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老董那換金子已經熟門熟路,每次上完暑假補習班就去偷偷換點。補習班的費用有了,老媽也不會多去接熬夜的活了。雖然知道自己補習了個寂寞,但是他只能這樣補償一下母親。
自從父親去世後,兩母子少了很多話,誰都想著對方,可誰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暖心的話仿佛是無形的尖刀,一字一個口子,傷痛不知道在哪裡,可眼淚讓酸澀的雙眼無神,堵心口的重壓讓身體負荷,每天醒來仿佛是在昨天。
今天是中元節,陳月華估計這會在家裡擺了一桌祭拜著,吾小運隨口胡謅了個話頭,一早就溜出去了。
在街上遊蕩了一圈,無處可去,低著頭一本正經地往前走,誰也不看生怕在街上遇上了熟人。可偏巧一輛皮卡沖他開了過來差點壓他腳面,正想罵人,車窗里是個胖子模樣的董叔,隨意乖巧道:「董叔,那麼巧。」
「上車。」破爛董在路上瞧著他來來回回無頭蒼蠅般的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也不問他遇上什麼事,這年輕人鬼主意多,可不像是他家外甥楊勇那般被家裡管成鵪鶉。
「董叔,這怎麼上告訴了?」吾小運一看這不是去西城的高速,一時懊悔沒問個話就稀里糊塗上了董叔的車。
「呦,你小子也有個怕的?」董叔斜眼敲了這個年輕人,頭髮炸了邊,流里流氣地蓋在額頭,走路似跑非走的急性子,除了眼神還算清明,真是爛大街的小混子。要不是前幾天看他還能在自己玩石料子的時候,
「我是個怕事的人嗎?只是我嗎等我回去吃飯呢......」
破爛董訕笑了一下,也不理會其他直接問道:「你來我鋪子三回了,你讓有關部門盯上了知道不?」
吾小運聽得心驚肉跳,往後靠了靠淡淡說道:「董叔,是你怕了我的貨了?」
胖子擠了擠鼻子恨恨說道:「你小子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老實說,你從哪裡搞來那麼多金子?你要不說,以後別來我鋪頭.......」
見董叔真的帶了火,梗著脖子辯解道:「反正不是那幾家金鋪里的.......其他我也沒必要跟你說。」
看他不像作假,既然不是燙手貨,破爛董便安心開著車往前。
吾小運見話題過去了,便故作輕鬆的喝起來門上的礦泉水。心裡盤算著,床底下那一排的金條,到底是來路不正的貨。想到那天的事,喝水的手不自覺的顫動起來。暑假裡去超市做臨時配送工,送貨到了迷宮一樣的小區,耽擱了時間本想著上前笑盈盈道個歉,結果被一胖女人從頭到尾罵了一通。氣得他坐在綠化帶上猛抽了三支香菸,也是這三支煙,讓他無意間看清了這家大平層里的閃著金光。
正好奇地望著,從身邊匆匆走過一個夾著公文包的老頭,回身過來兇狠道:「你誰啊?你在望什麼?」
吾小運見人一身正裝卻香菸橫抽,一副流氓大亨樣。便不想理會他,徑直離開。不相一把被人扯住了後衣領,拉了個趔趄不說,領口被扯開了一道口子。
對方依舊不依不饒得讓他回答從哪裡來等是非題。胖女人也從門裡擠了出來一同罵道:「小畜生,你送來貨不走留下來要做賊啊?」
「怎麼做了貪官怕人惦記啊?」吾小運可不是會退縮地,胡亂罵起來,不想保安模樣的一堆人圍了上來。
男人又一把正經地跟保安解釋道:「沒事沒事,這人以後來小區要登記,你看他 在這裡亂扔菸頭。」
吾小運看一群兇巴巴的保安圍攏過來,知道自己不低頭要吃苦頭的。便也低了頭,只拿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兩夫妻。
保安里拿棍的指著地上的菸頭道:「清理乾淨,趕緊走。」
