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沿海首富寒城江家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婚禮。
無數寒城上流人士削尖腦袋往這場婚禮上湊,美名其曰婚禮,可在大多數權貴眼裡,江老爺子為太子爺大辦喜事,這是和江家攀攀關係的絕好機會。
婚禮當天,溫凝緊張得控制不住發抖。
徐媽跟在她身旁,一遍又一遍提醒她一會兒進場的流程,時不時還替她整理整理華麗繁重的裙擺。
這段時間江恕一直在國外,一直到試穿婚紗那天都沒回來,溫凝低著頭微紅著臉,不住地去想,一會兒江恕見到她穿婚紗的樣子,會是什麼表情。
正式入場時,溫凝深吸了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潔白的頭紗垂在面前,細閃的鑽墜勾勒出完美的鎖骨線條,盈盈可握沒有一絲贅肉的細腰立刻吸引眾人注目。
忽地一陣柔風將她的頭紗微微掀起一瞬,少女面龐的嬌俏稚嫩引得周圍人倒吸一口氣,莫名停下了交際聲,而後滿廳寂靜。
寂靜之後便是帶著顏色的交頭接耳,江家三少不愧沿海首富太子爺,上流圈子裡名媛千金一個不要,往外一帶便是金屋藏嬌的真絕色,小姑娘看著年紀很小,除了漂亮的皮囊,估計手段也是厲害得無人能比擬。
賀家少爺賀呈自小和江恕關係好,幾個人混著一起長大,昨天從自家父親嘴裡知道他恕哥要結婚,今兒趕了個大早,坐在了頭排。
方才人人只顧著驚嘆,他便立刻手忙腳亂掏出手機來對著溫凝猛拍,白紗只撩起一刻,照片拍得朦朦朧朧,可溫凝那勾人的氣質仍舊無法掩蓋。
賀呈選了兩張照片往哥們兒幾個的微信群里發,首先就@江恕。
【圖片.jpg,圖片.jpg@江恕】
【恕哥!!不厚道啊!結婚居然都沒告訴我?!!還是我老爹說了一嘴,咱們還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嗎??】
【不過恕哥,您這藏得可真夠深的,嫂子太絕了,難怪你藏著掖著,什麼時候帶出來認認人?!!】
江恕沒回,後邊跟了兄弟們一排的「臥槽」。
除開賀呈,其餘幾個更是連江恕今天大婚這件事都沒聽說過。
更荒唐的是,大婚本人江恕,壓根就沒來到婚禮現場。
賀呈才剛在群里喊了幾句,禮堂便起了異樣的騷動,婚禮進行曲驟停,來賓竊竊私語聲四起。
「新郎怎麼還不來?」
「江家這麼大的事,不可能出這種岔子的……」
「臥槽你們看江老爺子臉都黑了,這江家三少估計是真放大家鴿子!」
「這也太狂了點,早就聽說寒城太子爺天生傲骨,肆意狂妄,沒想到居然能擺出這麼大陣仗,誰的面子都不給……」
「我的天那,我剛剛還在羨慕嫉妒恨新娘呢,這下臉都丟盡了,我要是她,我立刻從二十八樓跳下去。」
「噗,你小點聲……」
賀呈抬頭望了眼禮堂中間的溫凝,小姑娘雙手攥緊婚紗裙擺,孤零零一個人束手無策。
江老爺子捂著心臟漲紅著臉:「立刻把江恕這個畜生給我找回來!」
賀呈在群里發消息的手都帶著點抖。
【恕哥,你他媽還是人??結婚你不來,丟新娘子一個人??】
賀呈這二十多年見過江恕數不清的桀驁叛道,可如今這場面,他這輩子都沒敢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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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之上,私人飛機正駛向遙遠的大洋彼岸。
機內溫度幾乎低到冰點。
真皮座椅上男人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捏著山根,眉頭微皺,稜角分明的側臉儘是冷意。
江恕身邊的人向來訓練有素,察言觀色最是在行,這太子爺的狂妄狠戾刻骨銘心,心情不好的時候沒人敢往槍口上撞。
