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場戲就要拍了，我先去找化妝師補妝，失陪了。」
在溫樹臣還未曾碰到女人指尖柔膩的觸感時，賀青池先一步地收回，始終和他保持著陌生關係的距離，轉身拿起桌上的摺扇，給導演遞了一個笑容，便頭也不回走出化妝間。
連展露的笑顏，都是給別的男人。
溫樹臣修長的手慢慢抄回褲袋，眼神斂緊看著賀青池離開的身影，在劇組大庭廣眾之下，她想假裝不認識自己，又不好明目張胆地把人給叫住。
「溫總，我帶你和舒影后，參觀一下劇組別的地方——」郭道見氣氛冷場，深怕哪裡招待的不妥當惹投資爸爸不快。
溫樹臣薄唇抿著，沒先前那麼溫和。
一旁秘書上前說：「郭導，溫總下午公司還有事，劇組這邊……」
郭道見投資爸爸一圈都沒逛完就要走也不敢留，陪笑著搶過話：「我會安排最好的酒店房間給舒影后入住，劇組工作人員也會全力照顧好影后。」
「……」
秘書很委婉地暗示：「劇組的女演員都需要格外關照。」
「我懂我懂。」郭道笑容滿面點頭。
「……」
秘書認為他根本不懂。
舒桐以那張美人臉一笑，眉眼淡去冷清之色：「郭導你別誤會他了，在劇組給我正常待遇就好，溫先生不喜歡搞特殊對待的。」
她很少笑，微微彎唇地看向溫樹臣。
雖然口頭上禮貌稱他溫先生，言語間不難聽得出來兩人私底下關係頗熟。「郭導之前還在說今晚要組個局，讓劇組的幾位女演員們認識你這位投資人，你要是婉拒了，劇組裡不知多少女人會失望。」
秘書不在插話，默默地覺得這位舒小姐，真會說場面話。
「是啊，包廂我已經訂好了。」郭道很感激看了眼舒影后提起酒局的事，否則都不知道該怎麼約上這位投資爸爸。
溫樹臣神色反應很平淡，也沒當場給個準話。
隨後，他在劇組沒待幾分鐘就被重重保鏢簇擁著離開，工作人員治安也維護的緊張，旁人別說想上前見一面，連偷拍張背影都不允許。
這波熱潮很快就在劇組平息下去，大家各忙各的直到傍晚太陽落山。
快五點半時，副導演招呼著大家中場休息片刻。
外面工作人員開始整理拍攝場地，賀青池連拍了幾場，還有最後一場鏡頭收尾，便先回化妝間。
剛一推門進去，就聽見劇組裡的幾位女演員，還有化妝師都在八卦著什麼事。
——「郭導今晚訂了包廂，那位投資人還會來嗎？」
——「他如果會來應酬，我一定要換件性感的小禮服去！」
——「你想靠投資爸爸上位？舒影后答應嗎？」
提到男女曖昧關係上，眾人都心照不宣的一笑。
坐在化妝師面前正用夾子固定髮型的女演員，看到賀青池身影，突然想到什麼：「我們女主大人來了，青池青池……快過來說說，你白天是不是跟投資爸爸打過招呼了？」
那時大家都在拍攝場地，要麼就是休息間補眠，錯過了目睹投資人的真容。
也是事後，從化妝師和助理口中聽到，八卦之魂迅速地燃燒了起來。
賀青池明顯不太合群，找到自己化妝檯前坐下；「問了一聲好，我就出去了。」
言外之意是，什麼都不清楚。
女演員還是推著椅子靠近過來，暗搓搓地八卦：「現在劇組都在說這部電影的投資人，就是舒影后背後的神秘大佬。我覺得不太對，要真是那種關係……她幹嘛不空降女主角，跑去跟女配搶戲？」
賀青池拆了張濕紙巾擦手，看了眼過去。
——仿佛在說：你以為她沒搶過？
奈何這位女演員在劇組地位不高，手上得到的消息有限，想八卦只能靠自己猜：「這位舒影后到底是不是靠投資大佬關係進組啊？好霸道的，說搶人角色就搶，幸好我不是女二號。」
賀青池擦拭白皙指尖的動作慢慢停下來，濃密纖長的睫毛下掩，一片好看的陰影弧度印在精緻臉蛋上。
女演員自顧自地說了半天：「女主大人，你晚上會去參加郭導的飯局嗎？」
賀青池扔掉濕紙巾，說：「我有點不舒服，就不去了。」
