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季晨曦睡的極好,深度的睡眠驅散了一些酒醉所帶了的不適感，只是在第二天剛醒過來的時候，季晨曦看著這間臥室一時間有些茫然,是等到大腦重新開始運轉之後才反應過來,這裡是楊柳家。
抬起手按壓了一會兒太陽穴來緩解頭痛之後,季晨曦掀開被子下了床，楊柳的這間公寓並不大，所以季晨曦一走出房間就看到了正在廚房裡的人。
「你醒啦。」穿著簡單舒適的居家服的楊柳將頭髮全都綁了起來,露出她白淨好看的臉龐,在忙碌中轉過頭來，對著季晨曦問了一句。
這畫面美好的熟悉但又陌生，讓季晨曦收緊了手指,好像在下意識的想要抓到些什麼。
「頭會不會疼？我給你準備了醒酒湯,先喝一點吧。」說著的楊柳久從鍋里盛了一碗出來，本想幫季晨曦端到餐桌上,但卻被季晨曦給攔了下來：「給我吧,小心燙。」
端著湯的季晨曦坐到了餐桌邊，卻也能清楚的看到廚房裡的情形,他一邊喝著湯,一邊看著楊柳有些忙碌的身影，內心無比平靜。
除了醒酒湯之外早餐楊柳還煮了粥，清淡可口十分適合昨天宿醉的季晨曦。喝完了醒酒湯的季晨曦又去廚房幫著楊柳將早餐端上桌,然後說了一句：「昨天我喝醉了，麻煩你了。」
「沒什麼,我也就是借了張床給你而已，你一沾枕頭就睡死了。」楊柳無所謂的搖了搖頭，聽聞的季晨曦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兩個人安靜的吃完了這頓早餐。
這天正好是周末，楊柳不需要去上班，可這並不是季晨曦可以留下的理由，他已經任性唐突的借著酒勁兒來到了這裡，如今清醒之後，難道還不打算走嗎？
在楊柳收拾桌子洗碗的時候季晨曦一邊抽著煙一邊若有所思，等楊柳做完了事情回到客廳的時候，季晨曦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她。
「馮桑榆昨天回美國了。」輕輕吐出一口煙的季晨曦在同時對楊柳說道。
拿著季晨曦手機的楊柳有些無所適從，不太明白的問了一句：「去美國？是去工作的？」
「不是，她是回美國去了，我們分手了。」季晨曦不知道他在這樣說的時候是個什麼語氣，就好像他也不清楚自己此時的心情以及為什麼要和楊柳說這些的原因。
聽聞的楊柳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便垂下薄薄的眼皮，目光投射在地毯上，那裡落了一些季晨曦的菸灰，不明顯，但卻有些礙眼。
「手機里有她發給我的簡訊，你看看吧，我覺得很荒唐。」一邊說著的季晨曦一邊下意識的走到了窗邊，他覺得屋子裡有些悶，想要看看外面順便透透氣，然而更多的還是不想要看到楊柳不解或者是排斥的眼神。
他和馮桑榆的事情，還有他們的簡訊，並沒有要拿給楊柳看的理由，季晨曦心裡清楚，可他還是不想要楊柳在表情和神態上再一次提醒他。
季晨曦的逃避讓他沒能注意到楊柳的淡定，就算是看到馮桑榆的那些關於她的猜測，她也十分淡定。
簡單的看完了內容的楊柳將季晨曦的手機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接著問了一句：「你今天需要去公司嗎？」
這句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季晨曦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轉過頭來有些怔愣的看了楊柳一眼，然後才搖了搖頭：「不用，今天沒什麼事情，也想要休息一下。」
「哦。」聽聞的楊柳邊點頭邊應了一聲，然後又跟著說了一句：「其實她說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真的。」
楊柳說的雲淡風輕，語氣自然的就好像是在對季晨曦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可她言語中的內容卻讓季晨曦無比震驚。
「你說什麼？」季晨曦其實聽清了，但不敢相信的情緒還是讓他又問了一次。
「我說，馮桑榆說的其實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真的，至少我是真的費盡心機，步步為營的算計著讓你遇見我，認識我，然後和我確立戀愛關係一直到結婚的。」還是那種語氣，只是這一次楊柳將話說的明白了一些，語句自然也跟著長了許多。
睜大了眼睛的季晨曦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可置信，他緊走了兩步來到楊柳的身邊坐下，目光中帶著詢問還有質疑，以及一點點的防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季晨曦的聲音沉了一下，在這樣說著的同時表情也跟著收斂，這是在掩藏他真實的情緒，也代表了他對對方的不信任。
他很少會對楊柳做出這樣的姿態來，他一直都是很信任她的。
對於季晨曦的改變楊柳自然感覺得到，然而無論是她的內心還是外表，都沒有因此而產生太多的波瀾。
