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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152章

2024-08-25 21:09:29 作者: 今嫿
  曲筆芯沒有見過沈復發怒的一面,長久以來他在自己面前都習慣的偽裝真性情,連吵架都懶得跟她吵,經常把她襯得像一個譁眾取寵的小丑,所以她很想讓沈復也嘗嘗這種自取其辱的滋味。

  而沈複眼底浮現一層薄紅後,連半個字都沒說。

  他將她做藥流手術的證明單拿走,平整的放在桌上,然後又從書房拿來筆記本,當著她的面,對著上面的專業用語,一行字一行字的搜索解讀。

  曲筆芯整顆心臟都緊縮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沈復沉靜的側臉。

  他面無表情,還查證了上面的醫院。

  過了很長時間,筆記本上的亮光終於熄滅。

  沈復精緻薄冷的臉龐輪廓,也倒影在了漆黑的屏幕上。

  他修長冷白的手緊緊捏著那張證明單,要不是手背乃至小臂上的青筋暴起,很難從表情上看出異常。

  曲筆芯知道他在隱忍克制著怒意,多半是沒查出來。

  所以有了底氣,故意說:「你該不會以為我偽造證明給你看吧?沈復,你還真敢想。」

  他是敢想,這一個月來暗地裡算計著她能懷孕。

  曲筆芯先前因為輸卵管堵塞不容易懷孕,所以對他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猜到沈復心中所想,蒼白的唇勾出了輕視弧度:「你家是罪犯基因,我怎麼會給你生孩子?」

  沈復眸光深冷地看了過來,前所未有的陌生,就當曲筆芯以為他要發怒時,他連放筆記本的動作都極慢,全程一字未說,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主臥房門被大力打開,又輕輕掩上。

  曲筆芯立刻掀開被子,沒了臥病在床憔悴的模樣,光著腳跑到落地窗的方向,躲在了厚重的窗簾後面,很快看見沈復離開別墅的黑色身影,連車都沒開走,消失在了深夜裡。

  這跟預料中想的完全不一樣。

  沈復都沒給她大吵一架的機會,就這樣被氣走了?

  曲筆芯站在原地半天,腳踩在地板上實在冷,而且也沒有人會第一時間過來給她穿鞋了,所以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急忙地跑回床沿找鞋子。

  她穿好鞋子後,跑到衛生間卸妝,蒼白的小臉和唇很快恢復正常血色,用紙巾一邊擦拭著水滴,一邊離開二樓,客廳的燈光大亮,旁邊的餐廳桌上還擺放著豐盛的晚餐,以及精緻的甜品。

  曲筆芯拿起筷子,嘗了口魚肉,味道已經涼了,咽下去的時候還卡了細細的刺。

  她捂嘴低咳,倒了杯冷水喝,喉嚨莫名的異常難受。

  不過這種感受很快就被無視,曲筆芯不知從哪兒找了兩個紙箱子,將別墅里沈復的東西都打包在了箱子裡,然後一口氣丟到外面的垃圾桶旁邊。

  全部都清理乾淨了,她拍拍手心。

  結束了——

  *

  夜色越發的黑,破舊的居民樓里的燈被啤酒瓶砸碎,滿地都是玻璃渣。

  陳規提著夜宵找到這裡時,差點兒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扶著鼻樑上的眼鏡,半天才看到坐在走道口的黑色身影,安靜的不像人,像是被人遺棄在角落頭的雕塑。

  「沈復?」

  陳規有些不確定是他,慢慢的走近。


  走道的燈泡已經被打碎,陳規只好拿出手機照明,小心翼翼避開開酒瓶,看到沈複眼神無波無瀾的,就坐在這裡不動,襯衣和西裝褲都擦了一身牆壁的灰,修長帶血的手指還緊握著酒瓶。

  陳規心裡頓時湧上了情緒,上前低聲說:「我聽說你又破產了,來看看你。」

  陳規嘴上說的好聽是來看他,實際上想來試探情況。

  自從站錯隊,溫越倒台後,他也灰溜溜的好一陣子,如今聽說沈復落魄了,留了點心眼打聽到他的住處,趕著上來重新靠舊情攀關係。

  結果現在看到沈復失魂落魄的模樣,陳規一時有些拿捏不住他這是為何失意?

  難道是在溫氏混不下去了?

