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3.
短暫的見面之後，蘇曉晨便更忙了，六月中旬就要離校，她在大學的時光也只有最後的一個月了。
思思的工作已經找好了，每天忙得昏天暗地的，晚上還要擠著公交回來一起吃大雜燴。
蘇曉晨依然還在當她的小畫手，直到入了這行，她才知道多有趣，結交了一幫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你可以不知道她們在哪，叫什麼名字，可就因為是一起的，喜歡畫畫的，所以單純的便能聊到一起。
社會那麼現實的地方，可這裡還是一片寧靜和安好。
但再美好，也只是這幾個月而已。
蘇曉晨昨夜趕稿熬夜，凌晨一點的時候被秦昭陽一個查崗的電話查了個措手不及，垂頭喪氣的被他訓了幾句乖乖的掛了電話去睡覺，臨睡之前還可憐巴巴的跟他說：「我明天想吃小餛飩。」
說起來，兩個人都很可憐……
秦昭陽忙著工作，有時候一開會飯也顧不得吃，一出差就是來回兩個城市跑，有時候自己看文件也是一直到三更半夜。
有一次偶然在凌晨兩點給蘇曉晨發了個信息說明天自己回A市，蘇曉晨手快，幾秒就回了一個「哦」字回去之後，就被秦昭陽知道她每天開夜車畫畫稿了。
自打此後，時不時都要查個崗，一被逮到蘇曉晨就完蛋了。
昨晚畫畫畫到頭昏腦漲的時候，她不小心又犯了這個錯誤，剛睡下沒多久，就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這次是陳少卓的。
他聲音沙啞，開口就問，「曉晨，徐柔晴有沒有聯繫你？」
蘇曉晨頓時就被陳少卓粗糲的嗓音給嚇醒了，她幾乎是立刻就清醒了，「徐柔晴怎麼了？」
陳少卓那邊頓了頓，才說道，「今天晚上有個酒會，徐柔晴是和柯瑞一起參加的，有人說了些難聽的話，我……」
他似乎是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我沒有幫她。」
蘇曉晨耳邊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空曠又遙遠，最後那一點倦意都隨著他的聲音煙消雲散。
「然後呢？」
「她11點的時候給我發了一個簡訊要見我，我12點到的家，那時候才看見的簡訊，等我去找她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手機也打不通……」
「她沒有聯繫我，你再到處找找，我等天亮了就出來一起找。
你別急，她一定會沒事的。」
說話間，她卻是手心一直在冒冷汗。
這些話與其說安慰陳少卓，不如說是安慰她自己，徐柔晴的性子有些偏激執著，萬一鑽牛角尖想不開，身邊又沒個人陪在身邊的，實在危險。
可大半夜的，她在學校里出不去，又沒有誰可以找，找秦昭陽的話……她暗暗皺了皺眉頭，他剛睡下，而且人也不在A市。
再者，陳少卓要是想在A市找一個人，有的是辦法。
想通了這一點，她立刻便冷靜了下來，又和陳少卓說了幾句，爬起來用充電寶給手機充電，保持開機的狀態，又查了一下話費餘額，確保手機24小時之內絕對能夠接通，這才重新躺了下來。
她這麼一折騰，思思被吵醒了，輕聲問了句，「曉晨你怎麼了？」
「沒事，你繼續睡吧。」
她輕聲回道。
天色一亮，蘇曉晨就起了床，隨即早早出了門，她和陳少卓在之前又通了一次電話，這會他正好過來接她。
陳少卓顯然也是一夜沒睡，眼裡有淡淡的血絲，神情略有些疲憊，見她上來，順手遞了早餐過去，「先吃點東西吧，等消息。」
他買了兩杯豆漿，兩籠小籠包子，蘇曉晨一言不發的接過來，吃了幾口轉頭看他的時候，他正垂著頭，機械一般的嚼著手裡的包子。
她抿了抿唇，問題到了嘴邊，最終也沒有問出口來。
秦昭陽打來電話的時候，她剛眯了一會，被手機鈴聲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來，就聽見秦昭陽的聲音頗有些冷冽，「在哪？」
「嗯？」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我跟陳少卓在一起。」
秦昭陽沉默了一下，聲音很輕地說了句，「我以為你在寢室，買了小餛飩在樓下等你。」
蘇曉晨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他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她瞪著屏幕黑下去的手機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是不在A市嗎？
難道因為她說她想吃小餛飩，他還特意回來的？
但膽敢掛她電話！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啊！
陳少卓看了她一眼，「要不要緊？」
「要緊。」
蘇曉晨很實誠的點了點頭，秦昭陽是生氣了……他一旦生氣，不管始作俑者是不是她，她都要倒霉。