她伸出手去端起茶几上的水壺給季晨曦和自己分別都倒了一杯水，那是今天早上她剛剛泡好的柚子茶，味道酸甜帶著些苦澀，倒是挺適合這個時候在進行這樣的對話時喝。
就著這杯茶，楊柳將她怎麼一路計劃與季晨曦偶遇又是怎么小心翼翼的去觀察他，花費心思的去揣測他的喜好，又是怎麼利用周可馨來挽救他們瀕危的關係，以及後面的分手，也都是因為她明知道就算她不提，他們也不可能會走到最後，倒不如賭一次，還好她賭贏了，季晨曦也順利的和她結了婚。
楊柳所說的當然不是全部，她很誠實，但絕不算坦誠，她並沒有做到所謂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這其實也很符合楊柳的作風。
她向來習慣有所保留。
「只是我們結婚之後我就沒有再計劃或者是算計什麼了，你應該也清楚，我對於你和馮桑榆之間的事情並不知情，我也不知道你最開始是因為什麼和我結婚的，當我知道了這一切之後我本來都沒打算和你再有牽扯，那次去季氏我也有向貝明旭建議換人，但他沒有同意，而我那時又是剛剛工作沒多久，也不能違背領導的意思，再加上我想著最多只是見個主管，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說到最後的楊柳又對馮桑榆猜測中的錯誤做出了糾正，而關於他們在離婚之後的第一次見面以至於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季晨曦作為當初主動去接近楊柳的人自然是最為清楚的。
只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再去想這些，楊柳的話實在給了他太多的震撼。
「可是為什麼，既然你都清楚，你為什麼……」狠狠皺著眉頭的季晨曦有些語無倫次，但楊柳卻明白他的意思。
「明知道你雖然對女生很有紳士風度，在談戀愛的時候對我也很好，可是實則根本就沒有愛情的成分，又明知道想要維繫這樣的感情簡直難如登天，卻為什麼還要繼續這樣做，你是想問這個嗎？」
楊柳幫著季晨曦說出了他想要說的話，然後又接著自問自答：「就是因為沒有為什麼，我才想要去做，這個世界上需要理由需要目的的事情已經太多，唯有愛情是不需要的。」
說到這裡的楊柳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將自己的頭微微的揚了起來看著窗外，表情很淡很淡，嘴角邊有著一些可以稱之為嘲諷的笑容，而諷刺的，是她自己。
「你不愛我，沒有理由，我愛你，也沒有理由，我知道一切都會很難，只是我不想給自己留遺憾罷了，萬一你真的是我這輩子唯一愛上過的人，如果我連努力都沒有過，連嘗試都沒嘗試就選擇放棄，我會抱憾終生的。」
這場談話到了這裡似乎變成了楊柳的獨角戲，季晨曦面無表情，嘴角邊的弧度很冷硬，目光也讓人看不懂，但楊柳還是將她要說的話繼續說完。
「我曾經以為我成功了，我得到了你的永遠，在你向我求婚的時候，在你對我說你會努力，你說你想要向前看的時候，我終於可以輕鬆的面對你，不需要心機，不想著計謀，我只需要愛你，照顧你，我們便可以天長地久，可是最終現實告訴我這些都只是奢望，我們還是分開了。」
笑容綻放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氣氛的僵硬容不下這樣的溫度，可楊柳還是笑著，從自嘲變成了放棄的，釋然的笑著；「現在我已經放棄了，不對，應該說是我在察覺到你想要和我分開的時候，我就放棄了，我沒有做任何的努力就選擇和你離婚，你應該也能感覺得到。」
「其實我可以不說這些，但以我們現在的關係說與不說並沒有什麼差別，可能說出來對我自己是一種解脫吧，不需要藏著掖著，你也可以釋然一些，在我們的關係中，我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以至於後來我們的分手，我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責任，最開始就是我製造了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從而有了之後的一切，要是我不那樣做，可能也不會有今天。」
至此楊柳已經說完了她所有要說的話，留下的是長久的沉默，在這期間季晨曦點燃了一根煙，一口一口的將其抽完之後，季晨曦留下了一句：「背叛就是背叛，錯在我，和你無關。」
之後，便離開了楊柳的公寓，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轉身離開。
今天楊柳所告知他的事實讓他無法接受，過去的幾年往事歷歷在目，尤其是他們在交往的時候，楊柳的音容笑貌依舊那樣清晰，可通通都有了另外一種詮釋。
她一點都不簡單，在她清透明亮的笑容中，在她乾淨的眼眸之下，蘊含著一個又一個計劃，就在季晨曦不知道的無數日夜中，楊柳都在暗暗的觀察，分析，籌劃，然後再去實施，一步步引導著他走向她所希望的結局。
這樣的認知讓季晨曦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