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華樓上美人舞
「對於我們這種小人物來說,人生的每一次選擇都是在賭博。」
「賭對了,從此平步青雲,春風得意。賭錯了,那就是死。」陳渭小口小口啜著酒,他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不公平,但有一件事是老天爺做的最厚道的,人只有一條命,再高的爵位官帽都不會多出一條命來,
所以命就是我能賭上的最值錢的東西,曾經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但他們都死了,唯有我站在了賭局的最後。」
「嗯……」陸景雲眼神頗為複雜。
人只有一條命,所以要麼謹小慎微地活著,要麼押上自己的一切。
但有個人是個例外。
「如今我的人生也算是圓滿了,有我愛的妻女,有一頂能讓我在京城立足的官帽,往後別無所求。在小院裡養幾尾魚,給槿榆攢攢嫁妝,看著她嫁給京城哪個公子……哦想起這事我就莫名煩躁。」
「我爬了幾十年才爬到這個位置,就指望著家裡人能在京城不用奴顏婢膝。可京城比我官還大的多了去,萬一槿榆嫁的是大官世族咋辦,她會不會被欺負啊?」
「……我覺得你尚且不必擔心那麼遠的事。」
陳渭雙眼迷離,有些大著舌頭地說道:「我有時候會想啊,要是陸公子你年紀再小一點就好了,那樣我還能把我家槿榆交給你,這世道壞人太多了,其他人我真不放心……」
陸景雲滿臉黑線「伱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隨口一提,隨口一提嘛」陳渭打個哈哈揭過「話說陸公子,你在京城還有親眷嗎?」
陸景雲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並無。」
「那你往後作何打算?是在京城謀個活計,還是?」
「我……想先去青州看看。」陸景雲眼神微動「去拜謁一位故人。」
「然後便四處雲遊吧,在天牢呆了十多年,很想出去走走。」
陳渭豎起大拇指:「聽上去就很瀟灑啊陸公子,仗劍游四方,我年輕時也常常幻想著那種生活。」
「去北境,去南疆,去大乾以外的地方!這片天地太大了,我聽人說,即便是乘千里馬窮盡一生也尋不到世界的盡頭。」
「到時候,你在外見了世面,又聽來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可要回來說與我聽啊。」
「一定。」陸景雲微笑。
兩人正聊著,忽然聽聞樓下爆發出雀躍的歡呼聲,許多客人將身體探出紅欄外,像是看見了什麼稀世之寶。
「是煙姑娘,煙姑娘出來了!」
「我今日就是為了煙姑娘的舞來的,據說她極少出面,十天半月才能在舞單上看見她的名字,一曲《寒江月》就連王爺也為之傾倒!」
「煙姑娘可以說是春華樓四大招牌之一了,要不是她跳舞跳的少,去年的花魁之位肯定是煙姑娘的。」
伴隨著眾客的評論聲,一位湖藍色裙裾的美麗女子款款登上舞台,她先是向來客微行一禮,緊接著錚錚琴聲流淌而過,女子翩然起舞。
大袖流轉,白色與藍色不分彼此,讓人仿佛置身於江南的煙雨中,女子身形輕搖,體態蹁躚。讓人迷離沉醉。
所有人都沉浸在女子絕美的舞蹈中,就連陳渭也痴痴然地看著,酒沾滿了衣襟。
陸景雲眸光淡淡。
「確實是好舞,」他放下手中酒杯「只可惜摻了些歪門邪道。」
在明亮的燭火中,誰也沒注意到,陸景雲的眼底流過一縷金光。
天眼。
在天眼的視角下,萬物都帶著淡淡的白光,人身上的白光尤甚,除卻白色,還帶有一些其他顏色,比如綠色,紫色,只是極為寡淡。
這是眾生的氣,天眼的第一層次,就是見氣。
尋常人的氣是白色。
而舞台中心的煙姑娘,渾身則流淌著淡淡的青氣,青氣隨著舞蹈而動,牽扯著在場客人的白氣,絲絲白氣流入煙姑娘體內,被青氣吞沒。
「妖魔。」
沒想到大乾安保如此不堪,都讓妖怪滲透到京城青樓來了,還明目張胆吸凡人元氣。
純陽宮都是吃空餉的嗎?
陸景雲並不想管這破事,但也不能見著妖魔吸食自己好友元氣,於是屈指一彈,真元迸發,斬斷了陳渭元氣流向煙姑娘的絲線。
煙姑娘舞蹈忽然微微一滯,一雙妙目不動聲色地朝陸景雲所在方位看了過來。
陸景雲與其對視。
煙姑娘眼波流轉,一切如常地舞了下去,一曲罷了,在眾客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她盈盈一拜,退了出去。
「煙姑娘的舞,當真是我見過最勾魂的。」陳渭感慨「如何,照你們文人的說法,好像是什麼『飲酒千杯,不如美人一舞』,這春華樓的酒,夠醉人吧?」
陸景雲無奈「你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還看這個。」
「早沒來過了,這不是因為你出獄,我才久違地重回故地嘛。」陳渭陶醉地抿了抿酒「你以前沒來過?」
陸景雲搖搖頭。
他前身乃是士族大家,家教極嚴,從不涉足煙花柳巷之地,前世就更不用說了,到死連女生的小手都沒牽過。
「也是,陸尚書之家嘛,能理解。」他搖頭晃腦地說道「你這都三十好幾了,還孤身一人。為兄作為過來人,傳授你兩句真經……」
一位女管事忽然走上前來,輕聲呼喚。
「這位公子可有閒否?我家姑娘想與公子一唔。」
陳渭認出來她是煙姑娘的管事,神情驟然激動:「我……我嗎?」
女管事撇了他一眼,輕搖頭:「您誤會了,我家姑娘想見的是這位公子。」
她看向陸景雲。
陳渭目瞪口呆。
不公平,我老陳好歹也是你春華樓常客,怎麼不見你們如此殷勤,陸景雲只初來,就入了煙姑娘的眼?
他不就比我帥了一些,知識淵博一些,氣度優雅一些,談吐有禮一些,帥了一些……而已嗎?
真是個耽於皮相的世界,一點都不懂得內在美。
陳渭痛心疾首。
陸景雲神色不變,點點頭:「可。勞煩陳兄在此稍待。」
兩人離桌而去,獨留陳渭一人在座,後者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嘖,真沒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