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緩緩飄落白色的緞帶,大把大把的。
鹿火青和她手下的女孩們一同鞠躬,大聲為觀眾們的掌聲道謝。
10分鐘剛好是觀眾閾值所能接受的最高點,在這個點結束,既不會惹觀眾厭煩,又能將夜來舞的藝術完整無缺地表達出來。
接下來,就是評委們的點評環節了。
「動作和音樂的結合恰如其分,隊形變換行雲流水,空間和層次感都非常棒,說是滿分也不為過。」丹生夫人輕聲對著話筒說,「但是」
只要有了『但是』二字,前面的稱讚基本上都是鋪墊了,只見丹生夫人繼續道:「但是,這種鄉土藝術我已經看的太多了,這對於半決賽而言創新力度完全不夠,所以絲毫不能給我非常驚艷的感覺。」
「也可能是我的口味被某個孩子養的太刁鑽了吧。」丹生夫人故意擺出一副被征服後不爽的模樣,緩緩放下了話筒。
這句話同樣引起了觀眾們的一陣笑聲。
別的評委們也紛紛給了類似的評價,評價過後便是評委和觀眾們的投票。
大坂花兒女團的最終票選:
一級評委票:1張。
二級評委票:13張。
觀眾票:3698張。
加上海外觀眾五分鐘後的延遲投票:張。
目前nhk對外轉播的國外頻道一共覆蓋了5個國家,包括中國、美國、英國、法國、韓國,從文化的競爭力和影響力來看,這五個國家是世界上公認的文娛產業大國,轉播信號也是穩穩噹噹。
票數就這樣最終確定了,共計張。
對比去年的2萬多票,今年她們可以稱得上退步了。
無論台上的眼淚還是台下的歡笑,都意味著大坂八重洲學院,在今年的星光大賞中的征程到此結束。
她們今年也是吃虧的。
要知道,往年的觀眾都是不留票的,喜歡哪一家就會投給哪一家,但今年留票的人有了大把,若不是真的能打動人心,絕對不會把手裡唯一的票權給出去。
是因為她們不夠努力麼?其實不是,主要還是太卷了。
往年大家都沒怎麼見過新鮮玩意兒,今年由於半路殺出羽弦稚生這個小妖怪,各種新奇玩法層出不窮,直接把觀眾和評委們的興奮閾值給提高了。
也就是說,普通的挑逗,讓人完全興奮不起來了啊。
因此,換個說法,這場半決賽看的就是哪一家整的狠活更加刺激,能讓人眼前一亮並且還能讓人持久高潮。
短暫的GG休息之後,表演繼續。
「大坂那邊已經不用擔心了。」羽弦稚生緩緩道。
接下來就是北海道第一藝術學院,這同樣也不是需要憂慮的存在。
上台領舞的是花鳥風月。
這是她最後一次為她的學院領舞了。
昨天晚上她打電話來,問羽弦稚生是否願意讓她上去最後一次領舞,羽弦稚生同意了,首先是完全沒有把北海道當成對手,其次那是她從小長大學習的地方,這個告別的機會無論如何都要給她。
「好好表演吧。」
注視著電視畫面里緩步上台的花鳥風月,羽弦稚生輕聲說。
「她很漂亮啊。」黑木童輕聲說,「在舞台上仿佛會發光。」
「是啊。」羽弦稚生自然而然地附和道。
「身材也很棒,比我好多了。」
「我不同意你說的每個字!但我誓死扞衛你說話的權力!」
只能是以不變應萬變了。
如果自己跟花鳥風月什麼關係都沒有的話。
她們兩個應該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但是親也親了,摸也摸了(都是為了學習舞蹈),是男人就要扛起責任來。
不過身材棒可不是假的,忍氣吞聲。
「下面是來自北海道第一藝術學院的disco齊舞!」女主持大聲道。
熱烈的掌聲響起,台上的女孩們手拉手禮貌鞠躬。
隨著80年代的迪廳舞樂,女孩們歡快地跳了起來,從畫風,到裝束,到動作,都充滿了快樂的喜感。
很魔性的舞蹈。
明明是一群漂亮的少女,卻跳出了男人的瀟灑味道。
在這看似搞笑撒歡的舞蹈背後,是可怕的整齊度。
表情管理無一不缺,還有機械化訓練下所帶來的精密。
唱歌的是花鳥風月。
大屏幕上打出來的編舞者名字,也是她。
即便在如此辛勞的情況下,還能給自家學院編出獨具匠心的舞蹈。
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羽弦稚生看著舞台上的花鳥風月。
花鳥風月也在注視著正對著主舞台的攝像頭,不時會俏皮地飛吻。
彼此的眼神,只有兩人能懂。
他說,不愧是我的人。
花鳥風月說,是啊,不愧是你的人哦。
這一位神經電波系的藝術少女,曾經誰都抓不住吧,卻願意為了你一個人變成了賢惠女友。
老實說,她對羽弦稚生已經接近於愛,而不是單純的喜歡了。
