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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鈞琰周末會回白家老宅吃飯,他平時工作忙,也就是這一天能回去跟家人聚聚。
不過近幾周他是越來越不想回去了,不為別的,只為他一會去萬琳就要跟他嘮叨。
「我跟你說啊,你姑姑昨天跟我提了一下湯家那姑娘,我覺得還不錯,乖巧可愛,又溫順又有禮貌,你姑母現在要我問你的意思,什麼時候有空跟人家見一面。」
一聽這話白鈞琰就沉下臉,他道:「我不是說了嗎,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萬琳道:「誰說要談戀愛了?
我們是直接商量你們的婚事。」
白鈞琰:「……」
自從黎雅芙結婚之後萬琳就開始頻繁催他找對象,每次他一回來就要跟他提這件事,搞得他都不想回來了。
「我不想結婚。」
白鈞琰道。
「你不結婚你要成仙啊?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快三十的人了,當年你爸三十的時候你都能打醬油了,你以為結婚結婚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嗎?
你想不結婚就不結婚?」
白鈞琰沉默下來,他結不結婚確實關係重大,畢竟白家這麼大的家業需要人繼承。
萬琳越說越氣,結尾了冷哼一聲又道:「當初非得為了那女人放棄雅芙,現在好了吧?
人雅芙都有了好歸宿,你再看看你自己,落了什麼好?
雅芙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真不知道你當初怎麼想的。」
聽到這話,白鈞琰一點吃飯的興致都沒有了,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萬琳對著他的背影又道:「自己造的孽,還不讓人說了是吧?」
白鈞琰回了房間,站在窗邊點了一根煙來抽,他平時不怎麼抽菸,可是近來菸癮好像變大了。
萬琳每次催他結婚必然要提一下黎雅芙,他有時候都在懷疑她究竟是不是親媽,為什麼要這麼刺激他,一遍遍提醒他,她已經結婚了,是他自己錯過的她。
其實她結婚那天他也去了,他就坐在一眾賓客之中,那一天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緩緩自大門口走過來,踏著紅毯伴著奏樂,她看上去那般聖潔莊重。
那一天,她是美麗的新娘,是絕對的主角,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可是她的目光卻直直看向紅毯盡頭,那裡有個男人正在等她。
他溟滅在一群賓客之中,只是一種背景板,她的目光一絲一毫也不會分到這邊。
那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他們訂婚那一天,她穿著潔白的禮服與他手挽手走在紅毯之上,如果沒有意外,說不定現在他們孩子都有了。
可是事實無法改變,時光也無法倒流,他就只能如一個背景板一般靜靜的望著她,看著她奔向別的男人,看著她幸福美滿,她往後的生活和他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他手上還捧著一束白玫瑰,本來是打算獻上祝福的時候送給她的,可是他突然發現他根本沒有勇氣,無法坦然站在她面前祝福她白頭到老。
婚禮還沒有結束,他的座位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了座位上一束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白玫瑰。
今天沒有下雨,天氣也沒有變化,可是肋骨卻突然疼起來。
醫生告訴他會留下後遺症,天氣變化的時候肋骨會疼,可是他發現醫生的話好像並不準確。
不僅天氣變化會疼,他想起她的時候也會疼,疼得受不了,他只能將抽了一半的煙按滅,捂著腹部躺倒在床上,疼得牙齒緊緊咬在一起。
緩了好一會兒那疼痛才好了一些,他艱難坐起身來,抽了紙巾將額頭的汗擦掉。
他想起蘇錦雪曾經問過他,會不會有那一天他也會像放下她一樣放下黎雅芙,他當時回答不知道,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可是他突然發現他這輩子恐怕都忘不掉黎雅芙了,肋骨的後遺症會伴隨他一輩子,每每疼起來就會讓他想到她。
都說年少之時的感情最純潔最美好最刻骨銘心,純潔美好是真,可是要說刻骨銘心卻遠遠不及成年之後將彼此融入到生活之中早已成習慣的點滴相處。
前者轟轟烈烈,後者平淡如水,可是偏偏就是這種平淡如水的相處,反而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讓人淪陷,就像有一張看不見的網籠罩著你,你以為你能在其中收放自如,其實早就深陷網中,當你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你早已被困在網裡,無法自拔。
他花了好幾年從蘇錦雪的情傷中走出來,可是大概這輩子都無法對抗一個黎雅芙。
周末白鈞琰不用去公司,不過他生活自律,早已習慣了早起,他沒想到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他一大早從樓上下來就見家中來了客人。
他認出了其中一位是他的姑母。
萬琳見到他沖他招招手,「快過來跟湯小姐認識一下。」
湯小姐?
他想到昨天晚上萬琳告訴他,他姑母給要給他介紹一位湯小姐,他不是拒絕了嗎?
為什麼對方還是來了?