今兒是他大婚的日子,然而寒城江少一輩子肆意妄為,從不曾受過任何人約束,家裡早年立下的婚約,他自然是不滿意也不在乎的。
艙內人人秉持著呼吸都是錯誤的原則一聲不吭,卻耐不住內線鈴聲不斷響起。
助理任天高太陽穴突突地跳,眼神不時往眼前這閻王臉上掃,心裡默默起草離職申請八百字小作文。
半分鐘之後,男人懶懶地開了口:「接。」
任天高一秒不敢耽誤:「是老爺子。」
江恕唇角不經意地一勾,嗤笑一聲:「這次是心臟病還是腦血栓?」
任天高:「……」
一邊是老祖宗,一邊是太子爺,任天高一聲不吭,只將眼神放向窗外層疊的雲巒,琢磨著跳下去也許比呆在這好受。
江恕聲音緩且沉,一字一句清晰入了內線那頭江老爺子的耳。
老爺子氣得不輕,一輩子攢下來的威嚴在這親孫子面前丟個底兒掉,氣都喘不勻:「江恕!你這個王八犢子!翅膀硬了就知道飛了?今兒要是敢不回來,江氏所有股份分你半個子兒都沒有了!」
「稀罕。」男人仍舊一聲輕嗤。
江老爺子知道這事兒綁不住江恕,他是真不稀罕,這些年這孫子在海外手段了得人盡皆知,身家早已不是江氏可比擬。
「我是王八犢子,那您是什麼,王八老子?嗯?」江恕懶懶地換了個姿勢,西服精緻筆挺衣冠楚楚,就是說出來的話不像人話,「不帶您這麼批評自己的。」
任天高:「……」
江恕仍舊面色不改,沒再多說一句便直接撂了電話。
手機里微信群震個不停,他隨意點開,原本漫不經心的眸子忽地睨著屏幕里照片上少女白皙透亮的蝴蝶骨背,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了一下,點了個保存,而後皺著眉掃了眼那後背大開的婚紗,啞著聲暗罵了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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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恕嗎?」
夜裡十二點多,溫凝再次從零零碎碎的夢中驚醒。
她穿著一身寬大的棉質T恤,在床上蜷成一小團,後背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雙手攥緊了被角,腦袋昏昏沉沉,呼吸極不安穩。
待她稍稍平靜下來,才抱著被子緩緩坐起身,茫然地環顧四周。
柔軟的床榻、觸感絲滑的被褥、頭頂華麗的鑲鑽燈具,甚至觸手可及的名家雕塑,都與她前十多年的記憶無法重疊。
溫凝在這住了兩個多月,是江恕在寒城御乾灣的一處濱海別墅,別墅奢侈華麗紙醉金迷,與她從小到大住的破敗村屋堪稱是雲泥之別。
金屋藏嬌,再適合不過。
然而被藏了兩個多月的溫凝,卻一連數日沒有睡過一晚安穩覺。
偌大的六層別墅,江恕不在,溫凝自小沒膽子,怕得夠嗆。
過了一陣,她緊繃的神經才舒緩了幾分,記起剛才迷糊醒來時,似乎聽到房間外有不小的動靜,她深吸一口氣,壯著膽下了床。
趿著客房裡給客人準備的一次性拖鞋,溫凝小心翼翼地摸著黑往臥室門邊走。
「是江恕回來了嗎?」少女怯生生地問,嗓音裡帶著初醒時的軟糯。
回應她的只有廳堂里空蕩蕩的回音。
她似乎不甘心,又往另一邊的長廊走,廊道的盡頭是西廚廳,越走近,隱約能看見光亮。
溫凝心下有些雀躍,眉梢都染上期待:「江恕,是你回來了嗎?」
「——啊!」
話音剛落,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兀地響起,緊接著是碗筷餐盤砸碎在地上的聲音。
碰掉餐盤的是別墅里給廚師打下手的小女傭惠芬,她原本還一臉驚慌,見到是來人是溫凝,這才定了定神。
緩了幾口氣後,忽然臉色一變,皺著眉頭對溫凝毫不遮掩地責備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覺,瞎跑出來想嚇死誰?!」