「這麼好的機會，別錯過啊——」
面對女演員語重心長地暗示，賀青池只是一笑過去。
她靜靜地坐在化妝鏡前，過了會，從包里拿出手機，也拿出來那條穿著佛珠的紅繩。
拍戲時手上不方便帶任何飾品，所以賀青池白天都會妥當收好，拍攝結束才重新戴回手腕上。
她表情淡淡地把紅繩放回去，又打開手機。
剛點亮屏幕，界面上就浮現出了一條未讀簡訊。
賀青池沒有去看，專心致志地玩手機打發時間，直到外面拍攝場地已經通知準備好。
她乾脆利落地關掉手機，包就放在自己專屬化妝檯前。
走出去時，正好碰上外面迎面過來的一位拎了幾袋甜品的助理，門還沒完全關上，賀青池聽見裡面聲音傳來：「舒小姐請客的……」
她在原地站了幾秒，腦海中想到舒桐以和溫樹臣被劇組傳的緋聞。
莫名的，有點堵心。
這種感覺維持了不止一時半刻了，整個下午就隱隱不對勁。
賀青池指尖揉了揉自己眉心，就此打住這樣的情緒發酵下去。
不管溫樹臣和舒桐以是什麼關係，也跟她沒關係……
*
一場鏡頭的拍攝很快，賀青池拍完就先回附近酒店。
她只是跟劇組副導演打了招呼，本就不是這場飯局的主角，就算不去也無傷大雅。
回到酒店，賀青池踩著高跟鞋走出電梯，為了考慮到私生飯會追星到酒店來，這一層的房間都被導演訂了，專門給劇組的演員們住。
她找到自己的房間，正要拿房卡進去時，隔壁之前沒有人入住的房間先打開了。
舒桐以走出來，新換了身藍色高腰長裙，和她白天旗袍劇服顏色很像。
賀青池沒想到她會住自己隔壁，這樣毫無預兆地就碰面了。
尷尬地是兩人身邊都沒有人打圓場，走廊上氣氛逐漸變得更靜，直到舒桐以一改冷清孤傲姿態，跟她打了聲招呼：「賀小姐。」
賀青池禮尚往來，用一樣的態度。
舒桐以突然問：「今晚飯局你到場嗎？」
「我今晚需要休息。」
賀青池跟她一問一答，話落，刷房卡準備進去。
房門還門打開一條縫，舒桐以冷清的聲音傳來：「第一次在餐廳碰見你時，我就很好奇你和溫樹臣是什麼關係。」
賀青池慢慢地轉過身，看向這張完美無瑕的美人臉，卻是在提起：「餐廳那晚，你幫我買了單……之前還沒機會把餐錢給你。」
舒桐以沒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你和溫樹臣很熟嗎？」
「這重要嗎？」賀青池平靜反問。
舒桐以沒有繼續說話，美人臉又恢復冷淡表情。她看上去明明才二十五六歲，卻仿佛經歷過了這個年齡不該經歷的許多事，變得姿態清傲孤獨，旁人難以相處。
賀青池打開門走進去，這回即便舒桐以再開口，也沒有讓她腳步片刻停頓。
砰一聲，把酒店房門關上。
舒桐以方才的聲音，咬的極輕，隱約只聽見幾個片面的字：「那你不該拿……」
賀青池脫掉高跟鞋踩在鬆軟的地毯上，朝沙發一坐。
她眉眼漸漸浮出許些煩躁，想到接下來在劇組封閉式拍攝的日子裡，不僅白天要面對這位舒影后，晚上兩人還是隔壁鄰居，無論呼吸了多久也沒壓這股情緒。
賀青池想不明白舒桐以哪怕自降身份演女配也要進組做什麼。
難不成她是以正宮娘娘的身份，來監督劇組的女演員和溫樹臣私下關係？
方才舒桐以問的問題，給賀青池就是這種感覺。
她一邊蹙了蹙眉，然後把包里的東西倒出來，正伸出白皙的指尖去拿手機，又頓住。
紅繩呢？
沙發上一堆東西都在，唯獨不見紅繩。
賀青池直愣愣地看了半響，又從頭到尾找了一遍。
還是沒有……
剛才舒桐以在門外，說什麼不該拿？
賀青池突然想到，拿起手機給劇組之前和她八卦的女演員發了簡訊：「小築，傍晚你在化妝間看見有誰靠近我化妝檯了嗎？」
那位叫小築的女演員，回復的很快：「你說這個呀，好像舒影后的助理不小心把你包碰地上了……」
賀青池看到這條簡訊，眸底溫度慢慢的冷下。
「你來不來呀，大家都到場了。」小築簡訊繼續發送過來。
