲:「當然,紀大小姐也可以試著求我,說不定我心情好,賞你點吃的。」
黛寧眨眨眼:「求你。」
「……」時慕揚半點成就感也沒有,森然看著她。「求我也沒用。」
青團抱住腦袋,時慕揚又發神經病了。
大小姐顯然也覺得他好惡趣味,這一幕似曾相識,她記得,最初時慕揚也是這樣對付紀恬的。
後來紀恬吃夠了苦頭,對他唯命是從。
顯然,昨天那件事他受到刺-激,現在心情很不爽,兩個相似的人,總是很容易揣測到對方的心思,他的心情不好,也不要她好過。
但黛寧畢竟不是紀恬,她見拿不到,乾脆不吃。
她起身,打算回房間睡覺。
「我讓你走了嗎?」
大小姐回頭,十分不理解:「我不走,留下來看你找樂子嗎?」
時慕揚惡狠狠盯著她。
恰好在這時,索二當真領著幾個女人進來了。
那些女人,在島上來說,相對比較年輕,膚色黝黑,頗有幾番異域風情。
在紀恬和黛寧沒來惡之島之前,她們也是受人追捧的存在。一聽到大首領需要人陪,她們爭先恐後過來了。
誰都知道,時老大最近在造船,如果真有出島的機會,那就是妥妥一條金大腿。
時慕揚沖女人們揚了揚下巴,笑道:「過來。」
女人們嫵媚地倚靠過去,與他調笑。
時慕揚應付著她們,還不忘時不時回頭看黛寧一眼。
黛寧最近懶得動腦子,她偏頭問青團:「他到底想做什麼?」
青團跟著她好幾年,現在聰明了不少,它不確定道:「他希望你吃醋?」
黛寧差點笑出聲。
她本來想走,現在也不走了,找了個小木扎坐下來,大眼睛撲閃撲閃看著他們。
一個女人餵時慕揚吃葡萄,還有人殷勤地在給他捶腿。
她們很開放,也不在意有多少人圍觀,有人蹭著蹭著,衣服都已經遮不住身體。
有主意的,已經開始往時慕揚懷裡倒。
黛寧看著他越發僵硬,逐漸鐵青的臉色,極力忍住了笑。
終於,在看見她饒有興致的目光時,時慕揚揮到桌上的東西:「都給我滾!」
女人們怕他,戰戰兢兢全部跑了出去。
時慕揚大步過去,拎起看熱鬧的黛寧。
「你仿佛很高興。」
「你可以自信些,把仿佛去掉。」
時慕揚也分不清,是心裡的火燒得更旺,還是此刻看見她嬌嫩的臉蛋兒,身上的火燒得更烈,他一把將她摁沙發上,動手去扒她衣服。
他又恨又氣,是,他必須得承認,無論哪個男人,但凡與盛世美顏的女人同床共枕好一段時間,怎麼也不可能看得上庸脂俗粉。
黛寧見他眼尾都泛著綺麗的紅,也感受到了他的躁動。
「睡完,你負責嗎」她眸中似乎還帶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勾人極了。
時慕揚頓了頓,掐住她的臉,惡狠狠道:「想得美!」
黛寧搖頭:「那人家不陪你哦。」
她雙手交疊,把衣領攏回去。黛寧並不怕他,她伸出嫩藕一般的手臂,抱住他脖子,在他耳邊低聲撒嬌道:「小叔叔,讓我起來。」
時慕揚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饞她身子。更何況,他現在這種十分想脫-褲子耍流氓的情況,哪裡受得了她在他耳邊輕輕吐氣。
她柔軟的身體嬌嫩又香,他埋首在她頸窩,沒讓她看見自己表情,有幾分猶豫道:「我可以考慮……」
「什麼?」
「對你負責。」
黛寧這回憋笑沒成功,抱著他脖子,笑得樂不可支。時慕揚此刻哪怕再精蟲上腦,也明白過來她多半又是說著玩的。
他猛然推開她,臉上帶上一絲殺意。
時慕揚突然意識到,身下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恨。她從小就壞,即便你予她真心,換來的也只是折辱。
他心裡冷下來,身體的躁動也漸漸平息。
他們四目相望,他冷冷彎唇:「你想回去?我偏不如你所願,就死在這島上吧。」
要什麼沒什麼,遍地荒蕪和罪惡的土地。她是唯一漸漸凋零的粉色玫瑰。
時慕揚心想,他憑什麼成全她呢?
放她回去,看一對姦夫□□在他面前礙眼嗎?