喜歡是擁有,愛是付出,她已經付出相當之多,無條件。
舞蹈跳的很棒,很有活力,看完感覺心裡很歡快。
花鳥風月站在最前面,和花舞女子會的同伴們,鞠躬謝禮。
接著就到了評委們的打分時間和觀眾的投票時間。
北海道的整體實力要比大坂的強上一些,在加上這頗具創新的舞蹈,自然是贏得了比大坂還要熱烈的掌聲。
最終投票結果,也比大坂多上了幾千票。
即便如此,入圍總決賽的可能性也是幾乎為零了。
除非慶應私塾今晚宣布退賽,但這種機率小到還不如盼望著火星撞地球。
不過對於花鳥風月而言,今年的比賽她已經了無遺憾,她已經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別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
連同換景,前兩場比賽一共用掉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中間休息十分鐘,播送GG。
接下來便就是慶應私塾的半決賽表演。
氣氛陡然不一樣了,連女主持人說話的聲調都高昂了起來。
作為連續兩年拿下總冠軍的慶應私塾,期待他們表演的人氣只高不低。
「蠻慶幸的,我說真的。」羽弦稚生忽然說。
「慶幸什麼?」黑木童輕聲問道。
「我們也都拼命努力過了,因此才能坦然地坐在這裡。」羽弦稚生說,「正因為如此,才能扛住他們帶來的壓迫力,而不感到緊張。」
這句話他是說給在場的學員們聽的。
他能夠感受到的,慶應私塾一出場,她們從心裡生出的恐懼。
還有對未來的不確定。
那是神繪靈統治比賽兩年所帶來的壓迫感,如同一座壓在心頭的山。
在他的話說出來之後,女孩們互相對視,為彼此加油打氣。
「來吧,我看看你們要怎麼玩。」羽弦稚生的視線定格在屏幕上。
伴隨著光束投落,後方的大屏幕上,打出了慶應私塾的表演名稱。
——《三國聯舞》。
聯舞?跟這邊的題材相撞麼?羽弦稚生皺起眉頭。
但他很快察覺到了,並不是。
思考間,布景結束,帷幕拉開,舞台呈現而出。
一片黑暗。
接著妖紫色的燈光,緩緩亮起。
紫色曼麗的布帛後,一聲杜娟啼血的悲愴淒音,響徹整個舞台。
在這種悲涼哀婉的歌聲里,幕布漸漸朝著兩邊分開,彷若黃泉女鬼的少女唱著嘶啞的歌謠,期盼著愛人的回歸。
少女眉眼如畫,目含憂鬱,婉約秀美。
伴隨著櫻花鼓點,長笛,三線琴的樂音,她緩緩從地上起身,跳著扇情挑逗的舞蹈,這舞蹈幾乎讓人神魂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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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色的狹袖和服簌簌抖落,上身是花色華麗的綢緞內里,下身罩著一層紅地金線織花錦緞的長裙,襯托黃綠色的里子,紫色的整幅腰帶系在她那仿佛一折就會斷掉的腰肢上,脖間戴著一條多角形的念珠。
「天下三面雪月花。」
「安土桃山月下夸。」
「樓台瑞靄雪中斜。」
「羽衣飄蕩天仙舞。」
「秀吉鍾情小面花。」
少女且歌且吟唱。
素白色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的手白若透明,脖頸白皙如玉,一笑一顰,一哀一泣,舉手投足之間顛倒眾生,牽扯在在場觀眾們的神經。
「戀情綿綿何時了,唯盼來相會,去了又回頭。」
「誰料人間滄桑,來年松下鬼魂獨自傷。」少女緩緩抬起秀美的側臉,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凝聚,所有人都被那驚世的美給驚撼。
舞台上的少女如泣如訴,舞台下是同樣的哀涼。
這就是神繪靈的舞台控制力。
仿佛穿越時空,來到戰國年代,羽弦稚生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跟前面兩家學院的作比較,差距一下子拉開的不止一星半點。
如果之前他還為去年的早稻田感到不服氣,那麼此時也不得不承認,神繪靈的女繡衣表演,真的美艷殺人。
仿佛是真的美艷無雙的少女。
不,她本來就是女孩。
可在場之人,又有幾人知道,她是女孩呢?
