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八)

2024-08-25 23:24:25 作者: 青蓮門下
  「我們的日子依舊過得很平靜,仿佛那天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這沒有什麼不好。」

  「但我想,我可能真的意識到了……我可能有點喜……不,是有點愛他。」

  「當然,我不可能張嘴承認。我們的狀態和諧穩定,像是……親情吧。」

  「然後,我搬家了。」

  「我們見面的機會變少,一般情況下兩周一次,在醫院裡。雖然他每天定時打電話過來查崗。」

  「我有時候也想,這樣也不錯。掰彎直男是要天打雷劈的。」

  「直到……聖誕節的酒吧活動。」

  「那是我們以前住的那個地方,出門右拐,我們是那裡的常客。」

  「聖誕節時我在那裡見到他了,他穿著黑風衣,頭上卡著兩隻鹿角,配著他那張臉,很有……反差萌。」

  「誰知道,殺千刀的,見鬼的槲寄生。」

  「十二點的鐘聲過後,我們在人潮擁擠的尖叫聲中,被迫完成了一個吻。」

  「沒錯,我沒有誇張,確實是被迫。周圍所有人都喝多了,我們被按著頭……噫。」

  「他那天沒有戴眼鏡,就在聖誕樹下,我看著他的眼睛,竟然生出了他對我一往情深的錯覺。」

  「我們擠出酒吧大門,門外下著大雪,門內依舊醉生夢死。」

  「他指著他被我牙齒磕破的嘴唇,不說話。神情像個被欺負了的黃花大閨女。」

  「我掐著他的下巴,摸他頭上的角,嘲笑他是不是深櫃。」

  「我沒等到答案,因為有個賣花的小姑娘直直地衝過來。」

  「……好像每個能跟虐狗扯上關係的節日都會出現這麼個小姑娘,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玫瑰漲價,賣花很賺錢?」

  「我有點不清醒,花天價買了一大束玫瑰,見一個人送一枝花。」

  「那個時候街頭的行人已經很少很少了,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把花一個一個地送出去,只剩下最後一枝。」

  「我拿著那枝花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我記得,那是一枝很漂亮的玫瑰。天真……以為我送那麼多人花只是想專門送他一枝嗎……」

  「我們都醉了,然後相約去遊樂場。」

  「天知道,半夜十二點多,將近凌晨一點,哪裡會有遊樂場開門。」

  「我們坐在遊樂場外的長椅上面面相覷。」

  「雪還下著,他把我的長圍巾系在他脖子上。」

  「路燈為他打下一束光,他依舊像個小說男主角……就是頭上的鹿角有點歪。」

  「我湊過去,幫他整理髮卡。可能是帶著酒氣的呼吸打在他臉上了,他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間我在想,他是不是想讓我親上去。」

  「我當然沒有親上去,我誇讚他的鹿角。」

  「他像個孩子一樣笑了――他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我知道他身上的壓力……其實他以前,是一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

  「但他應該不知道吧,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我親吻了那隻歪了的鹿角。」

  「雪漸漸小了。」

  「我們並肩往回走,然後意識到我們不同路了。」

  「我們在一個路口分別,圍巾扯住我們。」

  「他停下來,遞給我一顆糖。」

  「我停下來,把我脖子上的一半圍巾解下來,全部給他系好。」

  「我們交換禮物,同時說聖誕快樂。」

  沈憐把臉擦乾,心想那個聖誕並不是很快樂。

  「我依舊會犯病。犯病時身邊陪著的人依舊只有他。」

  「我坐在辦公桌對面,對他說我的失眠愈發嚴重。」

  「他公事公辦,推了推金絲邊眼鏡,一臉嚴肅地問我是不是認床。」

  「我翻了個白眼兒。」

  「他讓我搬回去。」

  「我敲桌子提醒他這是辦公時間。」

  「他從抽屜里掏出一大包咖啡,告訴我自從我搬走,他也每天失眠。」

  「他說,夢中的婚禮都快聽膩了。」

  「我說他需要時間和新歡。」

  「他轉移話題,說起我應該吃的藥。」

  「我們從小長到大,他比了解他自己還了解我。他知道我為什麼搬走。」

  「我也比了解我自己還了解他。我知道他為什麼讓我搬回來……聖誕的那個近乎玩笑的吻之後,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我們都知道。」

  「判斷一個人是否喜歡你,可以看看他對你有多好,這一點我沒辦法判斷,因為他不喜歡我時,對我就好到不能再好。」

  「他太能藏了,我一會兒覺得他愛我重逾生命,一會兒又覺得我們友誼地久天長。」

  「這種感覺打破了二十年來,我建立的,我和他的舒適區。」

  「我們依舊要好。」

  「我們拋下工作,去了那天晚上並沒有去成的遊樂場,和一大群小朋友搶最後一個棉花糖。」

  「我依然不知道該怎麼界定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的性單戀傾向很嚴重,我不確定我們能走到哪一步……你知道性單戀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每天對他說一句我喜歡你。」