  沈復冷漠至極,沒有理會陳規的話。

  他灌了一口啤酒,酒精度很低,並不能讓他買醉。

  陳規這人最大優點就是臉皮厚,還無恥沒底線,即便沈復曾經當商業間諜時瞞著他,害他跑到溫越那邊站錯隊,也能一副既往不咎的模樣,先把自己西裝外套脫下,以免弄髒了,然後陪著坐在走道里:「跟兄弟說說,是遇上什麼困難事嗎?」

  沈復眉間的褶皺很深,眼神終於看了過來。

  陳規也陪他喝一杯,慣來的伎倆開始講舊情:「我們十幾年的兄弟情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十幾年】

  這幾個字讓沈復記起了陳規與他算是從高中就開始認識,是目睹了他一路從底層爬上上流社會的見證者。

  「沈復啊,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那會?」

  陳規的家是開連鎖超市,那時會認識沈復,是因為他給貨車司機做臨時小工,經常會出現在超市的倉庫里。而陳規對他印象深刻,不僅僅是因為沈復是學校里出了名貧困生,是他每天中午都會在超市買一瓶礦泉水和過期麵包,靠這個飽肚子。

  沈復這十幾年是怎麼扛過來的,陳規是親眼看著他從一個沉默寡言卻勤奮的少年,開始變得能言會道的周旋在各種圈內與人交際,用陰謀手段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任何事物,在沈復的眼裡都逃不過利用二字。

  陳規以前覺得沈復還有點原則底線,只是被生活與社會上的磨練才會變得冷血無情,也堅信他早晚能出人頭地,直到他出賣色相攀上了曲家大小姐的高枝後,陳規才驚覺自己可能小看了沈復的野心。

  這樣一個犯罪家庭出身的少年,要的不是普通的富貴生活,而是在豪門裡占有一席之地。

  他提起過去,並不是要讓沈復覺得羞辱。

  「你還年輕,可以從頭再來……現在就算混得再差,也比當初好吧?」

  沈復薄唇陰陰的笑,玩味的重複這幾個字:「從頭再來?」

  曲筆芯說不會給他這種犯罪基因的家庭生孩子,連懷上了,也可以不通知他,直接先打掉。

  這樣的態度,還能從頭再來嗎?

  他忽然低笑不止,連陳規都看不明白。

  喝了一大口啤酒,胸膛內的沉鬱發布出來,沈復靠在白灰的牆壁上,臉孔的輪廓呈現出某種頹廢,嗓音已經沙啞異常:「我天生孤兒命……」

  他沒有家,從出生來到這個世界沒兩年,從事物理研究所的父母雙雙跳樓自盡。


  後來哥哥也殺了恩師,殺了養他的人。

  沈復對孤獨二字已經麻木,年少時回到家,沈亭笈不會說話,經常用一種仇視的眼神盯著他,但是他依舊小心的養著她,在眼裡,除了替哥哥贖罪外,沈亭笈更像是路邊撿來的小奶貓,生命很脆弱,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被他給養死了。

  沈復不想讓沈亭笈死,她要是死了……

  這世界上,他就更孤獨,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深夜裡,沒有一盞燈是留給他的。

  沈復自顧自地笑了半天,有種蒼涼的寂寞也猛地湧上胸膛,手裡除了啤酒瓶外,什麼也抓不住。

  陳規在旁邊說:「你怎麼會孤兒命,兄弟,你是不是年紀到了想結婚組一個家庭啊?我跟你說男人別太早結婚,尤其是你這樣的,年輕貌美的女人永遠都是最後來的。」

  沈復反應依舊冷漠:「你覺得我會像想結婚的嗎?」

  他這麼防不勝防的一問,讓陳規靜了半響,才說:「你的婚姻觀以前比我還消極呢,想想也是,你怎麼可能想結婚哈哈哈。」

  陳規就差沒說,你當年連婚姻都能拿出去利用,怎麼可能認真對待?

  他字面上沒說,話里就是這個道理。

  沈復眸色沉沉的看著漆黑的牆壁,嗓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聽得見說什麼:「想啊!她不要了。」

  從此他沒有婚姻,沒有家,沒有愛人。

  這些都是十幾年前就註定的,天命不可改。

  沈復難得喝的爛醉如泥,當天晚上倒在了公寓門口,連門都沒進去。

  不是他走不動路,是本能潛意識的不想回到空蕩蕩漆黑的家裡。

  陳規雖然不知沈復這副落魄的模樣是為了什麼,心裡猜想著提到孤兒又提到婚姻,多半是跟女人有關,見不是事業受挫,頓時都安心不少。

  第二天,他看沈復還在主臥里醉著,就自作主張聯繫了溫樹臣,先是一通自報家門,然後又給沈復請了假。

  溫樹臣什麼都沒問,大方的給了一個月的假期。

  陳規覺得這個溫總,還不是很了解沈復。

  像沈復這樣冷血無情的主兒,就算失戀了哪裡需要一個月的假期啊,明天就能恢復如常了。

  果然不出所料,等隔天一早,陳規厚著臉皮繼續留宿他家客廳沙發上熟睡的時候,主臥緊閉了一天一夜的房門終於被打開了。

  陳規睡意朦朧半睜著眼,看到沈復穿著黑色的襯衣長褲,整潔的出現在客廳,精緻好看的臉龐已經恢復精神,下顎連鬍渣都刮的乾淨,完全沒有了那晚落魄頹廢的模樣。

  「你,你這是要出門嗎?」

  陳規猛地坐起身,也驚醒了。

  沈復低低應了一聲,臨走時說道:「去伺候她坐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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