賀青池握著手機，沒有回覆。
她點開簡訊界面上的另一條未讀已久的簡訊：「今晚酒局，我們見一面？」
發件人：溫樹臣。
賀青池在沙發坐了許久，指尖也一直停在屏幕上。
*
劇組的飯局地點，是選在了一家高檔的會所，郭導為了討好投資人歡心，明顯也是下了血本。
整個晚上，包廂內除了電影裡能叫的上名字的女演員。在場的還有副導演，製片人這些混跡風月場所已久的老江湖。
一個個很會能說會道，奉承間，酒也是不少喝。
比起他們左擁右抱的嬉鬧，溫樹臣這邊簡直是兩個世界。
他身邊跟著兩個秘書，旁人想要敬酒套近乎卻也靠近不了。
溫樹臣只是象徵性和導演喝了兩杯，直到快九點，桌上的山珍海味也沒動筷。褲袋裡的手機倒是拿出來看了三次。
舒桐以坐在旁邊，看的也清楚，
她慢慢地喝兩口酒，然後將一條紅色手繩，慢慢地移至到了男人桌前。
溫樹臣深邃的視線掃過來，神色有了半點波瀾。
「溫先生，這是我助理在化妝間地上撿來的。」舒桐以對他的語氣，永遠都是恭敬的，不慌不忙地往下說：「這條手繩上的珠子，我看過你戴了很多年了，應該很重要吧？」
溫樹臣修長冷白的手指將手繩拿起，上面佛珠冰冷，早就沒了賀青池肌膚的溫度。
他一字未言，臉龐上的神色不如方才好看。
舒桐以點到為止，眼角餘光卻依舊打量著男人。
她以為溫樹臣從不輕易顯露情緒的沉靜性格，不該讓不合適身份的人知道的事，就不會說一個字。
誰知過了許久，溫樹臣語氣極淡：「是很重要。」
舒桐以表情掠過一瞬的情緒，轉過頭看他。
溫樹臣深諳的眼底蘊含著若有所思，將掌心的手繩收到褲袋裡，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端起杯子喝了口白酒。
他今晚推了更重要的酒局應酬，特意來郭道安排的這場枯燥無味酒局，等了快一晚上卻沒看見賀青池的身影。
這顯然讓溫樹臣神色不明，少了應付旁人的心思。
或許是被賀青池白天冷淡的態度印象，又或許是晚上見不到她……
溫樹臣沒有動過筷，酒倒是喝了不少。
在酒局進行到一半時，他先暫時離席，周圍的人熱鬧嗨了，也沒在意。
一扇門，隔絕了包廂里的熱鬧氣氛。
金碧輝煌的走廊上很安靜，溫樹臣修長的身形透著幾分慵懶地站在角落處，一身穿淺灰色西服被暗色燈光隱去，他從褲袋裡掏出煙盒，點了一根，淡淡的煙味從薄唇間飄散開。
溫樹臣沒有菸癮，抽菸的次數少之又少。
只有遇上他揣測不透的難題時，才會偶爾碰一根。
顯然賀青池這個女人，讓溫樹臣揣測不出她對自己是什麼態度。
她有求於他時，害羞主動又不失自己的矜持原則。
事情辦妥了，似乎也開啟了屏蔽模式，把他屏蔽在世界之外。
溫樹臣修長手指間夾著煙，任由那半截菸灰折斷落下。
他正沉思，突然聽見一陣女人的高跟鞋聲音清晰地傳來。
……
九點五十分。
賀青池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就知道自己遲到太晚了。
她出酒店打車找錯了另一個會所，又重新趕過來，呼吸上下沒來得及接上，剛出電梯徑直朝走廊前方拐角處走去，就迎面撞到了一具男人挺拔的身形。
她腳上尖細的高跟沒站穩，又被快速拽進了隔壁包廂。
砰一聲門重重關上，直接反鎖。
賀青池沒有防備被推到牆壁前，下一秒，就被男人不可小視的力道抵住肩膀，怎麼也掙脫不了。在漆黑無人的環境下，她先是聞到了有股菸酒味襲來，然後察覺到他在低下頭，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白皙滑膩的臉頰，企圖摸索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