  「他吻我的眼睛,卻從不說喜歡,不談愛,也不談責任,像個感情騙子。」

  「他太了解我的心理狀況了,他不敢說,我知道。」

  「直到很久之後,我換了一個醫生。」

  「他不容置疑地交接工作,沒有給我任何的反應時間。我的新醫生是他敬仰的老前輩,醫院裡人盡皆知的老頑童。」

  「我知道,我贏了。」

  「他自己知道,他沒資格當我的醫生了,我們保持了幾年的醫患關係終於斷掉。」

  「職業操守告訴他,他不能愛上他的病人。」

  「我窺見了他的真心,即使他依舊沉默不語。」

  「於是我總是想……讓沉默不語的他哭出來,不管是在什麼地方。」

  「我的病情依然嚴重,甚至需要電療。那個時候我看著唐張海報一樣的牽手照片,心想他們的世紀愛情,也抵不過2003年的縱身一躍。」

  「死亡是誘人的,一想到閉上眼睛失去知覺,再也不用思考,完全沒有意識……我就心生嚮往。」

  「我讀白朗寧,我做夢。」

  「神秘的暗影在我身後拉著我的頭髮步步後退。

  我掙扎,一個威嚴的聲音問道:

  『猜猜是誰抓住了你?』

  『死亡。』我回答。

  但是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不是死亡,是愛情!』」

  「可能是愛情吧,我不確定。一定是愛情吧,否則我早已死去。」

  「我就大笑。」

  「我們抱在一起看一晚上電影,然後第二天早上雙雙起晚,手忙腳亂穿錯對方的衣服。」

  「我們周末去蛋糕店,我看著他在櫃檯面前走不動道,然後把奶油塗在他的嘴唇上。」

  「我給家裡添了兩個新成員,一株小番茄,一株小佛手,一個叫小紅,一個叫小綠。」

  「我們翻以前的相冊,指著泥坑裡的兩個毛孩子笑。」

  「我在我的日記本上寫滿他的名字,然後那個本子隨著我們交換書的時候交換出去。」

  「我罵白居易,他罵元稹。」

  「我們去商場買衣服,他負責我的領帶,我負責他的袖扣。」

  「我逼他穿粉色衛衣,他逼我穿小腳褲和豆豆鞋,於是我們互相嘲諷,然後開始打架,招來圍觀群眾若干。」

  「有一天我幫他系領帶的時候才想到,那些情侶該做的大部分事情,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都一直在做。」

  「所以說,這好像只是一如既往的普通日常。」

  「他依舊不遠不近地吊著我――因為我的性單戀。親昵卻不承諾。」

  「我說,喜歡是隨風飛的羽毛,而愛沉甸甸的。」

  「他依舊不說話,我們相擁而眠。」


  「他更害怕他只要說出了那句話,我就心滿意足再無糾纏,然後縱身一躍。」

  「他在害怕。」

  「我也害怕――因為有時候我沒有控制情緒的能力。我不確定我能不能不拋棄整個世界,包括不拋棄他。」

  「五脛色胺失調確實挺可怕的。」

  「我們之間生著扭曲的藤蔓。」

  「我把生命掛在他身上。這並不是什麼好徵兆。」

  「因為他可以當一根稻草,可以是海上溺水的人緊緊抓住的那一根,也可以是最後壓死駱駝的那一根。而他是人,不是無所不能的神。」

  「我們去滿世界旅行。我們去俄羅斯,去美國,去捷克,去冰島……」

  「最後一站是法國巴黎,我們幫一位華人女士追擊小偷,然後在聖母院前擁吻,覺得那就是永遠。」

  「很不幸的是,我們回國後,就看到了聖母院大火的新聞。」

  「彩雲易散琉璃脆,我說,這是什麼魔幻現實。」

  「我總覺得,一股不祥籠罩著我。」

  「有一天我終於徹底崩潰,準備撒手人寰――我活不下去了。」

  「我不光寫好遺書,我還在他工作資'料里夾了一張紙條。」

  「我在浴缸里放好熱水,迎接我的死亡。」

  「雖然我的自殺計劃再次失敗。」

  「我裹著繃帶,和他在醫院見面。」

  「他依舊死鴨子嘴硬,我們擁抱。」

  「然後……然後我們就進入了一個恐怖遊戲。」

  沈憐翻了個白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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