吾小運低頭撿著燒了屁股頭的菸蒂,一股屈辱從鼻頭涌了出來。垂頭喪氣出了小區,燙臉的暖風烘烤著臉上的東西,電瓶車越開越快,仿佛煩惱都從身邊划走了。
他如今搬空了那家人的小金庫,依舊恨著那對夫妻的嘴臉。可想到他們家裡丟了那麼多財物還不敢報警便得意起來。他這叫替天行道,那些黑錢想來便是貪污受賄來的,他要查一沒監控二沒指紋,那麼大的官得罪的人一定不少讓他們家慢慢去想吧。不過,董叔今天這口氣,以後金子是不能再換了,手裡有了二十幾萬也夠了,突然覺得自己沒來由地有了些底氣。
車下了高速便進了一商場,下車便被破爛董壓著去了一樓的商店,二話不說讓服務員給吾小運配一身的正裝。
「真是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見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從黑絲絨的幕布里出來,裝在沙發里的胖子無情吐槽起來,「這雞窩,你們這裡有摩斯嗎?」
扎了高馬尾的女孩子瞪著大眼睛一時沒有反應,吾小運翻著白眼道:「還摩斯,叔現在流行髮蠟,哎,禿子確實不知道這玩意........」把一旁的小姑娘逗得捂嘴笑。
再出來,兩人都西裝筆挺,只是一矮一高,一胖一瘦甚是扎眼。也不出商場,徑直搭了電梯上了頂層21樓。
「董叔,我買西裝是讓我裝你兒子嗎?」從旁邊經過一花西裝一眼認出光頭來,也揶揄道:「呦,老董,私生子都那麼大了啊,不像你啊?」
安靜的會堂引來一陣鬨笑,從笑聲里走出一位婀娜的貴婦,只見老董緊張得站著自摸起自己的光頭來,這老冬瓜冬瓜子都快蹦出來了,還會來情竇初開的那套,真叫人替他不好意思,本想往一旁躲一下。
那穿著緊身旗袍的貴婦,搖著扇子換了個站姿從頭到尾掃視起男孩來,認真看了這不合身的西服,看袖口反打著袖釘便知了一二。
拿扇子捂嘴朝光頭嬌笑著一邊拿媚眼逗趣一邊說道:「董老闆兒子都那麼大了呀。」
急得光頭沒了方寸追著女人一通解釋:「啊呀,你怎麼也不信我啊.......」女人只管搖著綠裙煙柳般往前擺,不知是女人長了背後眼,還是料定了愣頭青會杵著不動,側身一記回眸喊道:「跟上你爸呀。」
光頭也朝人揮手哎了一聲,走過去邊周身又是一通笑。
三人在一堆石頭旁站定,女人收起了扇子,頓時嫵媚少了幾分多了一絲冷冽。幾塊黃褐色的石頭邊各自擺著精緻的台簽,寫了一堆數字。
「你確定要買全料?之前開窗料我們都折了不少.......」女人看著價格牌心慌藏不住的。
光頭這會兒氣定神閒,嘴角壓著笑,拉過身後的吾小運低聲一句:「替叔看看哪塊顏色綠,哪塊顏色正?」
這會兒,吾小雲才反應過來,穿這身西裝不是帶他到頂樓吃旋轉自助餐的,一開始吾小運還真以為董叔看上了自己這模特身段,真是替老董叔壓場子,裝兒子真是他心裡最篤定的答案。
想來前幾次,就看董叔仔細拿著兩塊坑坑窪窪的手心大小石頭拿燈照,拿刷子洗得稀罕樣,便說了一句,「真是石頭不可貌相,那麼丑的石頭裡面竟然有會那麼白......」當時還被董叔一陣打發,攆出了鋪頭。
隔天破爛董便聽說了那高中生連續三天,在隔壁刮刮樂彩票店抽中了上萬的獎券,傳得他有通天眼似的。
看在這一身的西裝份上,吾小運只得換他一個人情。拉近了光頭道:「董叔,看錯了可不能賴我,我電視上看過一刀富一刀窮,一刀披麻衣。」
「披你媽個瘌痢頭,臭小子這都是有鑑定機構認證的原石,你叔可玩不起跳樓機。」
吾小運只好低頭認認真真前前後後打量了一遍幾塊石頭 ,還沒等他指東指西,只伸出手指便被一隻胖手拉了回來,「你告訴叔編號就行了, 別拿手指。」
「呦,教你兒子玩石頭呢?」花西裝的瘦猴看來是跟光頭董有些梁子,「你還是跟你黃叔學幾招吧,你爹可是一輩子都沒開過滿綠的.......」
光頭董一個眼神也不遞出去,只拉著吾小雲竊竊私語一陣後便道:「你去長廊那邊吃點心去吧,我好了來找你。」