溫凝被罵得一怔,習慣性地蹲下身去替她收拾滿地陶瓷碎渣,她大半夜壯著膽子出來,莫名被指著鼻子罵了一頓,也沒找到心心念念的江恕,此刻心神不寧,一個沒留神,手掌虎口處被破碗裂口割出了一道口子。
她自小被欺負著長大,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斷,這點小口子倒不覺得有什麼,只是血從虎口處溢出來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滲人。
惠芬緊張地往後退了幾步和她拉開距離,說話有些結巴了:「這可是你自己割到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你別賴在我身上!」
見溫凝並沒有要追究的意思,惠芬舒了口氣。
她原本要趁著半夜沒人,來西廚廳偷點白天沒用完的食材倒賣給酒店,哪裡想到會遇上半夜不睡覺的溫凝。
好在這是個不受寵的主,婚禮當天直接被男人放了鴿子,成了整個寒城上流圈的笑話。
兩個多月前,江恕將她帶回別墅之後便丟她一個人在這,甚至連帶她來的第一天,都沒有陪同她一起進門。
過家門而不入,六十多天不聞不問,怎麼看都不像是真正的女主人少奶奶該有的待遇。
甚至連個小情人或是暖床的工具都算不上。
大抵是方才的動靜太大,驚擾了住在一樓傭人房的老管家徐媽。
徐媽對溫凝這個乖巧膽小的丫頭倒是喜歡照顧得緊,睡眼惺忪尋著光過來,看見溫凝手上的傷便緊張得不行,一下子什麼睡意都沒有了,偏頭嚴厲地瞪了眼乾站著的惠芬,忙找來藥箱給溫凝包紮。
「哎喲,怎麼弄的,傷口還挺深的,溫小姐您忍著點,酒精消毒會有點兒疼。」徐媽滿臉關心。
溫凝眉眼恬靜,心下很是動容,她寄人籬下慣了,也沒見過父母,從沒被人這麼緊張過,以往的傷遠比這個嚴重,頂多沖沖水,忍著疼慢慢挨,酒精味都鮮少聞過:「沒事的,小傷不疼,睡一覺就好了,徐媽您別擔心。」
溫凝笑了笑,徐媽沒聽她的。
「小丫頭皮膚嫩著呢,哪有不疼的,萬一沒養好再留下疤就不好看了,注意著點,這幾天都別碰水,徐媽盯著每天給你換藥昂。」
溫凝點點頭,道了聲謝,想想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估計也留了不少,以往不在意,倒是剛剛徐媽說的話提醒了她,萬一江恕看見了,會不會嫌她不好看啊……手機端一秒記住『筆\趣\閣→m.\B\iq\u\g\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想到江恕,她又開口問:「江恕他……快回來了嗎?」
徐媽沒抬頭,顯然不敢看她的眼睛,隨意扯了謊安慰到:「先生忙,咱們先生事業做得可大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也是正常,您別多心。」
然而再忙,哪有婚禮都不回來參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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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江恕都心不在焉,無論在做什麼,腦海里總能浮現溫凝穿著婚紗,一個人置身禮堂的模樣。
明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卻莫名對了他的味兒。
手機適時響了,江恕掃了眼號碼,是御乾灣別墅打過來的,男人抬抬眸,接了起來。
溫凝已經重新睡下,電話那頭是徐媽。
「她挨欺負了?」他本就被溫凝那張照片惹得心癢了一天,此刻眸色森冷,「哪個孫子動她的。」
徐媽心疼溫凝,一五一十說了。
掛了電話,江恕微皺著眉頭給任天高打了個電話。
江恕:「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