他起身,陰沉著臉離開了。
黛寧看著他背影,也懶得動,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她真的半點兒也不在意這個男人,她看著他的目光里,瞳孔是冷的。
果然接下來幾天,時慕揚暫停造船,並且完全沒有宣布重新開始的打算。
隔壁有時候會有吹笛子的聲音,還有女人嬌俏的笑聲。
這回時慕揚沒讓她圍觀,他對她一下子冷了下來,有一晚打雷,他也沒再把黛寧抱進自己屋裡睡。
大小姐倒是沒有在意他到底在想什麼,她越來越虛弱了。
有時候一睡就是一整天,如果不是張芳芳傍晚來看她,將她叫醒,她連飯都忘記吃。
時慕揚不願意管她,她一下瘦了不少。她到底也和紀恬不同,她骨頭是又冷又硬的,冷就不容易動感情,硬便不會對人真正屈服。
她嬌艷的容顏,有了幾分稚弱蒼白的味道。
直到這天黃昏,她心口窒悶,突然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陷入昏迷。
耳邊有人惶急的腳步聲,匆匆趕來。
她落進一個滾燙的懷抱。
「草,紀黛寧,你別嚇老子。醒醒!」
男人拍拍她的臉,黛寧什麼都感受得到,可是無法睜開眼睛。她嘴角的血一直流,似乎染紅了那個人的衣服。
他終於心慌,抱著她朝外跑。
進入十一月,熱帶的樹木依然翠綠。他抱著她,一路跑到醫生家裡。
黛寧聽見沉重的嘆息聲。
最後醫生道:「沒法給她查血型,有人是o型血嗎?」
黛寧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有人將她圈在懷中,以保護的姿態,睡在她身邊。
他新鮮的血液,注入她的血管。
「祖宗玩意,老子不和你計較了還不行嗎。」他緊緊抱著她,很奇怪的,她竟然感受到了他的茫然和無措。
黛寧再醒過來時,發現床邊守著一個人,見她醒了,他立刻把她扶起來。
「想吃什麼?」
黛寧立刻開心起來:「想吃荔枝。」
時慕揚下意識就想捶死她,這什麼月份,什麼地方,她還吃荔枝,她怎麼不吃冰山雪蓮呢?
然而見她明透的眼睛,裡面期待的色彩,時慕揚罵人的話堵在嘴邊。
「你等等。」
他出去,真的讓人找荔枝去了。
黛寧先喝粥墊墊肚子,他一勺一勺喂,她嬌氣得不行,一會兒嫌燙,他得用風扇給她吹,嘴巴吹有口水她不要。一會兒嫌碗裡的涼了,他還得隨時用個灶給她溫著。
眼看他就要跳起來殺人,可是最後都忍下去了。
她吃飽喝足,看也不看他,小身板一翻,抱著張芳芳做的玩偶娃娃繼續睡覺。
時慕揚握住拳頭,舉在她頭上,好半晌,輕輕給她把臉頰上的頭髮撥開。
他走出去,開始找那該死的荔枝。
當然是找不到的,他梗著脖子問廚師:「能不能做個荔枝?」
廚師:……?
「廢物!」
廚師心想,您有病嗎?
找了好幾天,別說,最後還真在南島邊境,一家人手中找到了,那個父親也是個人才,竟然種出了一種和荔枝味道相同的熱帶水果。
只不過剩下最後五顆,是他們家六歲兒子的零食。
時老大帶著人,浩浩蕩蕩把荔枝搶了。
這是時慕揚這輩子做過最好笑的壞事,他走的時候,那個六歲小孩一直哭,哭得他臉色都快繃不住。
回去以後,看見床上睡得香甜的自家「小孩」,他又認命了。
「起來吃。」
見她懵懂睜開眼,像只小幼貓一樣的眼神,那一瞬,他竟然忍不住笑了:「荔枝。」
他剝開,一顆顆餵她,餵完還不忘給她沾濕帕子擦乾淨唇角。
大小姐蜷縮在他懷中,他的心腸突然變得很柔軟。
黛寧得寸進尺道:「還想吃辣條。」
時慕揚剛剛才柔軟下來的心,險些又沒忍住掐死她。
等他逼著廚師把辣條做出來,已經十一月中旬了。
向來不會照顧人的時慕揚,現在餵水餵飯,抱著人跑上跑下,無所不能。
當然辣條最後沒給她吃,倒是讓廚房挖空心思做了些別的小零食哄她。
時慕揚摸出了規律,你對她好的時候,她會很乖,不吵不鬧,也不會刻意讓他堵心。讓她抬胳膊,她就不會伸腿。
偶爾她心情好,還樂意給他講兩個睡前故事。
用小蝸牛似的遲緩語調,嗓音卻比盛夏的繁花還柔軟清甜。
但是一旦對她不好,她總會悄悄搞點么蛾子。讓人氣得要死,偏偏又哭笑不得。
黛寧沒有刻意計算時間,直到有一天,天還沒亮,整個天幕帶著沉重的墨藍色,時慕揚讓人給她準備了很厚的衣服,將她抱起來。
「船造好了。」
黛寧一瞬精神起來,看見海上停靠著的,幾艘威風大船,她眼中流露出幾分驚嘆。
確實是男主,換作她,怎麼也不可能完成這樣宏大的工程,帶著手下渡過大海,回到彼岸。
海風吹動她的衣擺,黛寧站在船上,依舊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黛寧小聲問:「我們悄悄走?」
「嗯。」時慕揚壓低嗓音。
黛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狡詐陰險,明知不可能帶所有人走,於是奴役完別人,直接二話不說帶人跑。
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除了破口大罵,總不能游過海來追殺他吧?
但凡在他身邊的是個聖母型善良女主,估計都會流淚指責他的冷血無情。
可黛寧不是,當第一縷天光亮起,她第一次主動輕輕抱住他的腰,彎起眼睛:「謝謝你帶我回家。」
真蠢啊,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