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時候，柳青是絕對不敢說出那句話的。
他自卑。
他也擔心說出那句話之後，兩個人連朋友都沒得做。
甚至連同事都沒得做。
——他覺得如果姜離感覺受到了上司的騷擾，是完全有可能選擇辭職走人的。
畢竟這個女孩子家裡並不缺錢，不至於為了錢而放棄自己的尊嚴。
現在就是喝了一點酒，有一些上頭。
又覺得這個女孩子離開之後，兩個人再不能回到前面這些天的相處模式，心中有一些傷感。
一衝動之下，就說了出來。
而且說出來之後他還看著姜離的眼睛，等待著她的回答。
清醒的時候，哪裡有這樣的勇氣？
姜離有一些迷茫的問道：「你說的喜歡是哪一種喜歡？是同事之間的喜歡，還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或者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當然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柳青很確定的說道，「就是那種想跟你過一輩子，想跟你組成一個家庭的喜歡。」
「愛情嗎？你說的這是愛情嗎？」姜離問道。
「是的，是愛情，」柳青看著姜離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姜離，我愛你！」
清醒的時候，他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一個正經人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女孩子說我愛你三個字呢？
那太中二了！
那太肉麻了！
那太酸了！
只有那種表演性格很嚴重的渣男才能夠毫無壓力的說出那三個字。
正常人是說不出那三個字的。
不過現在柳青的狀態很不正常，所以他毫無壓力的說出了這三個字，而且還加上了姜離這個前綴，使得誤判的可能都不存在。
姜離一愣，瞪著他：「不是吧，柳青！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把我當你的女人？枉我那麼信任你，你竟然對我起了那樣的壞心思，你這人也忒壞了吧！」
柳青道：「我喜歡你，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可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姜離說道，「我都根本沒有那樣的意思。」
「是我有那樣的意思呀。」柳青道，「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是愛你，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姜離道：「所以我才那麼輕鬆的被錄取了是嗎？」
「是的。」柳青點頭承認。
「你這人太壞了！」姜離指著他，失望的說道，「真的沒看出來，你竟然一見到我就起了壞心思。」
「那不叫壞心思，」柳青糾正，「那是男女之間正常的情感，那叫做一見鍾情。」
「鍾情啥呀？我對你可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就不能喜歡別人嗎？」姜離鬱悶的說道。
「不能，」柳青搖頭，「我已經深深的愛上你了，我的心中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你愛上我哪一點啊？」姜離道，「我改行不行？」
「漂亮。」柳青說出了關鍵。
姜離沉吟了一會兒，搖頭說道：「真不好意思，這個我還真改不了，天生麗質，這個是父母給的，改不了，我也不會去改。」
然後又說道：「可是，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抱著這樣的想法，因為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為什麼？」柳青不服氣的問道。
「因為你丑啊，」姜離道，「這麼簡單的原因，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這話有點傷人了。
哪怕是喝醉了酒，柳青也覺得自己受到了很深的傷害。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柳青痛苦的說道，「難道長得醜就不配收穫愛情了嗎？」
姜離點頭：「是的呀。」
柳青更痛苦了，傷心得眼淚都掉了出來：
「你們都是顏狗，你們都以貌取人，你們都不懂得欣賞心靈美！」
姜離反駁道：「可是柳總你也是一個以貌取人的顏狗啊，要不然你怎麼會因為漂亮而喜歡我呢？」
她說得很有道理，柳青竟無言以對。
如果不是沒得選擇，誰又願意去追逐心靈美呢？
人心隔肚皮，心靈美不美，誰能知道？
但是臉蛋美不美，卻是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的。
柳青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能在那裡不爭氣的抹眼淚。
太悲哀了。
向喜歡的女人表白，卻被很明確的拒絕，一點機會都沒有，等於是給這一場感情判了死刑。
想一想都覺得悲傷。
難道長得醜就真的沒有會獲得真愛嗎？
他感覺到這個人世間真的太殘酷了。
出來這幾年，他一直在社會底層掙扎，大多數時候日子都過得相當的困難，有時候混得甚至連口飽飯都吃不到，有時候感冒頭痛發燒，還是得忍住身體的痛苦來更新，而且還是同時更新四本小說。
那些時候他也感覺到很困難，但是他沒有掉過眼淚，沒有哭過。
可是現在，在酒精的刺激下，在被拒絕的刺激下，幾年來積壓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坐在那裡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傻逼一樣。
「我太難了！」
他一邊哭著一邊說說起了自己從小時候有記憶開始到現在一路走過來，跌跌撞撞的不容易。
小時候別的孩子有玩具玩，他沒有。
別的孩子有零食吃，他沒有。
別的孩子過年有很多的壓歲錢，他沒有，給了他都是第二天就收回去，甚至親戚給的壓歲錢都被收回去，作為他的學費。
很多年沒有給他買過衣服鞋子，都是從一些親戚家裡討過來的舊衣服舊鞋子。
讀中學的時候寄宿，一個星期只有一點點生活費，他還得自己帶著醃製的菜過去下飯。
一直都窮苦，一直都自卑。
往事歷歷，雖然都已經過去了，但是想要真的釋懷，又談何容易？
就像骨頭裡長的刺，平時還不怎麼覺得，一旦受到了壓力，就會冒出來刺痛著你。
姜離看著看著，聽著聽著，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好可憐的。
對於他的唐突，也就沒有計較了。
一時間聖母心泛濫，走到了他身邊，對他說：「好了好了，別哭了，這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的條件也好了，不會再受那些苦了。」
柳青轉身就抱住了她，哭著說道：「沒有過去，這一切根本就沒有過去，我還是那個最苦命的人。」
姜離想要掙脫他的懷抱，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撫著他的背說道：「相信我，都已經過去了，你以後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