不過畢竟還有長輩在,他也不能太不給長輩面子,雖然內心抗拒,不過還是客氣的和長輩們打過招呼。
白鈞琰姑母沖他道:「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小湯圓,她叫湯雨。」
湯雨長了一張圓圓的臉,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看上去還真像一顆湯圓,芝麻餡的那種。
白鈞琰姑母介紹到她,她不太好意思,微垂著頭,臉蛋泛上紅暈,像一顆煮過了頭的湯圓。
「這位就是我家那個混小子白鈞琰。」
白鈞琰姑母又沖湯雨介紹。
湯雨怯生生的向白鈞琰看了一眼,目光都還沒在他身上停留到一秒她又低下頭去,小聲招呼道:「白先生你好。」
白鈞琰也客氣的應了一句,長輩們又聊了一會兒閒話,都是兩人小時候的趣事,白鈞琰姑母身邊還坐著一位女人,白鈞琰猜想那應該是湯雨的某個親人。
聊了一會兒萬琳沖白鈞琰道:「小湯圓說她喜歡水仙,家裡後院的水仙花不是開了嗎?
你帶小湯圓去看看。」
這是要讓他們單獨相處的意思了,白鈞琰想有些話當著長輩的面確實不太好開口,私下裡和湯雨說清楚也好。
他便客氣沖湯雨說道:「湯小姐,請。」
兩人去了後院,一路走來誰都沒有開口,湯雨個子矮小,他身量高大,和他走在一起,像一個半大的孩子。
走了一會兒沒有人說話,湯雨鼓起勇氣問道:「白先生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白鈞琰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他道:「我需要問你什麼。」
她面對他似乎有些緊張,「我的年齡,學歷,在做什麼工作,相親不都是要問這些的嗎?」
他們已經走到了那一叢水仙花旁,白鈞琰沒回答她的話,他沖她指了指那一叢水仙花說道:「你要看的花在這裡。」
湯雨:「……」其實她現在根本沒什麼心情看花。
白鈞琰又道:「湯小姐要看的花也看到了,有些話我也想跟湯小姐說清楚。」
他感覺面前這個小姑娘似乎更緊張了,眼巴巴的望著他。
白鈞琰接著道:「我並沒有要結婚的打算,我也不想再耽誤湯小姐的時間。」
他能感覺得到眼前的小女孩看向他的目光黯淡下來,她似乎很受傷,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是因為黎小姐的結婚的事情嗎?」
白鈞琰蹙眉,「你怎麼知道黎雅芙?」
她目光有些慌亂的閃了閃說道:「白先生是洛城的名人啊,私底下不少人議論你的事情,我偶爾聽到過一些。」
白鈞琰也沒打算再多問,他又道:「剛剛有長輩在有些話不方便說,不過跟湯小姐說清楚也是一樣的,我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我一會兒會叫個幫傭過來送你回去。」
他說完果然就轉身走了,走了沒多遠卻聽到那小姑娘在身後叫他,「白先生,白先生請等一等。」
白鈞琰腳步頓住回頭看,便見她快步向他跑過來,她跑得氣喘吁吁,臉頰發紅,那一雙眼睛就顯得越發烏黑透亮。
「還有事?」
白鈞琰問她。
湯雨喘了一會兒氣,開口道:「我……」她顯得越發緊張起來,說了一個字之後半天都沒有蹦出第二個字。
「湯小姐想說什麼?」
「我……我……」
他沒有太多的耐心,「湯小姐,我還有事情要忙。」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鼓起了勇氣,她沖他道:「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白先生了,可是那時候白先生已經有女朋友,所以無法向白先生表白。」
白鈞琰也沒想到她要跟他說的是這些,她說得一臉真摯,看向他的目光中還帶著幾分怯意。
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他了?
她是怎麼認識他的?
然而他壓根沒有心思知道。
他突然想起了曾經那個帶他去山頂兜風的女孩,他問她,這麼關心我是不是喜歡我啊。
她的眼眸也如眼前這女孩一般明亮,她說,對啊,我就是喜歡你。
可是後來,她說她是騙他的。
白鈞琰收回神來,他沖她道:「很抱歉湯小姐,我無德無能,只能辜負你的厚愛了。」
那烏黑的一雙眼睛瞬間漫上了一層霧氣,霧氣中夾雜著一種傷痛感,然而白鈞琰卻並沒有在意太多,別人感情的事情他用不著負責。
他去了車庫,開著車子出了白家大宅。
回憶被勾了起來,他想起了那個女孩天真爛漫的臉,在雪地里,她對他說:「白鈞琰,我們來比滑雪好不好?
如果我輸了你可以對我提任何一個要求,如果你輸了你要做我的男朋友。」
好幼稚的賭局,可是最後他還是跟她賭了。
他從小就酷愛滑雪,所以滑雪技術很好,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沒可能贏她,可是大概是女孩在滑雪場上那股拼勁讓他動容了。
她滑得那麼認真,那般不顧所以,她那麼想贏他,那麼想他成為她的男朋友。
後來他故意輸給了她,他成了她的男朋友。
他們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相守了三年。
後來,她嫁給了別的男人。
他想,他的未來不可能再遇到另一個黎雅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