歌舞伎不允許女人登台,所以她在外界一直用的是男生的身份,可這並意味著她占儘先機,女生想要模彷歌舞伎女形中的妖媚,往往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就像是《羅山文集》中曾評述的那樣:「今之歌舞伎,非古之歌舞伎也。男服女服,女服男服,男女相共,且歌且舞。始為之,列國都鄙皆襲之,其風愈盛愈亂,不可勝數。」。
於是從那之後,為了避免亂象從生,幕府便禁止女性歌舞伎登台表演,技巧也只是傳男不傳女,一直到今天,歌舞伎中的祖師爺,都是秀美驚艷的男人。
歌舞伎本就是男人們的天下,可她卻能暗自學到如此程度。
羽弦稚生為此感動驚心動魄。
可一想到這種美艷的生物,曾經在自己手下被打到屁股發紫,發出過殺豬般的慘叫,又感覺心裡的氣氛被破壞了那麼一些。
同時,他的心裡也是稍微緊張了一些。
這是去年神繪靈是在總決賽上才拿出的女繡衣表演,如今被自己逼到在半決賽中就提前上演了,那麼她的總決賽又為自己準備了什麼?
她不是傻子,他從未見過好勝心比她更要強的人,那絕對不是凡物。
這一瞬間,他突然有點發蒙。
「喔——真是精彩至極啊!」
身穿嫵媚繡衣的老人起身,發出長長地讚嘆聲。
在他旁邊,《奪子之戰》的導演春江傳人先生也站起聲來,用力地鼓掌。
觀眾們接連起身,嘩啦啦地鼓掌了。
這是否意味著不會再給東大藝術起立鼓掌的機會。
羽弦稚生被驚艷的同時,神繪靈也在對著鏡頭展露她那美艷的笑容。
這是最純正的她自己的靈魂,清澈唯美。
沒人知道她走到今天需要付出多少努力,聽著舞台上潮水般的掌聲,她再度緩緩唱響那淒楚的哀歌。
「雨夜交杯酒,月夜不禁心思戀。」
「仰望長空淚盈盈。」
「夜泣之身有誰憐,月夜怨綿綿。」
東大藝術休息室里,落針可聞。
因為慶應私塾的這場半決賽表演只是剛剛開始,而在剛開始神繪靈就拿出了殺招,後面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神繪靈演繹的是《尹勢物語》里的念佛舞。」黑木童輕聲道,面色冷峻,「當年,演繹這場舞蹈的,是歌舞伎的創始人阿國。」
「她在復刻阿國的傳奇,在這個賽場裡。」
「看來她真的是很想打敗你啊。」黑木童看向羽弦稚生。
天正九年,重陽節,宮裡正在舉辦菊花宴。
兩名少女舞者在正親町天皇面前表演歌舞伎。
她們手持扇子,唱著小曲,表演少女舞。
天皇說,什麼狗屁垃圾舞,給爺爬。
接著,上場的是阿國。
她剪著短髮,女扮男裝表演,一邊唱著『南無阿彌陀佛』,一邊在笛、鉦的伴奏下歌舞,居然讓天皇震驚到從椅子上掉下來。
後世是如此記載她的:「出雲國巫女,阿國,但非好女,上京都,相貌與眾不同,玩耍於京中上下,非同一般。」
據說,當年阿國表演時,整個表演場地有著近千名的警衛和保安人員,由此可以見到她的魅力是多麼的盛大。
神繪靈,便就是要模彷阿國,繼承她的遺志。
而她之所以拼命的原因,就是想要打敗羽弦稚生這個唯一的宿敵。
這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互相促進蛻變。
如果不是敵人,她還要說一聲感謝的吧。
可惜,這是宿命的戰場,她不會留情。
歡呼聲和掌聲漸漸平靜下去。
舞台上的布景也再度起了變化,數十個塗著血色的木偶人,從舞台上方垂落,而扮演著阿國的少女,則是緩步從木偶人之間踱步而過,用素白的手,撫摸著木偶人們的臉頰。
她居然真的落下了眼淚。
在她的眼淚里,那些木偶人也在滴答落著眼淚。
休息室里的夏目輕音也快想哭了。
在這種極限的表現力下,她們這種純情的女孩,情緒弱如雞仔。
「這是阿國的《業平舞》節選情景吧。」丹生夫人沉默地注視著舞台上的神繪靈,「那是阿國的過去啊,話說回來,這只是剛開始而已。」
她看著手裡的表演節目單。
慶應私塾的是三國聯舞,並不是三國演義聯舞,她一開始也是這麼誤會的,很搞笑,但眼下她才明白,他們是將三個國家的舞蹈文化進行聯合。
目前已經出現了日本的歌舞伎《業平舞》,那麼那兩個國家的舞蹈該如何切換呢,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切換場景的。
「除非」
「除非他們已經將舞者藏在了舞台之上。」
羽弦稚生注視著舞台,他的眼神一直凝固在了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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