如果真的如她猜測的那樣，他特意為了她的小餛飩回來的，這會估計得生更大的氣了。
陳少卓猶豫了一下才說，「那我送你回去吧？
柔晴要是有消息了我再聯繫你就是。」
蘇曉晨想了想，「也好，反正我也幫不上忙，我就在這裡下，自己打車回去，有消息你隨時通知我。」
「好。」
他笑了笑，似是意有所指的說了句，「我知道秦昭陽對你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蘇曉晨推開車門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是啊。」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學校的時候，秦昭陽自然已經不在這裡了，寢室長看見她回來，臉色怪異，「剛才秦少把電話打到寢室里來了，我接的，我說你一大早就出去了……你們？」
蘇曉晨一晚上沒睡好，現在頭疼的都要裂了，擺了擺手，連話都懶得再說了。
過了一會，她還是先打了電話給他，卻是一串關機的提示音。
她猶豫了一下，又撥給了他的助理，他助理的手機倒還是通的，聽是她便說道：「蘇小姐沒見到秦總嗎？
秦總昨晚開完會之後就訂了機票回A市，但今天中午還有重要的簽約儀式，現在應該在飛機上了。」
果然……
蘇曉晨一陣頭皮發麻，掛了電話之後覺得腦袋更疼了。
她在床的上面滾了幾圈，實在困得不行，只讓寢室長聽見手機響了一定要叫醒她之後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下午四點，剛睡醒手機就響了起來，蘇曉晨渾身無力，連手機屏幕都沒看，順手接了起來。
是徐柔晴。
她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發泄了很久，那聲音就像是被誰撕裂了一般沉重破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說：「曉晨，我想見你，現在在你樓下，你下來好不好？」
蘇曉晨二話沒說，披上一件外套就跑了出去。
徐柔晴正趴在駕駛座上，她敲了敲車窗她才聞聲抬起頭來，看見是她，便開了鎖控讓她坐副駕上。
她也沒有打算換個地方談的意思，車子往前開了開，隱進一片樹蔭里。
「我想離開柯瑞了。」
蘇曉晨上了車就把她打量了一遍，見她沒缺胳膊沒缺腿，除了憔悴一點之外神色還算正常立刻就放鬆了下來，靠在椅背上打了一個哈欠，「這是好事。」
說罷，車廂內便一時無話。
她閉著眼歇了一會，緩過剛醒來時眼睛酸澀的那會，這才語氣涼涼地說道：「其實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再管你那點破事了，你的所作所為其實我都不太喜歡。
但只是因為你是徐柔晴，我真心當你是我朋友過，所以我一直在操心，我不願意聽見別人說你的不好，哪怕我也知道你不好。」
「我昨晚一夜沒睡，我擔心你鑽牛角尖再也出不來了。
但現在你想通了，那的確是好事，我要恭喜你。」
她睜開眼看向她，「徐柔晴，你真的該好好清醒一下，想想自己要什麼。」
她不說話，抿著唇，臉色蒼白至極，眼神一直沒有焦距地看著外面。
「其實多靠你……」她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那天同學會你替我說話我知道了，我很感激。」
蘇曉晨不說話，臉色僵硬。
她頭抵著方向盤半晌，小聲地哭了起來，「我現在覺得我都要瘋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做……我當初勸自己就這樣，反正已經過的不好了，再糟糕也就那樣了。
跟著柯瑞各取所需，我沒什麼不開心的。」
「可昨天為止，我才發現不是……我還是在意別人的眼光，我覺得自己又賤又髒，我有些想不開，我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曉晨你說，我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蘇曉晨卻似沒聽見那般，轉頭看向了窗外，「一念之差。」
她伏在方向盤上越哭越大聲，抽抽噎噎的，蘇曉晨的心好像在那刻也揪了起來，遲疑了好一會，才緩緩的伸出手去，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別哭了，人平安就好，一切都可以重來的。」
蘇曉晨其實也有些不明白，那時候用那種篤定神情和她說我拋棄了自己的人這會怎麼能因為那時候的這個決定哭成這樣，到底是心不夠堅強還是太過脆弱？
其實徐柔晴的遭遇並不是特例，蘇曉晨知道的就有很多個，並且她知道她不知道的也有很多很多個。
這個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真的太過幸運，幸運得連自己都要嫉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